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而行，運起修為到了一片林間空地。虛月從身後拿出幾根長發，將它們拴在一根草上。拴好後，對著這株草深深鞠了一躬。

  凡塵有些不解，卻也沒多問。虛月接著指著地上的草介紹到：“這裏的草差不多也拴滿了，下次找個更大一點的草坪。兄弟你我相識幾年，雖未如願同死，卻也共同經曆了那麽多。這裏也許是你最向往的地方了吧？“

  凡塵這下知道了，虛月原來是在送別離世的故友。出於好奇想問問，但看他這樣子，也不好再開口了。

  而這時虛月卻轉身看向凡塵，“他是你殺的。不過也不怪你，他本來就是將死之人！“

  這回凡塵眉頭皺得更深，追問道：“他是什麽時候被我殺掉的？“

  虛月幽幽地說道：“你可記得從殺門進去後，進入到一個房間嗎？“

  凡塵點點頭，回想起這個場景，心中烏雲籠罩，接著卻激動地問道：“這一切是假的，還是真的？“

  虛月專注看著草坪，“是真的，也是假的。“

  凡塵一聽，心裏有些開心，也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但是卻更加迷惑了，自己明明能感受到那幾個人的真實存在，包括父親和紫蘭瑄，自己都察覺不出他們有絲毫的紕漏。

  其實現在自己卻更想聽到的卻是“都是假的！“。這樣自己的心裏不會那麽的不堪，也不用太擔心。因為自己一直在賭，賭自己看見的“父親“和“紫蘭瑄“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虛月又接著說道：“你每殺一個幻影，就是殺死他的一個魂！“

  凡塵不由驚歎，這世上還有人有四魂嗎？而且是四魂還可以分開來！這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認知……

  “他是怎麽做到的？“凡塵一臉驚愕。

  虛月惆悵道：“那就歸功於閣主的分魂陣！此陣可以把將死之人的魂魄提取出來，而後變成入陣者心底最思念之人的模樣。當然，實施此法的後果是魂飛魄散，肉身盡無！“

  凡塵低頭看了看腳邊的草木，上麵係著發絲，這一片都是這種飄飄揚揚的草。他指著地上問道：“難道這些都是？“

  虛月點頭，“作為殺手，沒有家，沒有親人。一人浪跡，一人慘敗，一人歡悅，一人品殤。待死後，都不想入土。我們之所以不想入土為安，因為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最安心的是殺人。雖然這種想法聽起來很荒唐殘忍，但卻是我們活下去的動力和理由。死的時候，我們不求轉世，不求輪回，因為我們都怕萬一轉世後，自己依然如此！“

  凡塵喟歎一聲，這種孤寂才是真正的孤寂。與此同時，他對分魂陣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種方法會讓人的魂魄分離開來，就憑這一點就已經很逆天了，而且還能如此真實幻化成自己腦海中最深處的人。

  除此之外，考驗場那股無形的控製力量讓他至今記憶猶新。那種禁錮是自己到目前為止，體會最深刻、最難以磨滅的。這也是第一次，腹中的兩顆珠子被外界的力量抑製住。自己對魔核和那顆彩珠都稍有了解的。哪怕當初麵對笒歿，對方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兩顆珠子，而這次就直接被控製住了。

  想到這裏，他十分好奇，虛月嘴裏的閣主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一旁的虛月在發呆，凡塵輕輕拍拍他，“那這種死法就像是你們自己選擇的了？“虛月點點頭，“這也是最好的歸宿。每次任務結束後，都想著有一口氣回來。為的就是讓自己能夠為閣裏挑選出一個接替自己的人。“

  凡塵還想說什麽，虛月打斷了他，“你既然已經加入了，那就先留下來看看吧！溪邊那些孩子呢，大多數都是殺手們留下來的，我們並不強製他們訓練。隻交給他們防身技能。等到成年後，看他們各自的興趣來確定發展道路。如果想留下的話，那就留下來做殺手。如果不想留下來，我們也不會強求，我們隻想給他們一個安全的家。可就這個小願望也很難實現，你別看這裏現在很安全，其實並不是這樣，我們也在隨時換著地方，漂泊不定。“他說著，眼神充滿了惆悵。

