三人來到小宅院門口，老太太掏出一把銅鑰匙，門咯吱響了，眾人走進庭院中。老人帶兩人徑直走進了客廳，“你們先坐著，我去買些菜去！”

  凡塵起身，將老人攔住，從懷裏拿出幾塊晶石遞過去。

  “你這是做什麽？”老人推辭著。

  在凡塵的堅持下，老人家笑著搖搖頭收下了，“那姑娘喜歡吃什麽啊？”

  凡塵想了想，“要此地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茶即可，其他的隨意就好！”

  老婦點著頭，“好好好，你們先歇息，我這就去！”

  門“咯吱“一聲關上，腳步聲漸行漸遠。凡塵呆呆地觀察著院中魚缸裏的睡蓮，一轉身，恰好撞見影舞犀利的眼神，“哎呀！嚇死我了，您幹什麽呢？閣主？”

  “嘿！那麽大方！我都給她玉釵了，那寶貝在這小地方最少能城裏一半的東西了，你還給她做什麽？”

  凡塵歎口氣，“他們都是些普通人麽……是因為這裏得天獨厚的環境，那些修士才會在此建城。你的玉釵呀，其實人家還我了！估計她以為我是個窮書生，而你是富貴小姐，我們出來私奔，身上應該沒多少錢——找機會把你的寶貝還給我。雖然她沒說什麽，但憑直覺，我覺得這老人很善良！”

  影舞眼睛睜大，“什麽？什麽時候給你的？！我不是一直她身邊嗎？怎麽沒有發現？”

  凡塵嗬嗬一笑，“怎麽，影閣主還會被凡人蒙蔽眼睛？”

  影舞抱著手，氣呼呼地盯著凡塵，朝凡塵步步逼近，凡塵連連後退。凡塵笑著擺擺手，“其實你和她說話的時候，她不是回過頭來跟我聊天嗎？那個時候，你在‘反擊’那些垂涎你的人，老人家就趁著空檔，故意將玉釵掉在地上，還用眼神示意我收起來。怎麽樣，沒發現吧，哈哈哈！”

  影舞翻了個白眼，“好吧，你怎麽不多給人家一點晶石？”

  “我看在這兒啊，一個普通的人家怕是很少有仙晶石。而我身上的，是你給的上品晶石。如果把好的晶石給她，一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隻會帶來麻煩。那我就把我身上剩下的普通晶石給他咯，想必這東西在這兒也不太會有人關注。少了少了點兒，沒辦法，我也隻剩那幾塊了！”

  影舞這才點點頭，“我也沒有什麽其他值錢的東西了。要是給她更好的，恐怕是會帶來禍害而已！”

  凡塵歡呼著拍手，“喲，閣主這麽善良！從前我怎麽不知道？”

  影舞抬起手來，假裝要打他，凡塵連忙坐下，假裝閉目養神。影舞歎氣，也隻得斜倚在椅子上。倆人就這樣坐著，各自想著心事。

  一陣響動從門外傳來。門開了，老婦挎著籃子回到家，笑盈盈地走到兩人麵前。她先是從頭到腳打量著影舞，然後開口：“剛才呀，我碰到你的手，真是太冷了。怕是姑娘衣服穿得太少！這不，剛才我出去買菜的時候，順便幫你買了件衣服，多穿點才暖和！”說著便從一堆物品中翻出一條裙子來——一條淡雅的連衣裙，不像是影舞身上的短裙，而是長及腳踝的長裙。

  影舞雖然不會有過多的表情，不過從她的眼神中，凡塵看到了驚訝。

  見影舞沒什麽反應，而老人家明顯有些尷尬，凡塵連忙開口解釋，“婆婆您別介意，她剛剛生過病，所以反應遲鈍了些！”

  影舞狠狠瞪著凡塵，凡塵笑嘻嘻地和老太太拿著裙子，鑒賞著，“婆婆呀，您的眼光也太好了，真好看啊！”到這裏，凡塵的心裏終於有些平衡了。哼，一路上，這影舞都在占自己便宜，嗬嗬嗬！這下可有看頭了。看她怎麽收場。

  再看看那老太太的神色，滿是洋洋自得和老年人的滿足感——這老人家還真是人精啊。凡塵給她仙晶石了，她沒有提過是自己給的，竟然用那些錢買了菜，還買了衣服，順道做個人情。可謂是借花獻佛啊！

  然而老太太後麵說的話讓凡塵險些噴出血來。老太太一麵拿著裙子，在影舞身上比試著，喃喃道：“剛才呀，這小夥子給了我一些晶石，我看他老實木訥的樣子，一看就是不識貨。我就拿著他給的錢買了就城裏最貴的衣服。這裙子呀，聽說是全城最厲害的袖手用冰蠶絲秀的。因為價錢高，那些修士又看不上。我今天剛好手裏有錢了，我一想啊，剛好適合姑娘的身材，就買下來了！”

