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小子，別閉著你的的眼睛了!睜大了才能看到這世界。”

  一個特別特別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難道是十裏街？對！就是他的聲音。凡塵輕輕顫動睫毛，透過眼簾縫隙一看：果真是他！那個負債累累、萬人指摘的十裏街！

  眼前的一幕也證實了凡塵的猜測，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緒，鞠躬一拜，問道：“前輩，難道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真實的嗎？”

  十裏街一樂，“哈哈，那現在你看到了什麽？”

  “一盤棋局，兩個坐墊，兩杯茶，僅此而已。”凡塵答道。

  十裏街大笑，一掌敲在凡塵肩上，“你是我見過最耿直的少年了！”說著，順手又拿出一個茶杯，“一共有三隻，剛才那個的主人才走！”

  凡塵問道：“是誰？”

  十裏街神秘兮兮說：“你自然會知曉，不過不是由我來告訴你。”

  凡塵一言不發，抱著手，直勾勾地盯著眼前地老頭子。過了半晌，開口問道：“十前輩，這禁製是你設下的麽？”

  “問問題不帶這麽直接的！但我還是會告訴你，的確是我！”

  “那這個世界又是怎麽回事？”

  老頭子憨笑著擺擺手，“莫急莫急，先坐下喝點水，我們慢慢聊！”

  凡塵哪有心思！他一心掛著小女孩和影閣主究竟怎樣了，於是急忙開口，“我不會下棋，更不要談飲茶了！我隻想知曉真相好救人！”

  十裏街端起杯子，細細咂吧著，慢條斯理道：“我叫你坐下，又沒邀你對弈！暈……至於品茶，我喝了無數歲月，都不知其味！”

  凡塵也就不再執著，按捺住焦慮，坐了下來。茶盤中兩隻杯子消失片刻後又重新回來，凡塵轉念一想，問道：“前輩，那我現在是不是已經死在禁製世界中了，才會到你這兒來？”

  老者咽了咽茶水，“沒死啊！”

  凡塵看看他，疑慮地摸摸自己，“那、那現在的我是怎麽回事兒？”

  此刻，十裏街有些憂心忡忡了，“你現在的情況很糟！我看呀，你與其回去，不如死在這裏更好。不過這禁製世界是不會讓你死的！”

  什麽？求死而不得？！這也太……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的身體已經回來，應該謝天謝地了。而有修為的人，看一眼自己，便了解自己的情況。自己應該聆聽他們的高見。他慢慢端起茶杯，從指縫裏打量著十裏街，這老者究竟是何人？

  十裏街目光嚴肅，正襟危坐道：“你是第一個進入這個禁製世界的人，所以這裏麵的活物也會幫你。想必你還記得歸離吧？”

  凡塵點頭，“當然。隻是我初見他時，，他並非超級大能，倒像是一介凡人！”

  十裏街笑嘻嘻地拍手，“沒錯了，你走的路便是我的，我的眼便是你的。你自然看不出他的本事，但他是真的強。走，我帶你去看看戰場！”

  凡塵隻見得十裏街白發飛揚，眼前清朗時，已經來到戰場中。此地甚是奇詭，腳底下總有些軟綿綿得感覺，隻聽到耳邊風聲呼嘯。待睜眼看腳下，他冷汗漣漣：他們不是在地上，而是在無盡的空中！

  十裏街將手中的茶水丟了一杯給凡塵，壓了壓自己被風高高揚起的胡須，“時間太久了，我每天便是看一看這些戰鬥，就當消遣。不急，你也要學會穩定下來才是！”

  可凡塵哪裏能穩的住？這樣奇特的戰鬥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戰鬥，而是搬運星辰砸來砸去！回首時，一顆周身綠光閃爍的星星映入眼簾。

  十裏街微微頷首，“小子不錯，心境如此穩重。我們在虛空中，看到的是天外之物，你心中竟然沒有絲毫波動！那發綠光的星辰就是我們實際所在之處。你發現得快，我當時可是研究了許久才發現的！”

