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轉念一想，堅定地說：“那好，既然我已經選擇出來，那我就不會再回去。既然你我相處已有百年，對彼此的了解也不少，我希望我能有自己的選擇！”

  十載冷聲道：“露姨，還得麻煩你！”露姨望向凡塵，耐心道：“宗主真是為了你考慮！當初前宗主交代，你萬事要替新宗主考慮分擔，畢竟她還年輕。隻是沒想到，當年的選擇，後果竟會如此！罷了罷了！雖說你我都是他的長輩，但她畢竟是宗主，相信你和我一樣，會全力支持她！”

  凡塵微笑著點頭，“放心吧!這些我又怎會不知?我初識她的時候，她還未回鳳山。那時候的她天真可愛，那時候的她也敢愛敢恨！”說著從衣袖裏掏出兩樣東西，十載眼光瞥見，眼神從剛才的嚴厲一下子變得閃爍不定。緊接著，眼淚奔湧而出來。

  凡塵暗歎，還好當初自己沒有把這兩樣寶物給歸離，不然現在拿不出東西來，如何是好哪！再看看十載淚水漣漣，難道是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嗎？這事兒肯定與輕夢有關！

  還沒反應過來，十載一下子抱住凡塵，聲音哽咽，越來越激動，“你知道嗎？輕夢他殺死了父親，還用金烏焰燒毀了母親的神元！”

  凡塵一下子怔住了。然而他很快反應過來，輕輕拍著十載的背，“好了，好了，都會過去的，還有我們在……”

  十載繼續啜泣道：“當時情況緊急，我還來不及見母親最後一麵，輕夢

  就……“其實凡塵的內心也在聽到這幾個字之後已經碎裂成灰，他深吸口氣，用微微顫抖的手擦拭著十載的淚珠，“沒事兒，沒事兒了。事情已經這樣，都怪我太沒本事了！”

  雨露在一旁說：“如何怪你？你畢竟隻是一個凡人。慶幸的是，十載如今的修為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一半來自前宗主的傳承，所以她可以在短短百年內突破凶階！而你卻是成功將自己的體質改造成修士一脈，這也算是史無前例的了！”

  十載走到雨露麵前，輕輕拉起她的手，柔聲道：“露姨，你先出去吧，我與十爺有話說。”

  雨露點點頭，“那我先下去了！”

  待雨露出去後，十載神色嚴肅起來，“你現在可還記得之前的事兒？”凡塵心中一驚，“什麽？難道我失憶了？”

  十載搖頭道：“不，剛才露姨在這裏，我便是不提及那一百年的事。是因為你這一百年中未曾踏出古墓一步！！”

  “我沒出去過？可是按照露姨所說，不可能啊！”凡塵嘴上這麽說著，心裏確在快速思索，是不是自己的真實身份被他們發現了？極有可能！畢竟他們的實力就是讓人高山仰止、聞所未聞的強大。

  十載見凡塵沉默著，說道：“那好，你說說這百年的經曆吧。也包括我父母的死亡！”

  凡塵搖搖頭，“我的確不知，為什麽你們都對我如此熟悉？”十載不語，抓住凡塵的肩膀，卻是在瞬間，凡塵回到了鳳族族墓。

  想起第一次到來時，並沒有多大的區別，隻不過是物是人非。當初的歸離、雨霓並未再出現。唯一不變的，恐怕隻有自己。此刻的凡塵，內心滿是感傷和迷惑。

  十載雙手顫抖，摸著石柱，“當初便是在這裏，母親為了讓我提升修為，利用她的妖丹幫我突破。她說，哪怕她不能覺醒不死血脈，也要拚盡全力讓我成為世間最強的人族修士！可誰料事情的發展出現了意外，那便是我體內的孩子……“，十載停了下來，疼惜地撫摸著小腹，“為了保護孩子，我極力排斥母親的妖丹之力，為此，母親遭到反噬！父親他一著急，便是解開自己的封印，卻仍舊無法破除孩子帶來的妖力排斥！情急之下，他隻能將我腹中的孩子封印住。對母親地反噬也停止了，可我竟由此覺醒了不死血脈！

  隻是我的覺醒緣由與其他人不一樣，我是因為孩子，他激發了我的不死血脈。可因為血脈之力太強，我的身體還不能承受。一旦覺醒，我就必須自己熬過，任何外力都不能靠近。一旦外力介入，那我一定會灰飛煙滅！

  母親畢竟是過來人，知曉血脈力量的強大，更何況我還懷有六甲。她揣測我定是過不了這關，情急之下，便與父親商量，將我的血脈也封印起來。他們這樣做，代價極大。父親有所猶豫，可見我那時的樣子，他們又於心不忍。