  影舞麵對老人，擠出笑容。眼睛卻是瞟向凡塵，“哈哈哈，被戳穿了吧？”凡塵剛剛有起色的心情又瞬間跌回低穀。

  見凡塵臉色有變，老婦笑著搖搖頭，變戲法一樣，瞬間從提籃裏拿出東西——一件深藍色的開衫。“也難怪把人家姑娘凍成那樣，自己衣服都不會穿！那麽老氣，一看就不像是20幾歲的人應該有的風格！你的也有，喏，試試吧！”說著開衫遞到凡塵手中。凡塵癡癡地捏著衣角，影舞開口道：“婆婆，您說得沒錯！他的錢啊，都是給我買衣服和吃的了。他一直穿著他的舊衣服，我也送給他很多衣服，他不穿，還讓我存些錢給自己買好吃的！”

  老婦莞爾一笑，“哈哈哈！看看你們這對小夫妻，真是有意思。今天幫你們買衣服，也算是見證你們的恩愛了！”

  凡塵還在想影舞說的“舊衣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這可是當年麟姬送給自己的呀。說來也奇怪，當初並沒有發現這衣服有什麽特別之處，到後來才發現，它會隨著自己身材而變化，甚至還會根據年齡和社會地位而變化。之前自己變成十裏街的時候，這衣服也就成了窮苦老年人穿的粗麻衣。後來那小女孩將自己重新變得年輕，衣服也變成了輕薄的單衫。總之，這衣服充滿了靈性極其懂得變通，讓主人稱心如意。

  除此之外，落地不沾灰，遇水不會濕，真是方便至極！所以一直穿在身上，，也沒有換過。當然了，影閣主的衣服也是防塵防水的。還會隨天氣和時辰而轉變顏色。當然了，這些對於修士來說都是小技倆。不過沒想到，自己的衣服居然被影舞拿來調侃，還說得有理有據的！自己竟然啞口無言，也不知該如何反駁！算了算了，穿自己衣服，

  影舞一句話打斷凡塵的思緒，“喂，誅塵，難道你不喜歡婆婆買的衣服嗎？”

  凡塵連忙打著哈哈，“沒有、沒有！婆婆一片好心，那我就收下了！”

  老婦見二人收下了東西，臉上樂開了花。然而，花蕊中竟然慢慢滲出了歡笑的淚珠。她擦擦眼角，“多少年了，我一個人孤苦伶仃。想當初，我還沒有進門，丈夫就死了！說來也好笑，因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連他長什麽樣都沒見過。當時家裏窮，好不容易定了親事。當迎親的隊伍把我從家裏接出來時，在路上就聽說他死了！而當時已經出門，就算是出嫁之人了，再也無臉回娘家去。而他家人認為是我命硬，克死丈夫，竟然不要我！我是娘家回不去，又沒了丈夫！從此以後，便一個人獨自生活。後來所有的人都認為我是克夫，便是再無人來說親。

  幾十年匆匆而過。一把年紀了，一個老婆子，守著這小院勉強過過日子。孤獨這麽多年，一女半子都沒有，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今天巧了，遇到你們。這冷清的家，可算是熱鬧起來了。”

  影舞和凡塵靜靜聽著，先是勉強一笑，接著都沉默下來，一時竟找不到安慰的話。

  “幹什麽呢？孩子們，我呀，看到你們這麽恩愛，婆婆都感覺心裏很溫暖！”老太太說著，各自拉起凡塵和影舞的一隻手。

  影舞溫柔問道：“多謝婆婆惦記著我倆，那你給自己買了嗎？”

  老太太拍著自己的腰，自嘲道：“一把年紀了，我買什麽呢？老都老了，穿上也不好看。你們年輕，就應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說著又拿出了一雙鞋來。

  影舞見了鞋跟，驚得張大了嘴。凡塵模仿老太太的語氣，慢條斯理地說道：“你看，婆婆心疼你，快試試！看看合不合腳。”影舞朝凡塵咬牙切齒，凡塵調皮一笑。

  老太太又低頭看著影舞的腳，“我看姑娘這鞋子與裙子不搭配，就順便買了雙鞋！”從影舞焦急無奈的眼中可以看出，她對這雙鞋深深抗拒。但老人家卻滿臉期待——影舞隻好屈膝一拜，笑著接過鞋。

  老太太繼而轉身，低頭打量起凡塵的腳，“小夥子，別急，你的也有！”

  凡塵燦然一笑，鞠了一躬，“謝謝婆婆！”

  影舞擠眉弄眼，向凡塵發出求助的信號。凡塵故意挑釁的微笑著，衝她搖著手裏的鞋子。

  見影舞坐立不安，老太太輕輕一拍手，“哎呀，是我大意了，姑娘家是不會輕易給男子看自己的腳的！”說著便拉著影舞，“走，去我房間裏換！”

  影舞欲哭無淚，凡塵做著鬼臉，衝她招手送別。老太太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身對凡塵說道：“這裏也沒有多餘的房間，小夥子啊，你就在這裏試試衣服和鞋吧！”

