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十裏街
作者:玲瑄      更新:2020-12-28 02:05      字數:5317
  守護在外的人族強者見狀,也清楚這一刻的求索已成瘋魔。此時的他隻知殺人,無盡殺戮。他們咬牙切實,群起而攻之。自然也不肯輕易放雪憶的屍首。

  一時間,兩人又陷入苦戰。人皇殿前,如泉的血液正向外奔湧。殿內,一個被黑氣困住的男子正在瘋狂地與人皇鏖戰;另一個斷臂男子背上背著雪憶。他依靠另一隻完好的手臂抵擋著朝襲來的攻擊,且戰且退。

  可人皇怎會放過他?他怒喝一聲,朝試圖逃逸的二人攻擊過來!已經發瘋的求索用自己的身體當盾牌擋住人皇,斷臂男子趁機脫逃。

  雖然求索的修為急劇上升,和人皇僅僅相差一個小境界的距離,不過哪怕是一個小境,也是差距。

  人皇被徹底激怒了,震天怒吼中,他傾盡半生的修為殺死了求索……之後對斷臂男子窮追不舍。斷臂男子使用他族人的秘法將自己的修為全部封印,殺死自己的肉身,造成所謂的死亡假象來逃避人皇的捕殺。但這樣做的後果卻是修為再也無法施展。

  最幸運的是,他成功將雪憶帶出來了,完成了求索的心願!也許從外人的眼光來看,這一切隻不過是魔族出於私欲的衝動行為,但魔帝絕不會後悔有這樣一個義薄雲天的好兄弟,一個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兄弟!

  然而自從這一戰結束之後,人皇便也消失不見了,魔帝也跟著神秘消失!從那時起,魔族群龍無首,漸漸淡出眾族視野,而人族也未能難免厄運。最終的受益者當然是妖族,而這個時期正值上古時期的結束,現在的魔族與人族應該處於上古億元時期,不過比起鼎盛時期,還是太弱了!

  但若論力量,人族比魔族更強大,因為當時的人皇隻是消失,而魔族那邊損失慘重,魔族強者在和魔帝內鬥時都元氣大傷,當時就被魔帝廢了三個,其餘的幾乎都死於人族強者刀下。

  盡管如此,人族卻怎麽也無法攻進禁仙宗總壇。聽說那是太古時期的神聖之地,如今的魔族也隻剩下這一處淨土……我知道得也不多,我也該去實踐我的任務了!”

  影舞麵色不悅看了看左右兩邊,白艾豔兵臉色也難看。許久之後,影舞開口:“我們都是那時候過來的,但我都不知曉這段前塵往事,難道……你是他?”

  虛月冷笑:“我是不是,很重要嗎?”

  影舞轉向豔賓與白艾,“他所言為真!”

  白艾和豔賓對視一番,“也就是說,我們也是那時候被收留的外族孤兒,影殺閣手上同樣沾染了我們族人的鮮血?”

  影舞默默點頭,眼睛轉向了別處。白艾突然有些悵然,許久之後開口:“閣主,如果我倆沒有達到天字級殺手級別,現在會怎樣?”

  影舞:“你們便永不不會知曉這些事!”

  白艾輕笑幾聲,未打招呼便走出了大殿。而豔賓帶著複雜的眼神看了影舞幾眼,也追了出去。

  影舞出神的望著虛空,虛月長歎:“他們這一走,與當年一模一樣。當年你接任影殺閣閣主之位時立下的誓言,可還記得?”

  影舞眼神犀利:“當然!難怪當年你會讓我來接手閣主之位,你是在想我們兩個師兄都是魔族的中流砥柱,那以後一定是魔族中的掌權者!”

  虛月:“楛沁當年的實力與魔帝相差無幾,不過他的目標不在這兒!像他那種人,就算是我都看不透。而選擇你,真的不是我的意願,是你手中的太淵選的!如若楛沁不死,想必也不必由我來挑明這些!”