  其實不是凡塵內心沒有波動，而是眼前的景象奇絕震撼，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認知，讓自己沉醉癡迷。這天上的星辰是所有人的理想，也是修士追求的極。據說修士的極便在這些閃爍明滅的群星中。

  此時自己站在虛空當中，周圍的一切在自己眼中都是那樣的邈遠。但自己在這浩瀚星空中是那樣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再看眼前的四個人，都有伸手摘星辰的超能力。

  他最先注意到雨霓。之前自己也見過她的本體，就是在滅族的時候。不過也隻有幾尺大小，而現在是龐大到無邊無際，言辭何能形容！白色的尾羽彎曲如月，周身的羽毛潔白勝雪，橘色的火焰狂野燃燒著，絢爛而神聖。

  還有那金烏也是如此美麗而霸氣。另外一個黑影身軀超大，全身看不到一處有其他的顏色，一片黑漆漆卻閃爍著黑光，仿佛要把這世間所有的光芒吞噬殆盡。

  一個巨人格外引人注目，巨人隻有一隻腳，支撐著龐大的身軀，其餘的地方與常人無異。

  凡塵懷著敬畏之心觀看著，他深知這些大能的身體都是宇宙洪荒的大手筆之作。

  十裏街看著目瞪口呆的凡塵，笑道：“是不是覺得他們都太大了？”

  凡塵點點頭，“出乎意料，超乎常識！”

  “嗯，他們這樣子才是將自己的修為爆到最強的狀態。猜猜那個無頭巨人是誰？“

  “呃呃……”凡塵睜大了眼睛，總覺得很麵熟。

  “正是你的歸城主！”十裏街大聲說道。

  過了一會兒，整個虛空燃燒起來。激戰開始了！雖然他們的身軀龐大勝雲，卻是極為靈活，戰鬥速度迅疾如風，身影快到幾乎讓人無法捕捉。

  十裏街讚歎道，“這樣的戰鬥，我們的修為是看不懂的。你看那些閃爍的星辰，便是他們交手之後留下的餘波之力！”說完抬手指著一個方向。

  凡塵仔細看去，隻見那一顆顆星辰用力地發出最後的亮光，對天宇發出最後的無聲呐喊，便將自己燃燒成灰，消散不見。凡塵指著那一片火紅的虛空，問道：“可否過去看看？”

  十裏街搖頭，“哎，這些隻是影像而已，我們處於其中，能感知他們的變化，也能知曉周邊的事物。我們的真身並不在這裏。再看看你腳下的虛空，你能在這裏行走，不覺得奇怪嗎？如果按我們的方式，走到他們那兒至少得花上個幾十年。小夥子哪！不要高估了修士的能力，他們也得一步步往上爬才行！而像那四位那種高級別的，已經不是任何級別的修士了，而是神！”

  “那神又是什麽呢？”凡塵追問。

  “我也不知曉。但能力和見識遠遠強於任何高級別的修士！”

  凡塵便沒出聲，而是重新用心觀察戰場的變化。其實所謂的觀察也隻是用肉眼看看大概而已。因為他所看到的，也隻是無盡虛空空中的千萬顆星星生生滅滅而已，時不時有幾顆猛然閃爍，說明那些大神在那裏出現過。

  許久之後，四位大能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歸離和雨霓身披重創，互相攙扶著。而金烏和全身漆黑的人在所難免，同樣也收到了打擊。想必那黑衣人便是魅。

  大能們喘息一陣，漸漸拉近了距離，注視著對方，看樣子似乎在交談。凡塵問道：“前輩，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嗎？“十裏街搖頭，“不知道。但我推測他們一定是在談判。你再看看便會得知！”

  凡塵點頭，又重新盯著四人。沒過多久，“轟“一聲巨響，一道火焰爆炸開來，整個虛空霎時被染得血紅。緊接著，一隻大錘從天空中極速砸下！

  然而這些攻擊都隻是針對金烏，他的身形迅速消散開來。方才的火焰是雨霓放出的，那錘子又是誰的？保守估計這一錘子下來，足以毀滅十顆星辰！

  歸離卻在這時候迅速衰老下來，仿佛暴露在烈日下的一灘水，他的生命能量被迅速地吸幹。不惑之年的壯年男子很快就變成了蒼顏頹廢的垂暮老人。雨霓的臉上悲傷與憤怒交織，連忙扶住自己的丈夫。

