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怎麽像個老媽子一樣……”看著葉夜把聚集在半空中的水慢慢落到煙灰缸中，最後的煙氣也被這團水牢牢包住，滲透不出一絲一毫。

  不過就在這時，原本緊閉的大門也被推開，一位有著琥珀色瞳孔的黑色長發男子走了進來。唐霖找了個位置坐下，看著因為等待時間過長而不爽的雷叔，帶著些許歉意，試探起來。

  “久等了？”

  “就等你呢！”

  “好！”見兩人雖然不爽但沒有怪罪的意思，唐霖這才開口講道。

  “你們應該都已經注意到了吧！這寺廟裏的一些情況！”

  話音剛落，雷叔臉上的不快就已經消失無蹤，隻剩下了嚴肅。而葉夜則又檢查了一遍屋子裏的防禦手段，確保它們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原先我隻是覺得我們來就和齊隊長說的一樣，過來在議員麵前混個臉熟。但進過我一個下午的觀察。明天會出事，應該是個大概率事件！”

  “有證據嗎？”雷叔卸下剛才翹起的二郎腿，彎著腰，朝著唐霖那個還帶著絲絲微笑的臉看去，希望這麽能盯出個什麽所以然來。

  “首先是這裏的態度！你們肯定能察覺到吧！不像其他民眾見到我們一樣那般避諱和恐懼，而是……”

  “仇恨！”雷叔下意識的接茬，但就這一觀點而言，剩下的兩人也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大麵積出現這種情緒的原因，我目前還不清楚。但如果不是有人引導，也隻有高僧對於我們這些朝廷鷹犬才有這種蔑視的態度。”

  “至於第二點，你們有可能沒注意到。就是琉璃她和寺裏的和尚起衝突的時候。雖然衝突的起因是個意外，但我看到周圍的和尚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幫和尚解圍。”

  “周圍的其他僧眾就像是在看戲一般。如果隻是單純的類似校園暴力般的孤立，那那位僧人也不可能會拿到那套袈裟。顯然這人應該是有勢力的。”

  “但周圍的人就像是看戲一般。所以我猜要麽是那位和尚一派的人不在場或者因為人員密集來不及幫助，要麽就是……”

  “他，被人針對了！”

  “雖然這件事和我們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件關係不變，但這我想到了一種可能。”

  “現在寺廟裏的主持也和這位僧人一樣，被整個寺廟裏的人排斥。”

  “大家吃飯的時候也應該看到了吧！基本我們周圍一大片區域就沒人敢坐。如果主要是在我們地上，有主持的朋友過來聽經，那自然我們隨時都能享受到貴賓的待遇。天空城就算生活再簡樸這點禮數總是有的吧！”

  “再加上住持的產生是由其他高僧推舉而來。所以我可以斷定我們那位明行住持絕對沒有表麵上那麽輕鬆。此時應該有無數寺廟之外的勢力正在這個佛門親近之地互相傾軋。”

  “唐兄說得不錯！”聽到唐霖這麽一說站在旁邊的情報官葉夜，也開始給在場的幾位補充起來。

  “五個月前，上代主持突然圓寂，而鼎昌寺裏也就隻有明行大師有準人王的實力，所以他隻能在人王認證之前臨危受命……”

  “等等！準人王和人王也沒差多少吧！大師的實力我們還不清楚，但他能當上主持也應該是名聲在外，其他勢力也不應該回去得罪未來的一個大佬啊！”雷叔有點不解。

  “天空城和你們地上可不一樣，隻有拿到手裏的才是真的。哪怕你下一秒就是人王，該對付你的人照樣會出手！而且過去層級出現過，有人完全隻有名頭，靠著準人王的身份騙吃騙喝，其實自己就隻是個普通人的舊事，所以這些人考慮對你下不下手也就隻看你有沒有天空城給你發的證明！”

  “噢……”

  “據我所知，基本除了夫子玉學社以外，幾乎所有天空城的地下組織都有對鼎昌寺進行滲透。像是水平最高的義選組，都已經混到了高層。”葉夜的補充內容並不多，但對於另外兩人就已經完全足夠了。

  “但無論如何，這些勢力的加入都會增加我們的保護風險。所以我們必須早點準備！所以我提議……”

  唐霖似乎心中早就已經有了腹稿，僅僅幾分鍾，就把一個能預防殺手、毒氣、爆炸的方案給兩人說得清清楚楚。作為情報官的葉夜很自然的開始計算其中的防護的可行性。而雷叔，下意識地點起了一根煙，似乎隻有在煙草中思考才能得出他想要的答案。

  升騰的煙霧持續了幾分鍾，籠罩這燈光，讓原本就不太明亮的房間有多出了幾分玄幻的氣息。但隨著煙霧突然一陣抖動，沉默的中年男人開口了。

  “是你慫恿的嗎？”

  “嗯？”

  “琉璃！”

  “唉！都怪我當時也是沒拉住，不過運氣還算好……”

