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追風逐洪滅星月

  凡塵獨自在宗裏繞了幾圈，心中越發惆悵。現在的自己必須變強，一來這樣才可以擺脫天藍的控製，二來自己才能有更多的選擇。

  而目前的緊要任務是找到名單上那幾個人。他們是誰？在哪裏？他思考了一會兒，如果直接去宗裏大搖大擺地尋找，那就證明自己是個十足的傻瓜。那樣的話，天藍定不會留住自己。

  所以說現在自己既然是路天，就要把自己當作路天，用路天的方法來解決。這樣才不會引起天藍以及其他人的懷疑，也是上策。

  不過，自己和路天也就相處了一朝一夕，對他所知甚少。如今回到他的地盤，所有的人都認為自己就是他。

  不知不覺已走到山門口，背後就是練武場。他突然顫抖了，眼神裏流過一絲激動。靈羽宗不像禁仙宗那樣，如果非得比起來的話，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靈羽宗沒有門禁設置，看樣子對弟子的管束並沒有禁仙宗那麽嚴格。在禁仙宗的話，有門禁約束著弟子外出。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普遍實力不高，出門就是送死。

  不過實際情況是，門雖設，很多人也都不想出來。等到修為提升為內門弟子之後，宗裏就會派真傳弟子帶他們出來試煉。不過，其說是試煉，還不如說是選吧，每次出來之後，總會少掉幾個人。而自己當時也出來過幾次，給他們安排的任務都是超越本身能力範圍的，這種試煉方法的確很不人道。但宗裏弟子卻從來沒有過怨恨，畢竟他們每個人都想變強。而讓自己變得更強的理由和動因，想必每個人都不一樣吧。

  他就這樣坐在靈羽宗的門前，看著門匾。這一刻感覺自己真像一條看門狗。坐在石凳上，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時間就這樣流逝著。

  他在賭，賭那人一定會來。

  已近黃昏，一身影翩翩而至，“路天，回來了怎麽不告訴我？”女子說完便伸手，想摘下凡塵的麵罩。

  凡塵扭頭躲開了，轉頭朝遠處去，她也一直跟在後麵，路邊青草蔓蔓，幾時路過一涼亭，凡塵放慢腳步，女子走到凡塵身後也停下了，兩人未講話走進涼亭。

  她卻在凡塵麵前跳起舞來。雖然說她的樣貌不比凡塵之前所見，但是也算是清麗可人，而且素麵朝天，顯得格外的清爽明淨。看見眼前翩翩起舞的佳人，凡塵感歎：路天這樣的性格都能有如佳麗相伴，這也許是路天最大的幸運。就是不知道路天對人家是否也是如此傾心。

  舞罷，她笑眯眯地看著凡塵，“你看我跳得好看嗎？”凡塵點點頭。女子坐在他旁邊，繼續講到：“你的事，我問過你們一起去的弟子們了，我會讓你想起我的。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那時我一個人在茶館裏賣藝，整日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是你偷偷把我帶出來，而後我就一直跟著你，你也一直保護著我。你一定會再次想起我的。”

  聽了這些話，凡塵卻不停顫抖。心理底線，這個東西每個人都有，不管是什麽樣的人。這一刻，凡塵覺得自己很無恥——把他殺了又代替他！自己到底算什麽？黑衣包裹下，凡塵表麵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內心卻是在撕扯著，痛苦地呐喊，又憤怒又激動。現在自己該如何選擇呢？難道和她坦白嗎？還是繼續騙她呢？

  這時女子卻笑曰:“說了那麽多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叫什麽名字呀，藍夢蝶。雲煙嫋嫋，青雲悅

  自許清樽，君心情。

  愁緒了了，伴黃昏。

  入夜幾分？夢千場。

  這就是我的名字。嗬嗬，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凡塵不知該怎麽回答。這一刻，真的超級後悔，為什麽要選擇這條路呢？

  他憑何而知這女子一定會來找自己？隻因那日剛進靈羽宗，便發現一雙灼灼的目光一直在追蹤自己——便是她。

  其實凡塵今天也打算去尋她，順便了解一下那名單上的人，但卻沒想到她對路天用情至深，先行一步。佳人相伴，應該開心才是，但是他突然想到紫蘭瑄。

  於是更加糾結。自己本不想欺騙眼前的女子，但現在的處境也隻能繼續說謊了，不過以後一定會護她周全，也算是補償。

  凡塵沙啞地回答：“誅凡。”藍夢蝶眼裏有霧氣冉冉升起。凡塵也沒講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她看著凡塵笑了笑，“那誅師兄，隨我到宗裏走走吧。”

