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魔神血脈

  韻騫翮水盈盈的雙眼中滿是振奮，閃動著期待。而凡塵隻是淡淡回答：“真的很抱歉，你的身世，我之前一點都不了解！”

  韻騫翮突然呆住了，然後搖搖頭。過了片刻，說太累了，要睡覺了。凡塵也沒有多餘的話要講，雖然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在宗裏數年，與她的共同經曆，此刻如潮水般衝擊著自己的心：

  第一次參加宗裏的試煉，她為自己得罪了笒歿；

  第一次被內門弟子圍殺，她為自己求情；

  每一次修為提升，她定是第一個知道；

  每一次遇到喜樂之事，她一定會第一個來告訴自己.......

  但她從來沒有在自己麵前提過什麽，而每逢有其他女子靠近自己，她便會悶悶不樂會，莫名其妙地朝自己發脾氣。依然記得那次自己一性急，說她很煩，她竟然失聲痛哭，那也是凡塵第一次見她哭得那麽動情。

  現在自己又見到她鬱鬱不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但自己絕不能再連累她。自己和笒歿已經是仇敵，笒歿不想讓自己活，而自己也隻想讓他死！絕不會放過一個一心隻想置自己於死地的人！雖然如今的修為還很弱，離目標很遠很遠，但是一旦有機會，自己絕不會手軟。

  而韻騫翮不一樣，她是笒歿的得意弟子，是人人仰望的副宗主，是下一任宗主人選。

  她有責任在身，有她自己的事情。想到這些，凡塵深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閉上眼睛打坐。不論是魔修仙修，還是其他的修士，都知道修行之路很艱難，真是難於上青天。除了對能力的要求之外，還得有一顆堅韌不拔、百毒不侵的心，以及千嬌百媚、艱難險阻都無法動搖的意誌。

  自己不是不明白這些，一直努力到現在，隻為了那個目標——了解困惑自己的那些秘密和一切。

  他再一次嚐試著修煉起《炎域》之外的另外幾門功法，然而依舊是絲毫沒有一點進展。又拿出騫翮給自己的《荒無》潛心研究起來。

  “嘭！”一聲巨響，門碎裂了。一個麵熟的身影孤立在月光下，眼神如霜，盯著凡塵。看到床上的韻騫翮，黑影輕輕發出一聲驚歎，但很快又殺氣騰騰。他什麽都沒說，就定定地站在半明半暗之中。

  凡塵感覺到致命的壓力，這難道就是境界上的差距嗎？在他麵前，自己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難道是他放了自己一馬，收手了嗎？

  這時躺在床上的韻騫翮一骨碌站了起來，抱拳道：“師尊！”

  沒錯，這身影正是笒歿。他放下對凡塵的控製，轉頭看向韻騫翮，有些慈愛地責備著：“騫翮啊，出來那麽長時間了，怎麽還不回宗？”

  韻騫翮神色嚴肅，“師尊，弟子被那太清宗的人追殺了很久，最後不敵他們，身負重傷。多虧誅師——誅八，今天才能再次見到師尊！”

  笒歿聽罷，一臉笑意，“你沒事就好，快回去吧！”

  說完之後，看著凡塵冷笑道：“萬萬沒想到啊，你當時傷成那樣，竟還能恢複，是我小看了你，還是楛沁小覷了你？不過今天是時候了結這一切了。”

  凡塵噴出一口鮮血，語氣堅定，“來吧！”

  笒歿有些驚訝，“想不到啊，才短短一年半的時間，你的實力飛躍到如此程度！定不能再留你命了！“

  凡塵雙眼早已變化，手裏提著魔筆，筆尖凝聚著光芒。麵對強敵，自己絲毫不敢大意，隻能使用自己最強的一招：轟天。

  誰知笒歿笑了笑，輕輕抬了抬手，凡塵“嗖”一下倒飛出去。笒歿隻不過被撕掉了衣角而已！

  凡塵倒在一邊，狠狠的盯著笒歿，眼神有不甘，也有憤怒。血絲彌漫著雙眼。

  韻騫翮大聲喊到：“師尊！夠了！”