  凡塵點點頭，獨自看著宅院，有些著迷地參觀著。這座小宅子麵積不大，也隻有三四個房間。麵積雖小，卻十分溫馨舒適。對絕大多數普通人而言，房子最主要的功能就是住，並不是越大就越好，而是要住得舒服，住得安心。

  低頭時，看向桌子上的衣服和鞋，內心不禁感歎連連——已經有多久沒人幫自己買過衣服了！看見衣服上細細密密的針腳，便又想起了紫蘭瑄。

  兒時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她幫自己挑的，幫自己縫補的。真沒想到，在經曆了風風雨雨後，今天在一個陌生的城鎮，一個陌生的老太太竟然會給自己買衣服！

  此刻，坐在這一方庭院當中，頭頂，寧靜的微風拂過屋頂，搖曳著屋簷上的高草。眼前，蓮花輕擺，幾條小魚無聲遊弋。這些時日所有的煩惱漸漸退去……凡塵愜意地舒展著身體，開始換衣服。終於解開盤扣，——用力，用力，用力！衣服居然脫不掉！無奈之下，隻能直接套上老太太買的那一件開衫。奇怪的，是自己套上袖子，原先的衣服就消失不見了！

  凡塵心中甚是驚訝，但是也沒時間多想了，快速穿好了衣服，整理著衣襟。抬頭一看，笑彎了腰——影舞仿佛踩高蹺一樣，正顫顫巍巍朝自己這邊走來。僵硬蒼白的臉上盡是緊張的神色！

  老人走在影舞前方，見凡塵已經穿好自己買的衣服和鞋，十分開心地幫凡塵翻著衣領。影舞扶著柱子停住了，再次邁步時，腳下不抖了，走起來也順暢很多。

  終於來到凡塵麵前，凡塵背著手，繞著影舞，嘖嘖稱讚，“喲喲，婆婆選的衣服的確很漂亮啊，太合適了！”

  影舞衝他翻翻白眼，並沒有搭理他，繼續朝一邊走去。老婦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穿梭著，捂嘴一樂，“不錯不錯，衣服都合適。看看，現在你們這樣子才像是夫妻模樣！時候也不早了，我去做些吃的，你們倆慢慢聊！”

  老人轉身走出主廳，影舞頹然坐倒，一下子將鞋脫下，按著飽受折磨的腳。

  “怎麽，修為那麽高，還駕馭不了這鞋子嗎？”

  “咚！”影舞光腳跳起來，一把抓住凡塵的衣領，發狠話，“你這個誅！要是你師父還活著的話，你就完蛋了！我是你師父的師妹，也就是說，我與你師父是平起平坐的！我和你一個小渣渣現在被人說成是夫妻——也就是，你和你師父同輩了！你莫是想反了嗎？嗯？”

  聽到師父這個詞，凡塵心中頓時沉重，垂下頭。看見凡塵沮喪模樣，影舞放開他，坐下來，愁眉苦臉，“這鞋子跟高了！本尊就從來沒穿過有跟的鞋，平時都是打打殺殺的，怎麽可能穿這樣子的，不然影響發揮！總之，我就是穿不習慣！”說著又賭氣地晃著鞋子，就差將鞋子吃掉。

  凡塵忍住笑，摸著下巴，“這鞋子麽，的確有些高，但是麽，搭配婆婆送你的裙子是剛剛好！估計婆婆也是提升你的衣品：穿什麽裙子就得搭配合適的鞋。看看，人家一個村野老太太都懂得基本的穿搭原理，所以執意要你穿。閣主，你就從了吧！”

  影舞對比了自己原先的些，如泄了氣的皮球，歎息道：“說得也對。對了，剛才我進她房間換鞋的時候，她又拿出她親自繡的袍子給我，袍子還要更加長一些，看來我隻能穿這繡花鞋了。唉，誰叫我天生嬌小呢！”說著，披上外套，又將腳伸進新鞋中。

  凡塵後退了幾步，打量著影舞，“這樣穿搭，的確很是養眼啊！”

  “哼，我穿什麽不好看？”

  凡塵一時語塞你，影舞看了看天井，“時候也不早了，該走了！估計西凜這會兒也應該入城了！”

  凡塵探頭往廚房的方向看了看，“吃完飯再走嘛！老人家一片好心，我們也得幫她做點什麽吧？”

  “你要做什麽？”

  凡塵想了想，“不如，一起幫她做頓飯。她也說了，自從嫁了了個死鬼，到現在便是一個人。她一個孤獨的老人，物質方麵需求不會太多，我們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至少陪她吃頓飯！”

  影舞捏著自己的腳，點點頭，“好吧，這也是我惹出來的事兒，麻煩了人家，也害了我的腳！”

  “對了，你叫她‘婆婆’？”

  “難道叫你婆婆？”

  凡塵躲開她鋒利的雙眸，大喊道：“婆婆！我們來幫你啦！”邊喊邊朝廚房跑過去。影舞氣呼呼地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