  兩人便一前一後地走著。藍夢蝶在前麵蹦蹦跳跳。凡塵跟在身後，心裏極其的壓抑。走著走著，凡塵發現不是在宗裏，而是往山下走去。

  藍夢蝶自言自語道，“以前啊，你總叫我不要在宗裏和你說話，那是為了保護我，可我現在修為比你高了，我也不和你說話——保護你！哈哈。”

  凡塵卻是在心裏苦笑，這世間怎麽會有如此單純的女孩兒？也想不到路天對他卻是真心實意，真是讓人感歎啊。

  兩人來到山腳，走進一個小菜館。裏麵坐著一個40多歲，優雅得體的婦女。她看到藍夢蝶，便笑著問：“小蝶呀，最近怎麽沒來喝茶了呢？”藍夢蝶卻是看看凡塵，回答：“菜姨，我這不是來了嗎？”菜姨也看向了凡塵，打趣道：“原來是等這小子呢！”藍夢蝶低下頭。“好了好了，年輕人在一起有話說。我們呢，老啦……你們喝茶。”說著便走進了裏屋。

  凡塵與夢蝶坐下，望著綿綿青山，靜靜品茗。畢竟是在山中，很少看見有人路過。

  夢蝶端起茶杯，說：“這裏呢，是我覺得最好的地方了。在宗裏他們都有自己的家，我沒有。而你呢，又每天都很忙。我連說個話的人都沒有。但後來我發現這裏老板娘很善良，就是剛剛跟我們打招呼的那個。她在這裏開了間菜館，平時人也不太多，但是她喜歡這裏。我有空也會跑來和她聊天。挺好的，上次本來想帶你來。沒料你出去了。這次終於回來了，能跟我一起，好開心啊！”

  凡塵想著，原來以前路天很少陪她。也不奇怪，畢竟路天在宗裏的日子也不好過。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望著藍夢蝶滿臉洋溢著幸福，凡塵也不想探聽那幾個人。

  就在這時，菜館走進幾個與凡塵年齡相仿的人。他們衝著凡塵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喲，原來是天藍的狗啊。”夢蝶抿著嘴，臉色立刻變得冰冷。而其中一人沒有停止嘲諷：“不錯啊，這年頭連狗都有對象了！”說著說著，竟然大膽地撫摸著夢蝶的長發。這人明顯是這群人的小頭目。

  凡塵並沒有搭理他們，隻是冷冷盯著調戲藍夢蝶的那個人。夢蝶咬了咬牙，義正言辭地說：“各位師兄，不好意思，我隻是想他幫我一個忙而已，並沒有向各位師兄講的那樣。”

  那個無恥之徒卻回答：“小師妹，一條狗知道什麽？有什麽事情，不妨和我們兄弟講講吧，哈哈哈哈！”藍夢蝶微微一笑回答道，“他也是正二八經的靈羽宗師兄！誰嚷嚷，誰是狗。”

  聽了這話男子勃然大怒：“我沐白風說他是狗，他就是！”

  凡塵眼皮顫動了一下：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個人便是名單上的人。

  凡塵手握茶杯旋轉著，斜眼問道：“你就是沐白風？”沐白風依然是滿臉鄙夷，“問我的名字幹嘛？狗是不用知道人的名字的。”他身旁的那些人點頭哈腰，頭，表示讚同。凡塵並沒有講話，站了起來，朝回宗的方向走去，藍夢蝶緊隨其後而去。

  行路匆匆，凡塵突然站著不動了。等藍夢蝶追上來後，凡塵靜靜地說：“你回去吧！”藍夢蝶盯著凡塵看了一會兒，默默轉身走了，卻邊走邊回頭。凡塵卻一直背對著藍夢蝶。姑娘，別怪我。這是為了你好。既然自己不是路天，就不要領別人的情。等到藍夢蝶漸行漸遠，凡塵看著被雲彩遮蔽的太陽，眼裏流過一絲冷峻。

  他就這樣站在路邊，一站就是幾個時辰。太陽正好浮在泛黃的天邊，顯得格外耀眼。遠處出現三道搖搖晃晃的身影，凡塵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慢慢蹲下身子。

  幾個人走近，見到凡塵蹲著，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才是狗應該有的樣子！”沐白風捂著肚子指著凡塵。就在這時候，凡塵動手了！

  眨眼的功夫，魔筆如箭簇刺穿了沐白風的喉嚨，穩穩地紮住。所有的人都嚇呆了。隻見筆尖穿透了後頸部，滴答滴答的淌著黑色的血。

  凡塵一個箭步衝上去，飛速拔出筆。沐白風猛然睜大了眼睛。一股鮮血從脖子上的洞口噴出來，飛濺到他身邊的人衣服上。沐白風嘴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倒了下去。剩下的兩個人愣了一刹。