  就在此時，從遠方速速飛來兩道身影——一條巨龍和一隻炙鷹呼嘯而來。黑影見狀，迅速消失在眾人眼前。巨龍化成人形，站在雨霓麵前，炙鷹未化成人形，隻是盤旋在低空探察著。

  炙鷹的身軀比起剛才的四人相差甚遠，但如今兩方都已經戰鬥的精疲力竭，想必暫時不會再交手了。凡塵有些激憤，他們明擺著是趁人之危呀，黑龍一定是龍聞，而炙鷹，一定就是那輕夢！

  見到兩人來到此地，歸離夫婦一言不發，但從他們的表情來看，局勢有所改變。因為而老態龍鍾的歸離緊握住雨霓的手，此刻雨霓臉上居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並未化為戰鬥的白鳳。

  凡塵正猶豫琢磨著，雨霓一方還是動了手！此時的戰鬥已經不如方才的迅疾，凡塵憑自己的眼睛可以清楚看到他們施展功法的過程，能清晰感受他們的較量。他明顯感到雨霓有些吃力，而敵人何嚐會體諒？黑龍與炙鷹心狠手辣，每出一招，必定直指向對方的要害。

  十裏街卻在一旁默默觀看，徐徐問道：“你認為那兩個年輕人做人如何？”

  被這麽一問，凡塵一時有些回答不上來，於是反問道：“前輩高見呢？“

  十裏街嗬嗬一樂，“與我喝的茶無差異。他倆為親人為家族報仇，也算是男兒擔當。雖說二人實力不濟，卻沒有與外敵聯手對抗歸離雨霓，這也值得敬佩。但沒想到他們竟然選擇這個時候動手，特別是輕夢，他對抗的可是嶽父嶽母啊！這一點又顯得他們有些忤逆奸邪。哎，有時候人生就像這樣矛盾！”

  凡塵輕歎一口氣，“……也許他們認為，如若雨霓恢複過來，他們再無機會複仇了，這才做此下策吧。不管是誰，無論他背負著什麽責任，隻要心無旁鶩、破釜沉舟，一定會變得很強！“

  十裏街聽罷，看著凡塵許久，“如果我是輕夢的話，我便選擇離開離開。有時候離開並不是懦弱，而是避免矛盾激化。我不想麵對仇人過日子，也不願讓心愛的人難受，那最好的便是避開鋒芒；如果我是龍聞的話，我便選擇決一死戰！哪怕自己不敵雨霓，奮力拚搏，雖死猶榮！那你看他們倆，如今這樣子便是被仇恨遮蔽了心智，小孩終究是小孩啊！”

  被他這麽一說，凡塵內心慚愧，自己的想法其實也很幼稚。而老頭子的思路就很清晰，將龍聞與輕夢的處境分開來分析，再把自己換成他們。這種考慮就是很周到，也是最好的選擇。

  再看看雙方的打鬥，依然激烈。雖然雨霓暫時處於下風，那兩個年輕人卻沒有吃到任何好處。雙方依舊在僵持中。

  這時候一陣震動耳膜的尖嘯由上而下傳來，一隻與雨霓極為相似的白鳳驚豔現身。一定是十載！果然，白鳳化為十載的模樣，擋在雨霓麵前。

  “十載！”雨霓和輕夢同時喊道。雙方立刻停下手，輕夢也化為人形。當昔日戀人的目光相遇之時，往日柔情和反目成仇的碰撞中，兩人迅速低下頭。凡塵看到他們貌似在爭執什麽，可惜自己聽不到。

  緊接著，輕夢突然性情大變，竟然朝十載攻去。“找死！”雨霓怒吼一聲，臉色大變，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把發紅滾燙的巨劍。“唰！”一聲，輕夢瞬間被火海吞噬，痛苦掙紮。