  凡塵問道：“那我若留下來，要做些什麽？“

  “你還記得那天通關後，你去的地方嗎？“

  聽虛月這麽一說，凡塵倒是想起來一些。隻是那天剛剛過完那關卡，沒心思去留意其他地方，於是問道：“是什麽地方？“

  “其實你那天所經過的地方正是那破屋的底下，你看到我那個珠子了吧？那也正是開啟大門的鑰匙。“

  凡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的確如他所說。出來的時候，他把珠子往上扔，看著暗門開啟的地方，自己就已經確定那是在地下。卻沒想到在地下能夠修建如此寬敞的設施。自己下去的深度已經很深了，而最後到的那個地方看起來寬闊像一個訓練場。如此大手筆，讓凡塵也感歎不已。

  於是他繼續問道：“那地下何以建造得如此寬闊？“

  “的確很寬闊。那個地方貌似連接著所有影殺閣在地上的分壇，隻不並不清楚是何人所建。我入閣的時候就有就已經存在了。那天你進的那道門不隻有一道，同樣的還有好幾道。剛入閣的人要想下去從那裏進入。這也就是為什麽安排你必須通過那裏。像我們對閣裏的貢獻到一定程度後，就會擁有一些選擇，可以用其他方式下到地下。“

  “那下去做什麽呢？“

  虛月坐到了草坪上，“剛入閣中，閣裏會發一些任務給每一個分會，會長會根據任務的難易程度，分給不同的人去完成。“

  凡塵點頭道：“這樣劃分也挺合理的，不過這樣做，那一切得決定權都在分會會長手裏了？“

  “的確是，不過要想超越會長，就得提高自己的實力。能力強了，自然可以超越。“

  凡塵思索了一會兒，心生疑慮，“在這裏沒有功法，也沒有人教導，難道提升實力隻能依靠自己嗎？“

  虛月歎氣，“大部分是隻能依靠自己，要知道這裏雖然是一個殺手組織，可畢竟是個組織。不同於宗門，還教你功法、修煉什麽的。而這裏虛月的，無非就是你會殺人，他們給你報酬。他們得到名聲，而你自己得到錢財。沒有人有義務再來教你功法和殺人的技巧。“

  凡塵想了想又問道：“那我現在加入的話，是去哪個分壇呢？“

  “現在啊，就是黑木的地方。還記得那天你下去之前出現的人了嗎？他們都是黑木分會的，等一會兒帶你去取身份牌，黑木這人還不錯。“

  “那你也是這個分會的嗎？“

  虛月搖搖頭，“不，我隻聽命於兩位長老和宗主！“

  凡塵心裏嘀咕著，虛月的實力自己是知道的，他一定還有其他東西隱瞞著自己，不過凡塵也不會過問，畢竟人家對自己也算是有情有義了。

  兩人一時無話，靜靜地坐在草地上，風吹過衣衫，搖曳著草杆上的發絲。過了一會兒，虛月站起來，對著草坪深深鞠躬，“兄弟，走了。“凡塵也站起身，抱拳拜了一下。畢竟其中一人是自己手下亡魂，他也值得自己拜。其他人也值得這一拜，他們都是為自己的理想而死，都是熱忱燃燒著生命而生活。也許他們在生前各自做過驚天動地的事，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可是殺手都不曾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公眾麵前，死後也不會有人來送行。誰記得他們？怕也隻是仇人……這一刻，感覺殺手真的很孤獨。所以自己這一拜不是崇拜，而是由衷的敬佩。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草坪，不一會兒就回到了總部的小樓。這次屋中早有五六個人坐著，有男有女，年紀大多都在三十四之間的樣子，都各自喝著茶。見虛月進去，幾人站起來抱拳道：“恭迎使者！“

  虛月擺擺手，“都坐下吧！“然後走向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凡塵還在站著，虛月抬起手，指了指椅子。凡塵四周打量了一會兒，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

  這時虛月對微胖男子說道：“黑木，這是昨天過關的朋友，你覺得怎麽樣？“

  從進來開始，男子就在觀察凡塵，這會兒又仔細端詳老半天。開口道：“我們殺手不光看修為，我們要做的是殺人於無形之中，殺人於無時無刻。不追求方式，隻看能力。“

  虛月立馬丟給凡塵一個眼色，凡塵眼神一變，“嘩“一聲，麵前的桌子碎裂開來，魔筆閃現，擋住刺向自己頭上的劍。

  黑木對虛月抱拳，“讓使者受驚了！“說完招招手，持劍對著凡塵的男子收回劍，正準備離開，凡塵”轟“地一聲點燃周邊的魔氣，男子大驚失色，卻也來不及阻擋。火勢已經將男子團團包圍，身上的衣服化為灰燼，瞬間消失。