  影舞憤憤看了他一眼,“當日立誓:魔族有難,影殺閣便無條件地出手援助!如若天下再戰,影殺閣必將與魔族共進退!”

  虛月點頭:“記得就好,可你如今的做法怕是有違初心!”

  影舞大聲反駁,“魔族的做法難道順應人心?我怎可助紂為虐?”

  虛月:“他們怎麽做與我何幹?你可知道我活著的意義?我活著,就是為了讓魔族、影殺閣共存於這世間!這是我的抉擇,也是責任!時日已到,人族人皇想必一定會現身了!我需要一個萬全之策,這中間我需要陣脈傳承。而據我所知,陣脈傳人與魔族笒歿不死不休,我要保的並非什麽笒歿,我要保全的是整個魔族!”

  影舞:“如果魔族以後也為我影殺閣出力,不也一樣嗎?”

  虛月短促一聲笑,“哦?恐怕有你在,影殺閣絕不會與魔族聯手。”

  影舞:“如果沒有我的話,你對他恐怕早就下毒手了吧?那個黑木想必也是你安排的!”

  虛月坦然承認,“的確。在我確認他身份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你,他必須死!活得太久了,就必須舍去有些東西,才能獲得更大更長遠的利益!”

  影舞睜大了眼睛望著他,似笑非笑,“那個小女孩也是你安排的?”

  虛月搖頭:“不是!她的出現、也讓我很意外。當時完全是巧合才發現她,她身上有一股很古老的氣息,這氣息與太古時期的一些東西很像!”

  影舞:“於是你放心大膽地將她身上的禁製解除了?”

  虛月:“有些東西,明處暗處皆可放,但在明處的才是最為放心的。哪怕她是純真孩童,隻要存有意識,那就會思考,就可以和她談條件!”

  影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接著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如同你一樣!你的存在,比起其人族、魔族的人,都要危險!”

  虛月沉默不語,望向黑木。

  黑木的手指依舊在機械地撥動著琴弦,影舞也盯著黑木,手中緊握太淵,太淵渾身魔氣繚繞。

  虛月鼻子裏哼了一聲,“行了!它當年是我手中的武器,你要動手用其他的吧!”

  影舞斜眼看著虛月,心中卻是在想著凡塵給自己的火玉。

  此刻的凡塵置身於禁製的小城中。雖然居民都是普通凡人。可此地的時間流逝相當奇特,自己一眨眼便是一晝夜,連自己都無法分清。明知這是禁製世界裏的奇特現象,但時間卻是真實存在的。

  其實他也能明顯感受到一天十二個時辰的流逝,所以他也極力控製著自己眨眼。想想自己隻剩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中,每一刻鍾都無比珍貴!

  不過讓凡塵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這個平凡城鎮中的城主父女。父親正是小城的長官,在普通人眼中,長官便是能領兵打仗,可以保護一方平安的大人物。這也能夠理解。就如當時在慕城見到的守城兵士,他們便是凡人的軍隊。不過,修行界裏的人雖然與他們同住在一個世界,卻過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這裏雖然人口繁多,可在修行人眼中卻是不屑一提的。

  當然了,以目前自己的認知,隻能看到這些東西了。然而他還是觀察一些值得深思的現象,最大的心得便是城主父女倆的行為和差別。

  這幾日城主每天都領兵外出打仗。凡塵聽百姓說,這是與外麵的妖怪戰鬥。而女兒每天都會送父親出城。按常理,這是正常的父女之情,可這送別沒那麽簡單。每天將士們出城時,這女兒都會在他們眉心滴一滴血,到晚上將士們歸來,他們眉心的血跡都會消失不見。

  到了次日出城,依舊如此重複。這個舉動也不知是不是隻有自己能看見。而自己又不能詢問身邊的人!就算是問,恐怕他們也聽不見。幸而自己隱身,想了解的東西,也隻有在他們閑暇時間聊天的時候才旁聽到。