  左右為難之際，你出來了，你一言不發，隻是將你的血引入我的身體……我的血脈覺醒有所穩定，未過多久，便是成功覺醒！

  你的血不但保住了我的肉身，還保住了我的孩子。可你卻因為把全身血液給我，自己失去了生命跡象！而從始至終，你都未曾說過一句話，一個字都沒講過。

  父親母親見你如此義薄雲天，決定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也要讓你複活過來！父親打算將你的魂魄保留下來，待日後複活。可誰知你異於常人，竟是無魂無魄。父親母親見狀，也束手無策。

  不過好在父親實力強大，他強行破開虛空，想找到你的過往。試探了一番後，雖然他不願意說結果，不過他最終將你的一縷魂帶了回來。那縷魂便是除了我與父母之外，其他人見到的你。

  而你的本尊……父親卻說你的本體我們不能動，也不可以讓外人知曉！母親本意是將我藏在古墓中，可父親他破除自己的封印，我們也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裏。於是乎，父親母親帶著我，還有你的魂出去了。

  我們全家都萬分感激，畢竟你耗盡生命挽救了我！你的那縷魂也很奇特，他竟知曉一切！這就說不過去了，就算是大能的魂魄和神識，在不完整的狀態下，也不可能記起所有的東西。而他呢，不但記得你的一切過往，他還會修煉！而且修煉速度之快，讓父親母親都為之驚歎。作為一介凡胎，居然在十年內就破凡胎，進入修士身體。

  當時我與母親都問過父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父親卻是諱莫如深，說此事不可讓我們知曉。也是到了後來，父親於母親一起對戰龍聞與輕夢時，我為了保護輕夢，卻是害了母親！”回憶至此，十載又陷入悲痛和懊悔之中

  沉默了片刻，她繼續說道：“往事不提也罷。不過在父親臨終前，他告訴我，你並沒死，可你也未曾活過。隻是到合適的時機，你的肉身便會恢複過來。這不，父親的話實現了！”

  凡塵聽得雲裏霧裏的，便問道：“那現在的我，到底是一縷魂，還是我本人呢？”

  十載神秘微笑道：“你不是他們，你是另一個你！”

  凡塵被這麽一繞，抓著頭，“那我到底是誰？”

  十載輕笑著，“嗬嗬，形由心定，你覺得自己是誰是什麽，那便是誰。不過我認為你是真正的十裏街，因為隻有你身上有屬於你我共同的記憶！”

  凡塵依舊很糊塗，追問道：”那另外一個本體與那縷魂，他們又在哪兒呢？我可否見到他們？”

  十載眼睛轉動了一下，歎道：“那縷魂在戰鬥中死了……而本體就是現在的你！我發現你有生命跡象，便設下結界保護，同時不惜投入至寶改變你的身體，這才有了現在你的修為！”

  凡塵當然還是一頭霧水，“那就是說，那縷魂也同我容貌一樣咯？而後大家都認為我便是他。不對，我本就是他！”

  十載搖搖頭，“不。他們認識的也不是你的魂。他已修煉到一個很高的境界，長年以來也是隨父母在天空中戰鬥！他們看到的，是魂的分身。說白了，也就是你的一口精元。這一切，為的隻是迷惑鳳山中人！”

  其實，十載說了那麽久，凡塵心裏一直在思考，也有些猜測結果。隻是現在還不能確定。再看看十載，凡塵猜想，她特意帶自己來這裏，並不全是為了告訴自己這些事吧？

  於是他略微沉吟，開口道：“那既然我的本體已經活過來，我的記憶為何一片空白？”

  十載表情淡然，“本來魂歸本體，那記憶也會隨之回歸。可你，估計像父親所說那樣吧，是無魂無魄的。你活過來，便也隻有你活著時的記憶了！”

  凡塵慢慢地踱著步子，望著天空，“既然是這樣，你為何就能確定我是本體，而不是另外兩個？”

  十載抿嘴微微一笑，“本來我不確定你是本體，因為你們三個，不論是說話、做事還是容貌，甚至體質，都是一模一樣的。而且連那所謂的魂魄也都一樣。可是護心鱗甲和金烏冰焰，隻有你有！由此一來，我便確定你就是本體！”

  凡塵慢慢走到十載身邊，“好吧。我是誰，是什麽其實都不重要了。我擔心的，是你現在的處境不妙啊！”

  十載微微皺眉，“確實不好。本來皇室完全能壓製住這個世界所有的種族，甚至可以製約一些大能。但麻煩都源自那兩個天才——輕夢與龍聞。雖然母親屠戮他們的族人，卻是下定決心保住這兩個絕世天才。可是他們眼界太窄，依舊將仇恨算在了母親身上，想盡辦法為本族報仇，不斷騷擾母親。

  母親真是不易！我白鳳一族有守護禁術的責任，便是要選一個實力強大的人去守住那禁術大門。門中囚禁著兩頭大妖，就是金烏和魅。他們雖被禁術封印住，但他們的修為是數一數二的。在時間的長河中，他們還孕育出了一些其他物種。這些物種極為危險，絕對不能讓他們進入古墓！

