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

  陌陌的聲音已經開始虛無縹緲起來，透著對我的心疼，眼神帶著沉痛、不舍、眷念等諸多情感交融在一起，說出來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像是要飄散了一般。他似乎已經開始感覺不到什麽疼痛了，也漸漸有些看不清了眼前女孩的麵容了，他不甘心地眨了眨如千斤般重的眼睛，用盡自己的全力，試圖最後再看看他的女孩，將她的模樣永遠地刻在自己的心底，若是有來生，他必定不顧一起地尋她的蹤跡，與她再次相遇相知相守。可是眼睛就像蒙上一層水霧一般，看不真切，甚至越來越暗，越來越暗，光亮一點點地消失不見。

  “陌陌！”

  我看著他漸漸閉上的眼睛，絕望地嘶吼，我感覺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似乎也帶走了我，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似乎要隨他而去了，我不停地喚著他的名字，不停地，不停地，然而他再也沒有睜開眼睛看看我，像是永遠地睡著了。我絕望地抱著他，將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任他的鮮血染紅了我的青綠色衣衫，此刻的我們穿著同樣顏色的衣服，像是融到一起一般。

  目睹了這一切的魔王眼眸輕顫，朝我們走了過來，步子有些不穩。

  “吾兒。”

  他喚他，聲音壓抑沙啞，卻遲遲沒有得到回應，哪怕是讓再見到那讓他感到礙眼的恨意，也好啊，可是如今什麽都沒有了。他突然大笑了起來，帶著些瘋癲，身子有些不穩地晃了晃。

  “好啊，好啊，都走了，你們都走了。”

  如她一般，離開了他，毫無留戀。

  “走吧，都走吧，我終是留不住的。”

  良久，他像是終於接受了這件事一般，用力地吐了一口氣，像是要吐出心中的鬱氣，原本薄涼的眼眸染上了一層濕意，是讓他有些恍惚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無措地抱著愛人已經涼透了的屍體，拚命地壓製住自己的內心，拿起手中的劍，殺了出去，那種堆積在心中的怪異感，讓他無處遁形，徒勞地吐氣來消解卻毫無效果。

  “你現在可滿意了？”

  我依舊抱著默默，抬頭看著他此刻惺惺作態的模樣，寒著聲音開口道。

  “不！不是我，不是我……”

  魔王像是因為我的話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連連往後退了幾步，盯著前方那雙帶著冷意的眼眸，他陡然像是反應了過來什麽，著急地衝我怒聲說道：

  “是你！都是你害了他！”

  魔王伸手指著我，像是確定了這件事一般堂而皇之。若不是眼前的這個女人，他的兒子怎麽會一直執迷不悟地與他作對，怎麽會不要命地跑過來擋下那一擊？不是他、不是他，都是他們這幫人族的錯，是他們，又一次害死了他的親人，讓他死在了自己的眼前！他越想越氣，原本慌亂的眼神蒙上一層慍色，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了別人身上。

  “我害了他？”

  我有些恍恍惚惚地說道，是，是我害了他，是我成為了他唯一的軟肋，他是因我而死的，這一點我不會不承認，心中也百般自責。可是還有一點我十分地清楚，就是眼前的這個人，是這一切的源頭，是猛然打破了我們原本平靜生活的惡魔，若是沒有他，我與陌陌在都城定然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如期得成親，會有我們共同的家，有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未來，可是預想的美好都被眼前的人殘忍地打破了，他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是他！

  都是因為他！

  此刻的我感覺到自己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心中湧起無盡的怒火，帶著前所未有的殺意，一點點地，快要抹盡我的所有理智，一股熟悉的感覺襲來，我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這一切的變化，在自己的手中流利地操控著自己身體裏釋放的仙氣，雙眸一眯，用力地朝著魔王揮去，是前所未有的用盡全力。

  他該死！

  魔王的瞳孔微張，像是沒想到事情的突然變故，看著向他快速席卷而來的氣流，試圖用魔氣阻擋，卻毫無作用，他想要避開，可是避無可避，那股氣流像是有眼睛一般追著他，他瞬間被那團仙氣吞沒，化為黑色的輕煙，消失不見。

  眾人都震驚地看著眼前的變故，不可思議地注視著氣質完全轉變的人，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仙人，帶著不屑一顧地冷淡，隨手的一擊頃刻就滅了魔王。可是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他們沒有看見她的任何動容，像是做了一件無足輕重的事一般，卸下了自己的麵具，恢複了他們認識的模樣，眼眸帶著無限的愛意看著懷中的男人。

  “陌陌……你看，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仙，你睜開眼睛看看好不好？”

  我的聲音帶著柔意，帶著無限的乞求，隻要他睜眼，睜開眼睛，我必定不顧一切地留下，哪怕我已經犯了天條，哪怕我會被強製送回去，我都不要命地留下。身上的日月盒放出光芒，是一種我熟悉的預告，可是我不想理會，什麽都不想理會，隻是執著地看著懷中的人。

  可是眼前的人沒有半點反應，他的身體已經涼了下來，任她怎麽捂都捂不熱。怎麽辦？怎麽辦？哪怕逼出了仙力，可是她還是救不了他，救不了他，這個認知讓她幾近崩潰，心如死灰。

  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沒完沒了，我今日流的眼淚怕是比以前的所有都來的多，我感覺自己的心像是在被利刃一道一道地淩遲，疼得我喘不上氣，顧不上疼。

  有一朵雪花打著旋落在了我的眼前，吸引了我的目光，緊接著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下雪了。

  我扯出一絲苦澀的笑，伸手接住一朵雪花，瞬間化為一團濕意，帶走了些我手心的溫度。

  “陌陌，你看，下雪了，這是我與你的第一場雪，我一直期待的一場雪。”

  隻是，他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