  雷叔看的很仔細，這次坐在對麵的青年露出的是略帶歉意的苦笑，隻要將剛才的微笑稍微拉下眼角，再稍稍張大嘴就行。

  “……雖說是廟裏的和尚，可這些人可不是什麽幹淨的家夥，如果那些人過來尋仇怎麽辦！就一個受了傷的女孩子，這……”

  “雷叔你就放心吧！明行住持根本沒有用力，隻需要靜養幾個小時，連病根都不會留下。”

  ……

  “喂！禿驢！你剛才是有什麽話想說吧！別藏著掖著了！”齊隊長開口打破了整間屋子的沉默，也打破了雷叔的回憶。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這個頹唐的老人身上。

  “……就在剛才爆炸發生的時候，有幾個小家夥忍不住了，就對那個沒過來的小姑娘動手了。”

  “結果呢？”

  “人怎麽樣！琉璃她受傷了嗎？”

  站在齊隊長身後的兩人一聽到這個消息，瞬間坐不住了，剛想衝過去問個清楚，就被齊隊長拉住。兩人在隊長的淫威之下不得不退回原位。隻是兩人的臉色，哪怕是平時微笑不斷的葉夜此刻都已經眉頭緊鎖，更別說雷叔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滾刀肉。

  但就在兩人回到原位時，唐霖開口道。

  “那些找茬的人活了幾個？”

  “我還真不知道這小姑娘居然有那種實力，幸好是防禦學派出身，而且還是個識大體的好姑娘！人是沒死一個，都躺在了地上。可……”

  “可什麽！快說！”齊隊長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說話說一半的行為。

  “可那孩子還是善良了點。這麽大的動靜肯定招來不少人。本來估計是打算趁火打劫的人一進來發現人已經全部躺在了地上。立馬換了槍口，說是小姑娘鬧事。要不是有個會動腦子的小僧，我們這邊被鼓動的僧人肯定打算不死不休啊！”

  “不過說實在話，這孩子還真是優秀過頭了！那麽多武僧圍著她，她居然就那麽直挺挺地盯著他們，沒有一絲示弱的意思。”

  “那可不！好歹也是小九帶出的人！哪像你們寺裏的，淨出些慫貨！”

  “怪不得小小年紀就有了博士的水準……小九，十三他們都還好吧？”對於齊隊長的調侃，明行大師並不在意，隻是在談起另外兩位時就變得猶豫起來。

  “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那兩位現在的日子可是滋潤的很啊！”

  “是啊！但現在的我就是一個禿驢，該讀得經還沒讀完，又有什麽能耐管理這間大廟。至於下麵的人，隨他們去吧！”住持自嘲了幾句，無奈地攤了攤手。

  “如果有什麽人證物證確鑿的奸邪之徒，還勞煩齊隊長代我清理門戶了！”

  “好說！”

  終於得到準信的齊隊長，小蘿莉一般的麵孔上掛滿了笑意。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得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心愛之物一般，蹦蹦跳跳帶著三個下屬離開了藏經閣。

  ……

  不得不說這些僧人的組織能力確實很強。僅僅隻是五個人在藏經閣開了一個一刻鍾不到的小會，整個廣場就已經被整理地七七八八。除了還有一些不方便移動的傷者正在廣場就地治療以外，大部分還活著的香客都已經轉移到了別處。甚至還有不少身強力壯的也都在幫助那些僧人清理狼藉的現場。

  隻是就算已經進行了簡單的處理，整個廣場上的血腥味還是久久不能散去。尤其是原本搭著台子的地方，無數斷肢碎肉都是衝擊波的傑作。

  放眼望去，幾十個僧人穿著灰色的僧袍就像是在地府裏忙碌的鬼差一般在這片屍山血海中尋找著剩下的活人。

  但王東的工作沒有白費，雖然隻是臨時建起了道一觸即破的石牆，甚至還因為不牢靠，而讓崩裂的石塊砸傷了不少人。但那片石牆後香客們的損失也就隻有這一小部分了。至於那些沒機會享受到的，作為屍體的醜態和爆炸中心沒什麽兩樣。

  但就現在而言，無論現場發生什麽都與他們無關。就算已經拿到了便宜行事的準信，在沒有通報上頭之前，他們也都隻能在住處待機。

  當然，如果沒有那位我行我素的隊長，他們自然也不可能在現場的外麵幹等著。

  悄然越過忙碌的僧侶，走出天王殿才發現，大門口已經是人山人海。如果不是兩三排武僧拿著水火棍鎮住了場麵，恐怕鼎昌寺百年的聲譽就要被這些慕名而來的“香客”毀得一幹二淨。