  男子壓抑著怒火，不得已把劍收了回去。凡塵嘴角微微上揚，古琴已經懸浮在身前，一陣陣弦光射在男子身上。

  突然受到兩次攻擊，男子怒不可遏，轉身朝凡塵掠來。速度之快，讓凡塵驚歎。從對手起身，自己都沒有看清他的影子。不過在自己的眼前，他依舊是慢了一點。

  凡塵正準備試一試前幾天才學的劍訣，虛月微微一笑，對黑木講到：“差不多了！“

  黑木看到凡塵運起魔筆，猶豫的同時有些驚訝，大聲叫道：“七月！停下！“

  凡塵收回筆，身邊站著一個全身赤裸的男子。眾人驚呆看著這一幕，在場的女子害羞地蒙上了雙眼。有人向男子扔了一件衣服，男子接過來，憤憤不平抗議道：“大哥這……“

  黑木擺擺手，皺眉說道：“夠了，不是說隻是試試嗎？你看看你！“

  男子還想爭辯什麽，卻被虛月給阻攔下來。虛月接著對黑木微笑道：“不知誅塵可否進黑木大哥的分會？“

  黑木笑了笑，“大家都是影殺閣的兄弟，進我們分會和去其他分會都是一樣的。使者既然如此信賴黑某，那黑某豈能辜負一番好意呢？“

  虛月轉向凡塵，“剛剛要不是七月讓著你，你很可能已經死在他的劍下了。這就是殺手，如果在外遇到其他對手，希望大家保護好自己，相信大家有好多都是有牽掛的。不過如今整個魔族都麵臨著危險，希望各位共同努力，為影殺閣，也為整個魔族，更是為了那些自己想保護的人，共同努力！“

  眾人一齊抱拳道：“謝使者提醒！“

  黑木把令牌遞給虛月，虛月接過來，放在凡塵手中，告辭而去。

  凡塵一人站在眾人中間，抱拳對黑木拜道：“有勞黑會長了！我也是初到此地，不知會長的安排，方才有些失禮，見諒！“

  黑木笑了笑，“以後都是兄弟！叫我黑哥就行。想必影殺閣的規矩，你也知道些，使者也告訴你了吧？“

  凡塵點點頭，“我也隻是碰巧遇到上虛使者。關於規矩，大致了解了一點，還請會長指教！“

  黑木端起茶杯悠悠說道：“也對，這裏的規矩也不多。今天是讓你來認認門，以防同門之間發生衝突，以後要執行什麽任務，直接來這裏就好了。“

  凡塵回答“是，黑哥！“黑木拍了拍他的肩膀，對眾人吩咐：”大家都走吧！“

  眾人陸陸續續離開。凡塵獨自走出了小樓，剛走到一處密林，停了下來，對身後講到：“你要麽走，要麽死！”說完雙眼霎那變得漆黑，魔氣繚繞。樹後一個身影停頓了一下，立即離開了。

  沒過一會兒，虛月出現了，趕忙到凡塵身邊看了看，問道：“為何妖殺他？”凡塵看著黑影消失的方向，笑道：“殺自己的人，為何不能？”

  虛月愣了一下，“剛才他們也隻是試探，你不必當真！”

  凡塵微微一笑，“我並沒有當真，隻是他們究竟是怎麽想的，我不知道！”

  虛月搖搖頭，“好了，他說怎麽領任務了吧？”

  凡塵點點頭，“說是說了，不過他說那個什麽規矩，有些不大明白！”

  虛月臉色微變，“所謂規矩，就是我們殺人不可解釋原因。接下任務後，隻要知道去完成即可，不能過問原因。同樣，你也不能泄露你的任務。其他的都一樣！”

  “也就是說，我們是被別人雇傭去殺人的？”

  虛月點點頭，兩人又陷入沉默。

  關於雇傭殺手，自己之前也聽說過。有一些實力較低，但是十分富裕的人會去雇用一些保鏢，還有人為了報仇雪恨或者私欲，想要拔去自己的眼中釘或者競爭對手，也會花錢請人殺人。這些殺手一直隱匿在地下，做著一些連自己都不清楚的行當，一幹就是一輩子，無名無份。想不到，現在自己也居然落入這行：

  世間無情終歸尋

  既生君，求何處？

  隻身尋無崖

  一落一別素

  兩隻野獸在林間追逐，打斷了兩人思緒。虛月苦笑著看著凡塵，“也許……現在你就成了別人的任務了！”

  凡塵心中一驚，接著笑起來，“嗬嗬，那多好！證明我是有身價的！”虛虛月搖著頭，拍了拍凡塵的肩，兩人並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