  凡塵也試過出城,卻發現自己已經出不去了。這不,按正常時間來算,城主也該出城了。而自己能做的,就隻有坐這兒幹坐著看著。剛進來時,還可以四處走動,可當自己第一次眨眼後便不能再離開。如此一來,就隻能強製忍著,不敢眨眼,強行瞪著眼睛。甚至困倦時也不敢讓上下眼皮接觸。實在忍不住,再輕輕碰一下。

  到如今,自己剛好眨了五次,也就是在這兒的第五天。這天與往常一樣,城主領兵出城作戰,女兒出門相送。也依舊是以血滴額。不過待城主回來時,情形有變——他帶回來一個麵容俊俏的少年。少年衣衫襤褸,卻絲毫不能影響他輪廓分明、高鼻銳眼的臉龐光彩照人。

  正當凡塵打算看看他們父女倆如何對話,一個聒噪憤怒的聲音震動空氣,幾乎震破鼓膜:“你說你這老叫花子每天來我這兒蹭喝的,也不給個錢。屁股坐下去就粘在座位上了,別看了!那是城主!快把茶錢給我!”

  聲音如鞭子一樣抽打著空氣,同時一個“咻“一聲,木棍朝自己的方向猝不及防抽打過來。凡塵左顧右盼,沒發現人影,然而一棍下來,已經結結實實地打在自己身上,一陣酥麻的感覺傳遍了整個背部。

  凡塵撅著嘴,轉頭看到抽打自己的人——茶館老板娘。這位大娘自己從進來這個世界起就從見到過。還記得剛到這裏時,為了試探這裏的人是否能看得到自己,他選擇的對象也是這位大娘。屢試不爽,於是他十分肯定自己身處禁製中的幻境。

  可這一棍打下來,仿佛被螞蟻咬了一口的感覺,雖然不疼不痛,可是麻麻的感覺很真切。看見凡塵正注視著自己,大娘惱怒道:“十裏街!你一天天的就隻知道來我這裏白吃白喝,今天我便用這棍來了結你欠下的。一棍一頓!”

  她河東獅吼,周圍聚集起來更多的人,看樣子都是來看熱鬧的。而此刻凡塵的腦子飛速地轉動著。十裏街?誰啊?想起來了!自己也多次聽到這個名字,是這裏的“名人“啊!幾乎每個人見到他後都會嘲弄他一番,而他卻從未還口。還記得有幾次有人來喝茶,議論起他。有人說他是這裏僅有的無家可歸的孤寡老人。其他人則感歎他很不識抬舉。原來本城的城主名叫歸離,女兒叫十載,父女倆文治武功雙絕,不僅可以趕走妖怪、守護城邦,而且對百姓十分慈悲愛憐。百姓對他們也特別的由衷的愛戴,此城也極少出現饑荒和其他的動亂。

  這十裏街是個極罕見的奇葩,聽說有富人收留他,可他還不樂意!自己大搖大擺地跑了出來,出來後照樣過著饑一頓、飽一頓,風餐露宿的生活。他雖然不缺胳膊少腿,卻是四體不勤,從來不幹正經活兒,整天就是遊手好閑。

  而且他幾乎不開口說話,盡管並不是啞巴。因為不了解他的身世背景,大家便隨口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十裏街“,這也符合他這種東遊西逛的人的特點,不就是長長的街上卑躬乞討麽?

  其實這種人在外麵很常見,可在這個城中,就好比外界的修真者,一般難得一遇。

  沒想到,而今自己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他!

  想到這裏,凡塵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大娘,這倒不是因為她好看,而是自己不敢眨眼睛。這輕輕一動眼皮,一天可就過去了!

  大娘見“十裏街”眼睛不離自己,突然停止了詈罵。也許是因為覺得奇怪,也許是因為有什麽想法。她頓了頓,換了一副麵孔,打趣道:“既然你求情,那我便給你打個折扣,一棍抵兩頓如何?我知道你不喜歡說話,如果你同意的話,點頭便好!”