  隻不過這時他們幾個穿著黑製服的人從現場走出來，效果顯然不錯。那些剛剛還拿著大義激昂陳詞群情激奮的“香客”們，現在卻拚命地往外擠，想著找出個逃生的通道來。

  也正因如此，回去的路十分通暢，就連原本看自己身上黑製服不爽的和尚們也不得不擺出一副笑臉，迎接英雄的回歸。

  還好兩地相隔不遠，當看到門口手持長槍的張黛玉和雙手按在腰刀上的阿福，所有人都露出了自然的笑容。

  齊隊長朝著兩人點了點頭就進了臨時的住處。而在這間屋子的院子門口，就看見赤著腳的藥師和王東正踩在碾子碾藥。左右滑動的雙腳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如果不是知道王東這孩子以前就完全沒接觸過中藥，他們肯定以為這孩子就是在藥鋪裏長大的。

  “情況怎麽樣了！”雖然知道並無琉璃應該沒有大礙，但看著要是他們坐在位置上碾藥的樣子，蘿莉原先甜美的嗓音也變得急躁起來。

  “手臂肌肉出現部分挫傷，額頭還有不少明顯的淤痕……隊長別激動！剛才說的那些病例都是過來鬧事的僧人！”充滿殺氣的視線立即讓多了幾分困意的藥師清醒過來，趁著蘿莉隊長還沒爆發立刻說明了情況。

  “至於琉璃她倒是沒有受傷，似乎是因為提前有了準備，那些僧人連她的臥室都沒機會進去，直接撞在了防禦上。我剛才也進去檢查過，身上沒有受外傷的痕跡。隻是她似乎心情不太好，現在正在房間裏休息。”

  “你帶我去看看！唐霖，留在這裏碾藥！”

  “是！”

  藥師剛從碾子上下來，人還沒站穩就被齊隊長拉走。蘿莉的步伐很急，差點就讓藥師摔了個跟頭。留下唐霖一個人默默站在碾子旁，看著還在搖晃的碾子微微發愣。

  ……

  “……碾子不會用嗎？”王東腳上的活不停，看著在一旁沒有動靜的唐霖，去搞不清楚他愣在原地的原因，等了片刻，終於是忍不住開口試探。

  “不是！這我們要碾多少？”看著腳邊一圈的藥材，唐霖問道。

  “五六個輕傷的，一個瀕死，這些藥材幾乎全部都需要吧！”

  “哦！”回答異常幹脆，話音剛落，唐霖就坐在了碾子上，那動作更是十分熟練。王東看著更是下意識地模仿起來。

  ……

  打發掉了王東的試探，唐霖就開始了忙碌。沒有任何反駁就接受這不講理的安排，唐霖並不是，也並不應該是那種惟命是從的男人。隻是因為現在需要這種如同機械般的工作來掩飾自己的異常。

  剛才的愣神並不是那種因為遭到不公正待遇而用來掩飾自己情緒而露出的醜態。隻是有個熟人突然過來拜訪，一時猝不及防罷了。

  安頓好了之後自己的身體，算了算自己工作的時間，唐霖這才把自己的大部分意識放進自己的腦海中。

  再次回到灰色的混沌中，老熟人劉先生早就坐在了原來的那座小亭子的位置上。這次的他穿的不是平時那般書生的青衫，而是穿著大紅色的古代官服，頭上還頂著個烏紗帽。就連原本應該在手上把玩的茶杯也變成了一塊驚堂木。如果不是亭子的樣式沒有變化，唐霖都以為自己來到了公堂。

  “見過劉先生！”

  “嗯！不用那般拘束，趕緊坐過來吧！吾還有不少事要和你聊聊！”就算看著那套官服，整個人就像是個公堂之上的縣官一般頗具威嚴。但一開口，劉先生說話的口氣和過去也沒多少區別。

  “是！先生這次找我過來，所為何事？”

  “就隻是找汝聊聊！”輕輕放下驚堂木，劉先生左手扶起寬大的袖口，小心地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稍微抿了一口，便開口問道。

  “學派之爭到現在還是這樣嗎？隻要是不同派別的碰一起，就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嗎？”隻是劉先生一開口，就沒了剛才的那般和善。雖然已經過了一天，但看著幾百年過去，這些自詡“智慧”的人還是如此愚昧，整個人就感覺氣不打一處來。

  “是的，地上的情況倒是已經改善了不少，學校裏不同學派的教授的即使在學術上有著巨大分歧，也不會出手傷人。但天空城的情況可沒地上那麽輕鬆……”

  “佛門重地？清淨？真是可笑！以前就是個不交稅不納糧的無法之地！平日裏的排場就靠著吸周圍百姓的膏脂過活，怎麽可能會是個幹淨的地方！隻可惜那小姑娘啊！做了這個無聊爭鬥的犧牲品！”一說起寺廟，劉先生的神色就變得憤怒不少，手中的瓷杯更是在一瞬間捏了個粉碎。隻是下一刻，手中那粉碎的杯子就化為粉末，像是沙漏中的沙子一般溜出了手心。隻是在飛到桌麵的瞬間再次變成而來一個嶄新的茶杯。

  “嗯！還好琉璃並沒有受到什麽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