  就在這空擋，凡塵迅速拿出古琴。轟地一聲，兩人各自飛了出去。其中一人胸前被筆刺中，但他們畢竟是化氣境的高手，立刻著手抵抗，打算反擊。當然不能給他們機會！

  凡塵迅速地將古琴扔向未被魔筆刺到的男子。同時立馬運起玄玉訣。緊接著，拉著古琴的一根弦，飛到男子身後。“噔”一聲放開了手中的琴弦——男子的頭顱應聲飛了出去。

  正欲抱著古琴朝另外一人飛去，那人卻想逃跑。“留步！”凡塵加快腳步，在空中飛奔，將古琴朝他頭頂砸了過去。男子跌倒，地麵砸出一個坑。然而他並沒死。他艱難地抬起頭，看著凡塵，不甘心地問道：“你是誰？你、你……絕對不會是路天！”凡塵冷冷回答說：“你現在沒資格知道我是誰。”

  “你敢殺我們！你會後悔的，羽師姐絕對不會放過你！”

  凡塵沒有回答，而是彎下腰，拔出他胸口的筆，順手捂住他的嘴。

  男子掙紮著，但是卻沒發出聲音。凡塵雙眼猩紅，“你們三個人叫什麽名字？”男子睜大眼睛，憤怒而倔強地盯著凡塵。凡塵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拿起筆再次插在他的背上，當凡塵把筆拿出來尋找新地方，男子瘋狂搖搖頭。看見凡塵盯著，男子連忙點點頭。然而凡塵已經把筆尖刺入他的脖子，同時把他嘴上的手拿開。

  男子渾身顫抖著，“一直罵你的男子是沐白風，你知道的。被你割下頭的是他弟弟，叫沐星月。我隻是順道和他們一起而已，我是駱洪……”

  凡塵眯著眼睛。名單上有兩個人的名字卻沒有沐新月，隻有沐白風與駱洪。看來自己額外多殺了一個人。

  將筆拔出一些，又問道：“你可知道韓夢、張其然、貴林穀？”

  “知道知道！我們是一起的！”

  凡塵將臉靠近他，“我如何信你所說的？”

  駱洪指著腰間的令牌，顫顫巍巍地說：“我們宗的令牌都是依據弟子名字製作，你看我的令牌正麵是駱駝，背麵是濤濤之水。”

  凡塵把筆收了起來，駱洪的汗水大顆大顆地順著額頭滾下來，氣喘籲籲地看著凡塵。

  凡塵抓住他的肩膀：“你可知他們三人在何處？”

  “韓、韓夢和張其然本和我們一起下山的，中途去進了合歡樓，每次下山，他倆都會去，而且一呆就是一整天。貴林穀比較喜歡吃，現在估計還在什麽地方吃東西……”

  凡塵點點頭，盯著他的眼睛。他又顫顫巍巍地問：“路……不不，這位兄弟，我可以走了嗎？”

  凡塵點點頭。鬆開了手。

  駱洪費力站起來，轉過身子，微微笑了笑。然而，剛剛邁出步子，眼睛暴突，吐出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

  凡塵搖搖頭，將三具屍體拖到遠處的小密林中。掩埋了其中兩具，隻留下一具。那就是沐星月的。他雖然沒出現在名單裏，但自己卻錯殺了他，有些對不住他。

  凡塵把他的頭重新安在脖子上。給他留一個全屍吧。可他剛剛戲弄夢蝶，定要將之棄屍荒野，給野獸當作食物！

  凡塵一直都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好人。世道混亂，在有些人麵前不能做好人。要不是今天在他們都很懈怠的情況下，自己先發製人，估計想要剿滅他們，是很難的。雖說這三人與自己無冤無仇，不過在這個世界，僅僅無冤無仇是沒有用的。

  他也不是什麽聖人，視天下人為天下；也不是什麽惡人，惡天人為天下。自己隻想去做覺得對的事情。而所做之事，所有過錯自己擔。

  把他們安頓好之後，最後一縷陽光已經被黑暗吞沒，浸骨之涼隨著夜色彌漫著。

  凡塵鬆了一口氣，甚至有些愉悅。百鬼夜行，孤影隨月，不正是適合做事嗎？他看看樹枝間若隱若現的月亮。首先得找到貴林穀，畢竟飲食之所很多，需要花時間尋找。至於合歡樓的那倆人，凡塵是沒放在心上的。男人若到風月之所，要殺他們易如反掌。思索著下一步行動，他鎮靜地快步走下山。

  背後，擺放屍體的地方出現一人。天羽搖搖頭，“難道殺人不要毀屍滅跡嗎？”話音落處，所有的屍體都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