  凡塵一陣心酸。本以為自己會感動，卻是無能為力地心酸。她這樣不顧一切地嗬護自己，而自己為她做過什麽？

  笒歿瞟了韻騫翮一眼，接著對凡塵惡狠狠說道：“這次你還想躲她後麵？還是想再逃跑？估計不會有人再為你送命了！”

  凡塵握緊手中的筆。自己死又何妨？痛苦的是每次都是這樣，並沒有付出很多，別人對自己傾盡所有，期望又過高。此刻的心情極為煩躁複雜。

  他咬緊牙，握緊筆，用盡了全力氣力，動用身上所有的修為，也放下了所有的顧慮，朝笒歿衝了過去……

  “住手！”韻騫翮伸出手攔住了他。然後又看看笒歿，“這次你不能傷害他！”

  笒歿笑了笑，“哼，我可以不殺他，但他得求我。”

  韻騫翮柳眉一豎，臉色陰沉，“那如果——我不回去呢？”

  笒歿輕蔑地笑了，“嗬嗬……你有選擇嗎？”

  韻騫翮不再作聲，突然放出修為。笒歿一驚，“你已突破魔君境了？”

  韻騫翮雙唇緊閉，身體中的魔氣依舊不斷上升，整個人被魔氣托了起來。她轉頭看了一眼，掉下一顆銀白色的眼淚，滴落在凡塵身上。然後猛然轉身，一掌打在笒歿身上。笒歿眼睛睜大，顫顫巍巍地說：“你、你、……怎麽可能？”而後雙膝跪地，戰戰兢兢吐出一句話，“魔神血脈覺醒！”

  此刻，韻騫翮高昂著頭，睥睨她昔日的師尊，口中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混賬！”隨後，一抬手，笒歿立刻被魔氣包裹住。待魔氣消散，笒歿麵色發黑，皮膚寸寸裂開，黑紅色的血滲透出來，在身上劃出無數血痕，然後滴落到地上。

  韻騫翮一字一頓地說道：“對本尊不敬，當誅！”

  笒歿全身發抖，連凡塵也不敢直視她了，扶著桌子，雙腿也微微顫動著。笒歿在地上叩首求饒到：“不敢不敢，魔族當前還需要大人相助，念在師徒一場，我是宗主，懇請大人手下留情！”

  韻騫翮猶豫了一會兒，轉向凡塵，傲慢之色再次浮現臉上。她抬起手，妖嬈的手指著凡塵問道：“你，可願做本尊弟子？”

  凡塵內心一顫，沒回答。

  韻騫翮皺了皺眉喝道：“如果不做，死！”

  凡塵咬咬牙還是不出聲。

  韻騫翮一臉震驚。凡塵早已全身無力。可是反抗有用嗎？身體早已不能行動，連修為也被禁錮起來。

  見凡塵一直不回答自己，韻騫翮雙眼怒氣燃燒，一邊的笒歿趴在地，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了。

  韻騫翮笑了一下，纖指微動，凡塵腦子裏翻江倒海，感覺身體就要炸成碎片……身體下卻逐漸浮現出一朵蓮花的虛影。

  韻騫翮驚呼：“混沌蓮？它怎麽會在這兒？”說完，臉色突變，立即消失了。

  韻騫翮一消失，笒歿瞬間向凡塵殺了過來。凡塵早已預料到，想以最快的速度躲過這一擊，然而依舊挨了重重一掌，這一掌不輕，但是也不致命，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目前的功力，剛才應該是被韻騫翮傷得太重，看來自己今天有逃走的希望！

  凡塵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炎域發揮到極致。每次交鋒都是凡塵先敗下陣來，本身已經遍體鱗傷可仇敵當前，必須殊死一搏！

  笒歿笑道：“想不到啊，你的成長出乎我的意料了！“

  說完後，神情一下由輕鬆變得嚴肅起來，凡塵也皺皺眉。自己嗯還是低估了對方，無論傷得再重，他依舊是魔帝啊！

  原來剛剛和自己的戰鬥，他是想測試自己的真實力量，以及自己身後是否有後台支柱。以笒歿如今的狀態，還是有些懼怕三界修者與四界魔修者，想必，他剛剛也看到自己身下的蓮花了。

