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事嗎？”琉璃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叫住，一臉無辜地看著這位麵色不善的娃娃臉和尚。

  “阿彌陀佛！施主您平什麽以為我們這的防護比不上外界的那些作品呢？”咄咄逼人的質問再加上麵對黑製服也未曾消散的鬥誌，即使聲音很奇怪，但這種異常還是還是吸引了唐霖的注意。

  “啊！哦！你原因？這還用我多說嗎？你們那一套東西用了多久？幾百年都沒個變化，誰要是針對你們，早就把你們那些套路摸得個幹幹淨淨！”一談起自己的專業知識，原本能做個溫和女老師的少女瞬間就和菜市場裏砍價的大媽沒什麽區別。

  隻是這裏可不隻一位大媽。

  “你們新學派的那些東西根本經不起時間的考驗！什麽新防護學派！不過就是那隻母狐狸從不知道哪裏找出來的破爛拚湊起來的！根本比不上我們的……”隻是這位僧人此刻已經完全沒了僧人的自覺，厲聲質問之下，連最基本的矜持都已經扔在了地上。

  “破爛？”一聽到這個詞，唐霖似乎聽到了一旁的少女突然傳來“啪嗒”一聲，就好像什麽斷裂了一般。

  “一群除了敝帚自珍什麽都不會的禿驢們居然還叫我們破爛？哈哈哈哈哈哈！”肆意地狂笑，徹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琉璃沒有一點製止的意思，反而身上的黑製服無風自動，唐霖就感覺一股從未見過的龐大能量正在她身邊匯聚。不過就在力量升騰到了頂點少女的笑聲也戛然而止。帶著一臉找到優秀試驗品而欣喜的微笑，少女憑著自己的身高俯視著眼前的僧人。

  “要不要你親自試一試啊！”

  挑釁的話，讓整個空地的氣氛越來越沉重，那位和尚眼中充滿著掙紮，似乎還在糾結是否出手。但呆在快反部隊好幾年的女孩兒，當然知道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纖細的手指帶著淡藍色的光輝正在空中瘋狂飛舞，完全不是平時的那般平和。唐霖就感覺眼前突然一陣恍惚。原先還在和其他僧人聊天的住持突然抓住女孩兒的手。

  學派戰爭，如果你以為這就隻是大家坐在談判桌上打打嘴炮，或者再嚴重一點通過個人的汙點來進行口頭上的人身攻擊就已經是全部。那不得不說現在的文化人還是挺重視自己的體麵的。

  本來要一個有完備三觀的人去接受另一套三觀就十分困難，更別說一個個自詡正統的文化人。

  你要我跟著你的方法做？

  一個苦哈哈居然還趕把我拉到和你同一條水平線上？可笑！

  你要我接受你的意見？

  蠻夷的腦子裏能有什麽好主意啊！無聊！

  你要我能好好聽聽你說的話？

  異端的嘴裏能蹦出什麽，隻有滿滿褻瀆二字！找死！

  他們就這樣拿著一套套自認為天道至理的“普世價值”去強迫別人跟著自己的思路走。

  不同意？

  可以啊！那就去死吧！

  所以別覺得曆史書上的那些各種思想百花齊放的時代，就是人類史中最光輝高貴的部分。那個時代也是由無數思想家把自己最寶貴的頭腦和最高貴的知識，用在最肮髒的手段堆積而成的人類史明珠。

  所以就按照我們罷黜百家之後還能保留其他學派的知識，這份包容，我們華夏或許還真是個文明的種族啊！

  當然像鮑德溫四世和薩拉丁大帝在耶路撒冷的奇跡也不是不可能出現。

  隻是這終歸隻是奇跡。

  鄙夷的詛咒未曾斷絕，哪怕無數聖人智者費盡一生都在努力，它們依然順著血脈和模因野蠻的生存著，並伴隨著不同的時代，產出不一樣的怪物。而唐霖眼前現在就有那麽一隻。

  鄙夷，桀驁根本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現的情緒，現在就在黑發青年的眼前一瞬間爆發。冷漠嘲諷的神情更是讓一個原本清純可愛的女孩變成了童話故事裏標配的反派惡毒的巫婆。而此時出場的明行住持就幾乎順應了所有人的期望。

  “施主！佛門清淨之地，還望三思而後行！”住持的話如同黃鍾大呂般讓人震耳欲聾，但這力道明顯經過控製，唯有這個少女的這個方向才能感受到這震懾之意。要不是唐霖往前擠在了兩人之間，少女有可能會當場暈過去。