  凡塵看得虐心不堪，同時對雨霓有更深的認識了。也難怪當初她連滅兩族，顯得那麽從容。強者終歸是強者啊！不過她手中的劍太惹人注目了，這把劍力量強大，為什麽在之前的戰鬥中不拿出來呢？為什麽偏偏選擇這個節骨眼？

  於是他問道：“那把劍！為何剛才沒有出現？”

  十裏街無奈道：“其中的原委，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再過一會兒，等我去到那裏，恐怕就隻有黑龍和十載留下。“

  凡塵一臉驚愕，“難道您要……不會吧？”

  十裏街無力地笑笑，“什麽強不強的？你又不是沒有經曆過我的生活。自從進入這個世界，你走的路便是我的路，你見到的便是我見到的。你的一舉一動、所作所為都是我的本來麵目，你說我有多強呢？”

  凡塵一臉正經，“前輩謙虛了。這個世界裏，隻有您是真人，難道還不夠強嗎？如果不是前輩存在的話，這個禁製世界恐怕早已被大能發現而奪取了！“

  十裏街笑嘻嘻地用手指頭指著凡塵，“哈哈！你呀你。你既然已經發現我是真實存在的，那你可曾想過，你為什麽會變成我呢？”

  凡塵低眉略微沉吟，答道：“首先我以為你是這禁製世界的守界靈，為的是讓出一道門，讓進入這世界的人都深陷於虛幻中，便再也出不去。可是遇到你，我改變了想法。你這樣做不像是設了一道門，更像是想把進來的人送到你麵前。至於目的的話，晚輩不敢妄自揣度。”

  十裏街抱著手，轉向激烈的戰鬥，“你說對了一半，剩下的麽，你自己繼續看便是！”

  隻見輕夢被火焰包圍住，黑龍也不敢貿然出手相救。輕夢徒勞掙紮了半天，毫無結果。身上的火焰從紅色變成藍色，凡塵明白這就是他覺醒的金烏冰焰。

  此刻，輕夢整個人變得很怪異。而歸離卻是慌忙抓住雨霓的手，看情形應該是很緊急。雨霓用力甩開他，毫不猶豫地朝輕夢猛然刺去。

  就在這緊急關頭，十載迅速出手，攔住巨劍，眼中流露哀求。

  “你！……”雨霓氣急敗壞，對女兒怒目而視。

  就在眾人愣住地這一瞬間，金烏虛影“咻”一聲迅速鑽進輕夢的頭裏。歸離眼神大變，衝過去想推開雨霓。然而為時已晚，“轟”的一聲，雨霓已經被金烏火焰包裹住。巨大的白鳳在藍色的冰焰中憤怒掙紮著。

  雖然凡塵和十裏街在外聽不見聲音，但是從畫麵中也可看出，這一幕發生得太快。十載是最接近雨霓地，雨霓眼裏溫柔浮現，輕撫著十載的臉，將巨劍遞給女兒。下一刻，雨霓便化成了一顆火焰球，漂浮在空中。“呼”一聲，輕夢猛然張嘴，將火焰球活活吞下！

  十裏街對凡塵耳語道：“看現狀，這輕夢恐怕便是被剛才殺死的金烏奪魄控製住了！不然不可能這麽殘忍！”

  凡塵被這係列戲劇性的畫麵所著目光，連忙點頭，“對！他這樣做，不給雨霓留下任何一絲氣息，連不死血脈也不可能複活了吧？不過剛才那一招卻不像是針對雨霓的，難道是針對十載？“

  十裏街連連歎息，搖著頭，“我是看了許多遍，才發現這個秘密的，你怎麽看一眼就知道？”

  凡塵沒有回答，因為眼前的畫麵更是讓人感歎不已。短暫停留後，歸離率先反應過來，聯盟走到十載麵前，用手在她麵前結印，一道光芒在十載周邊散播開，而歸離自己帶著淚光，消失在女兒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