  圍觀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說:“梁大娘,你這樣會把她打死的!”也有人反對,“他整天遊手好閑,從來沒有靠自己吃飯,這樣一個廢物丟盡了我們臉麵,不能讓他葬送了城主的英名!”一時間,眾說紛紜。

  人群中有人大吼一聲,“對對!說得沒錯,應該打死他才對!”這一句話像一顆炸彈一樣,在人群中開了鍋。群情激憤,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城主那裏。城主帶著兩個士兵慢慢踱步過來。人群立刻安靜下來,如潮水般讓開一條路,齊齊跪倒在地,茶館老板娘也滿懷期待地跪下來。

  城主歸離看著“十裏街”,摸著飄揚的長髯歎道:“你既然不願意勞作生活,也不願意自食其力,那你就不該欠人家的茶錢!不過既然已經欠了,又考慮到你一把年紀,恐怕也抵擋不住幾棍!”

  的確,十裏街本是一個垂暮老人,與自己變老後的容貌相差無幾,一看便是大半截身子都埋入黃土、苟延殘喘的人。

  歸離接著又對梁大娘說道:“你看看他也活不了多少天了,你若打重了,,他如何能承受得住?”

  被城主這麽一說,梁大娘臉上騰的變紅了,“可……可是,城主您也知,他每天都來我這兒白吃白喝,我要是不出手管住,那其他客人我如何招架得?城主一向教導我們為人需行善,我一向奉行如旨。於是每日都給他喝客人剩下的茶,誰知他喝起來上了癮!天天都來!不是一日、兩日,而是好多天!這、這個,我必須給客人一個交代呀!”

  聽了此話,周邊跪著的眾人也激動得站了起來,“是啊,城主,他每日隻隻向我們伸手討要食物,我們並不是不可憐他,可他有手有腳,我們怎麽可以把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東西白白給他呢?”

  一個男子捂著屁股,憤憤不平:“他是個白眼狼!有一次我被狗咬了,他居然見死不救!自己一個人跑了,我差點被狗咬死!”

  眾人七嘴八舌,歸離皺著眉頭,朝眾人擺擺手,示意他們別吵鬧,又轉向“十裏街”,“你如此這般是不是也有些過分了?說說吧,你到底想怎樣,要不同我一起去城主府可好?在我那兒,食宿不愁,隻要別惹事便好!”

  “十裏街“點點頭,欣然:”真的嗎?那我便與你同去,不過我還有一重要事情要做,請城主恩準!”

  歸離問:“何事?你說吧!”

  “十裏街”從地上爬起來,顫巍巍立在人群中,對眾人抱拳道:“從前虧欠鄉親們甚多,今日城主好心收留我,我深覺知足,不過我虧欠大家的,還是得還!一頓一棍,今日有城主在此見證。城主宅心仁厚,但我之前所做的事的確天理不容,如若城主不讓我承受這一次,我便在大家麵前自盡!”說完,對歸離鞠躬到:“還請城主成全!”

  歸離靜靜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如若明日你還活著,那便到我府中,我自會找人救治你!”

  “十裏街”抱拳:“謝城主!”說完,便穩坐在茶桌前,“各位,既然是城主下的命令,請各位行事!”

  圍觀的眾人突然愣住,嘰嘰喳喳低聲議論一番後,一個人站出來皺著眉頭,握緊棍子砸向凡塵。而後上前的人越來越多,一棍接一棍,密密麻麻砸向自己的全身……

  然而凡塵卻對他們生不出厭惡,他心裏明白,既然是十裏街虧欠了別人,那一定要還!且不論這裏是真是假,自己既然成了他,便要順應命運對他的安排。

  對凡塵自己而言,他也極不樂意虧欠別人,哪怕是一頓飯,也得還。同樣別人欠自己的,也得還,不管付出什麽代價,自己一定會追討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