  凡塵也注意到那朵蓮花，剛剛也正是這朵蓮花才使得自己逃過韻騫翮的攻擊。她的攻擊，是從從控製頭腦開始的。開始簡單的說，就是摧毀自己的意誌，讓自己變成行屍走肉一般。

  幸得蓮花及時出現，才讓自己躲過一劫，如今自己正在激戰中，命懸一線，那花卻早已不見蹤影！估計笒歿也是試探了這麽一大會兒，看凡塵依舊振作不了，笒歿心裏也放心了，於是打算殺了自己。

  不過凡塵卻是微微笑了起來，笒歿猛然出手，向凡塵擊過去一團魔氣，卻在離凡塵還有一段距離時停了下來，好像是打在了一堵厚厚的牆上。原來在剛才的戰鬥中，凡塵早已把自己撬下來的牆塊兒堆在自己與笒歿戰鬥的邊上，剛剛自己退出，也是為了留下一個出口，也是方才才補起來的。笒歿之所以看不到，是因為凡塵把一邊最外麵那層龍骨粉給去掉了。這些天，凡塵也在不斷地研究，發現從錦瑟閣撬來的磚塊兒很好用，堅硬程度超過了自己的預期，用來當盔甲再合適不過。現在的自己也隻能摸著麵前這堵牆，看不見它的模樣。心裏卻是有些心疼，畢竟這東西千金難買。當初可是花大力氣撬碎的兩麵牆，被這番折騰，也就剩下幾塊了，而這次用，再也不可能收回來了。

  估計笒歿剛剛被傷得太狠了，還沒恢複過來。自己運氣真的夠好，不過用這個方法也隻能困住他一小段時間而已，時間緊迫，必須要快速離開。好歹也在這屋裏呆了那麽久，難得一陣安靜。時間過得這麽快，自己又不知去向何方了，不得不回到那種追殺與被追殺的生活，這也許就是自己命運的歸屬。自己沒得選擇，這條路也看不到盡頭，

  然而事情並沒有想象那麽簡單。他正謀劃著逃走，一隻手掌重重打在背上，強大的衝擊在全身擴散，身上的骨頭頃刻間全部碎裂，筋脈盡斷，身體飛出好幾丈遠。

  笒歿站在小樓裏，得意背著手，大聲喝道：“本尊要殺你，你豈能逃得了？“

  凡塵意識昏迷，躺在一堆黃土裏，全身上下隻吊著一口氣，除了這口氣，幾乎就是死人了。想想都可怕！這一掌還是在笒歿受傷之後發出的，而且隻用了一成的力度，就將重創凡塵若此，難道兩人境界的差距，已經天差地別了？

  笒歿看了看凡塵落下的地方，驚愕道：“這小子的肉身怎麽如此剛強？本想一掌滅了他的肉身的，再吞掉魂魄，沒想到……難道他身上藏著什麽秘密？到底是什麽東西？連本尊都看不透。”

  隨後陰笑著走到凡塵麵前，剛剛揚起手來，眼睛猛然睜大，口噴鮮血，囁嚅道：“是誰？竟敢連殺我兩道分身？本尊定戮你九族！”

  他接著看了凡塵兩眼，身影變得漸漸飄渺起來，眼裏盡是憤怒和不甘，一會兒便如煙霧般消失在黑暗中。

  此時，楛沁正在山頂閉目打座，身旁圍著弟子六人。相信這裏凡塵一定來過，正是歸夢山的最高處。此處不同於其他地方，地勢異常陡峭。當時凡塵還覺得很奇怪，一座好好的山，怎麽到山頂一下就變得如此的險峻。整座山本來就很高，從遠處觀望，山頂直插雲霄。但也隻有在歸夢山呆過的人知道這座山究竟有多高，站在頂峰是看不見下麵什麽東西的。而向遠處看，也隻能依稀見到白煙嫋嫋。毫不誇張地說，這山至少有萬仞之高。凡塵在宗裏的時候也去過其他山門，那些大山也都峭拔險峻，不過比起歸夢山來卻相差太多。

  楛沁慢慢睜開眼睛，緩緩說道：“為師已經摧毀了他的兩具分身，估計沒有半年時間，實力是恢複不過來了。時辰已到，為師這次突破，山門就靠你們了。切記，如果擋不住便走，這是命令！然後去找老八，你們要扶持他。”