  於是必須有強者守護，任何企圖逃出大門者，格殺勿論！可要殺他們卻不容易，他們雖然修為不高，卻是不會輕易死去。不同於尋常的妖獸或者修士，唯一能將他們殺死的方法隻有無限殺。

  他們不同於這不死血脈，不死血脈是需要機緣方可複活，而他們不一樣，他們隨時可複活。雖然複活所需的時間會隨著死亡次數而增加，但同樣的，力量亦會由此增長！

  這就特別考驗守護者的能力了。作為守護者，不單要殺了他們，還要考慮到他們複活的時長。其實他們並不是真死，而是在無數次被殺，又重新活過來。在這個循環的過程中，複活次數達到了極限，這才算是真正死掉。大多數守護者是被累死的，不是因為敵強我弱，而是被無休無止的戰鬥累死的！

  剛好母親當宗主，上一個守護者已經堅持不住了，而彼時鳳山上的其他四人都在閉關。情況緊急，母親隻能一人獨擔。父親當然放心不下，也隨著母親去了。他們兩人可以輪流值守，還有休息的可能。

  誰料輕夢執念太深，尾隨其後，竟然由此覺醒了金烏血脈！後麵……”

  說到這裏，十載雙眼緊閉，把頭別了過去。凡塵沒有打擾她，靜靜站著，而後輕輕問道，“我不太理解啊，那你們的血脈壓製力量對那些新物種有沒有作用呢？”

  十載輕輕點頭，“有。唯一頭疼的他們不死，死了也會複活。我們對付他們啊，更像是拚勁全力和空氣鬥爭，更頭疼的是，他們數量眾多！”

  想一想也想得通，數量眾多，加上無限複活——這兩樣因素加在一起，白鳳一族還能抵抗，那真是實力強大的體現！而十載剛剛說到她的父母都去守護大門，而輕夢覺醒了金烏血脈……那想必輕夢與天上的太陽一定有聯係！難怪十載回怨恨雨霓死在他手中。

  兩人又靜默了一陣，十載深深歎氣，“你既然已經了解這些，我便告訴你，帶你來此地的目的吧！”

  凡塵幹笑了幾聲，“嗬嗬……你帶我來，不管目的如何，恐怕我的價值並不大！”

  十載不再說話，而是專注地看著墓中的石柱。凡塵不知曉她在想什麽，便四處打量起來。上次隻是大致看了一下古墓的建造，並沒有時間仔細觀察，現在有機會，那就再好好看看吧。畢竟能夠近距離走進白鳳一族的聖地，是千載難逢的。

  而再看十載，凡塵竟然寒毛豎起、感覺不妙。本來十載與她母親的容顏一樣，精致細膩、容顏傾城。一襲長發如瀑，垂順在雙肩。

  而此刻，她的外貌並未改變，凡塵卻感到一股灼熱的氣息正從她身上蔓延開來，周邊的空氣也被感染而活躍火熱起來。沒過多久，十載身上火焰騰騰，發絲也從黑色變成了赤紅色。整個古墓仿佛被熔岩包裹住一般，溫度訊速往上躥升。

  凡塵汗流浹背，十載卻是渾身火焰、淚流滿麵、淚垂不語。看這情形，凡塵心中不安，卻是找不出原因。等了半晌，隻好顫顫巍巍地問，“這是怎麽了？”

  十載微啟朱唇，“我知道你也不願意，父親母親也不會同意我這麽做，不過我別無選擇！隻有解除孩子的封印，才能突破元階，為父母報仇！”

  凡塵當然很焦慮，可自己能做什麽呢？隻能無奈地搖搖頭。這便想起十載曾經說過，是自己的血壓製住她體內的封印。於是疼惜地說著，“你又怎會知道我不願意？我隻是不想看到你一直活在仇恨當中。是你說我們相處超過百年，是你說我們彼此了解！”

  十載雙眼睛閉，厲聲說道：“你知道嗎？母親為我擋住致命攻擊，她才死的！父親為了讓我活著，用自己的生命做了一道結界。自從我生下來，父親為了養育我，自封修為，從地位至高的第一人修淪落為一個普通人；而母親為了我，不懼與整個鳳山為敵。一百年死過百次，他們為了護我周全，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生命能量……他們為我付出的太多太多了！你有沒有體會過雙親死在你麵前，你卻無能為力，你知道我的感受嗎？”十載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胸襟，雙眼通紅，狠狠盯著凡塵。

  痛苦？無奈？凡塵怎會不知曉她所說的一切煎熬呢？如同有人為了救自己而喪命一樣。而自己卻隻能在一旁痛苦掙紮，沒有任何辦法去改變！這種滋味，自己何嚐不知？

  他決意不再阻攔她。人活一世，就是要為至親，為至真，為了心中的執念而拚一把！不然活著，和埋屍於糞土中又有何區別？

  於是他深深看了十載一眼，慢慢閉上眼，等待著十載要做的事。從心裏來說，自己懂她，也永遠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