  六人聽到後突然跪下，齊齊說道：“振我魔族，士子願為灰！”楛沁露出一絲笑意，便繼續閉目，一點呼吸都沒有了。

  而此時韻騫翮正與一具骷髏對視著。骷髏從眉間取出一顆綠色的珠子，交給韻騫翮。接著骷髏半跪在地：“聖王複蘇，吾當年殘喘至今，也就是為了把它交給聖王。當年，族群十萬大軍為掩護我而灰飛煙滅……這些年來我獨自一人苟活於世上，找不到歸處，我便來這裏陪他們，也再次敬候聖王，相信你定能東山再起！”

  聽到此話，韻騫翮淚眼婆娑，“當年我把修為與我的一道魂魄放在珠中，不就是讓你在關鍵時候有所用途嗎？你們怎麽不用呢？”

  骷髏停頓了片刻說道：“聖王的東西，隻有聖王能用！這是全族百萬人共同的誓言——寧死史不能動聖王寶物，因為你是我們的王！“

  韻騫翮淚如雨下，“我有什麽資格做你們的王？族人危難之際，我卻丟下你們獨自離去，隻為了追尋那個自己見過一麵的人，我對不住你們啊！“

  她一邊哭著，一邊蹲了下來，抱著麵前的骷髏。骷髏用自己一雙碩大的掌骨輕拍著韻騫翮，安慰道：“你是聖王，不管你做什麽，你的子民都不會拋棄，也永遠不會背叛！我們隻會支持，隻會祝福我們的聖王！”

  韻騫翮哭得更厲害了。骷髏站起來，看著天空中的星星，喟歎道：“今晚的夜景好像多年前的那一晚！平靜無波，如此的純淨美麗。”他說完低下頭，歎道，”小翮你走吧，家族有我！“

  韻騫翮梨花帶雨，搖著頭，眼淚依舊奔湧而出。骷髏無奈，搖搖頭，過去擦擦韻騫翮的臉上的淚珠，又將手放在她頭上輕聲說道：“別哭，有我在，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去找你想找的任何人。因為我隻想看到你歡喜的樣子！如今家族已經去到了其他地方，那我也要去那裏，消滅欺負他們的人，我精靈一族隻要有聖王，我們就是最強的！”

  韻騫翮緊緊拉著骷髏的手，激動地喊著：“我不要你走，你留下來陪我好嗎？”

  骷髏看看她，半晌之後，問道：“他還活著嗎？“

  韻騫翮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

  骷髏輕撫著她的頭發，“那就去找他吧！“

  韻騫翮哀求道：“好幾千年了，我始終孤身一人。現在我終於見到你了，我再也不想孤獨千年，不要走好嗎？“

  骷髏微微張開下頷骨，“我沒有走，我一直都在。隻是你要找的是他，你一定要找到！這也是族人的期望。我元氣已盡。一直依靠你的一縷魂魄滋潤著，才有如今的樣子。照顧好自己，你永遠是我們的聖王。”

  他說完，將背後一對翅膀拽了下來，放在韻騫翮的背後。空洞的眼眶望著星空，仿佛沉浸在回憶之中。“記得那晚你要走，我發誓，如果再次遇到你時，一定要送你一件禮物，一件最珍貴的禮物。今天我終於實現了願望。小翮，這幾千年來，我明白了什麽是愛，謝謝你！當初如果我自私點……“

  話還沒說完，骷髏已經化為了白灰，紛紛揚揚地在空中飛揚散落。韻騫翮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很久很久。望著飄落的灰土，她含淚說道：“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

  接著，她將綠色的珠子融入自己的眉心。緊接著潔白的雙翼展開了，而白翅膀下麵附有一對黑色的翅膀，全身散發著一股高潔的氣息。

  兩對翅膀還沒閃動幾下，她突然仰天慘叫一聲，眉宇間冒出黑色的氣體她憤怒皺著眉，往天邊看了看，一個聲音傳入耳中：“

  吾之大願，汝可知？

  吾之神域，汝可棄？

  吾之天命？汝可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