  “是我們魯莽了！還希望大師看在她還剛剛成年的份上，寬恕她的愚行！畢竟誰沒個年輕的時候嘛！”唐霖的姿態放得很低，再加上那老人才用的語氣，雖然讓人隻覺得怪異，但住持顯然沒有追究的意思。

  “阿彌陀佛！虛和也是剛入寺沒多久，如有失禮之處，還請幾位多多擔待。”

  “還請問大師，可否找一處安靜的禪房，讓琉璃姑娘好好休息一番。”

  “慧悟！”

  “弟子在！”

  “先帶著幾位客人到預備好的客房裏休息吧！”

  “是！幾位請跟我來！”

  既然有人願意給他台階，那自然沒有不睬的道理。有了唐霖的出頭，老和尚才好表達自己既往不咎的態度。而其他僧人也因為住持的一席話，便讓出了通路。

  唐霖稍微看了看隊長，像是在征求意見。隻是隊長似乎正沉迷於藏經閣周圍建築的景色，完全不在意周圍發生了什麽。

  就當自己收到授權的唐霖，攙著脫力的少女從這唯一的通道離開。隻是並沒有刻意去聽取周圍的聲音，但不少有趣的東西就開始往耳朵裏湊。因為聽到不少有趣的部分，唐霖就順著他們說話的方向，用餘光大量了一番。

  鼎昌寺很大，足足有一個街區那麽大，所以什麽樣貌的人都能在這裏見得著。說出那些話的人很好找，因為他們就像是電視劇裏那種一出場就知道是反派的人一樣，在這佛門清淨之地，他們實在是太過格格不入了。

  隨意的站姿，鬆弛的肌肉，最為顯著的還是他們遊離不定的眼神，完全沒有周圍那些修行者的氣息。反而倒像是在街麵上經常見到的青皮無賴。

  黑發青年稍微記下了他們的體貌特征，便隨著前進的步伐走出了這個是非之地。

  三座主要的大殿在整個鼎昌寺是個獨立的區域，所以他們一行人要出去也必須走過天王殿，才能有自由活動的可能。順著他們來時的方向三人一路無話。隻是負責接待的人也算考慮周到，他們住的地方離大殿很近，而且對門就是議員手下駐紮的地方。

  唐霖剛剛攙扶著少女來到門口附近，對門幾個站崗的白甲戰士就立刻把手摁在腰後的鋼刀之上，巨盾稍稍一晃，重心同時微微下降，做好一切抗衝擊的準備。

  直到慧悟大師走到他們麵前說明了一番，他們這才放下戒備。甚至其中一位小隊長級別的人物還從他們休息的地方叫了幾位弟兄過來幫忙抬人。有了更多的人手之後，唐霖倒是輕鬆了不少。

  放下了脫力的琉璃，慧悟大師招呼了一位醫者過來，簡單檢查了一番，發現沒有大問題之後，兩人心頭的石頭才放了下來。在少女服下寺裏覺醒者專用的恢複藥劑昏昏睡去之後，兩人這才敢慢慢走出房間。

  “阿彌陀佛！敢問施主，為什麽這位女施主會因為這高台的營造法式有這麽大的火……”雖然這麽問有點突兀，但慧悟大師作為首座寮寮，平日裏就主負責貴賓的接待，而現在出了事情，也就沒什麽虛禮好再講究。

  “大師不必客氣！直接稱呼我唐霖就好！琉璃她，是學社出身，現在也是學社掛了名的博士。剛好專攻的就是防護和陣地製作。可能她對於這防護有著自己的一套看法，就覺得如果按照老式的營造法式搞不好就會讓人抓到破綻！她，也是心急……”

  “哦！那倒是老僧錯怪女施主了！還希望女施主能早日康複！老僧現在還有要事纏身，不便多留。就勞煩唐施主在這照看。如果出了什麽事情，門房處會有小沙彌隨時值守。”

  “多謝大師！”

  “阿彌陀佛！施主如果沒什麽其他事，那老僧就……”

  “大師，我還真的有事找您！”

  “嗯？怎麽……”慧悟和尚就看見眼前這個留著一頭黑色長發的青年正從懷裏拿出了個從未見過的方形漆黑物件。

  “所以說，唐施主你就是要用這東西把整個講經過程全部錄下來？”明行住持把玩著手裏的黑色手機對著正在座位對麵吃著飯的唐霖說道。可接茬的人並不是正在咀嚼食物的黑發青年，而是一旁憋了很久的少年王東。

  “是的！大師！是因為有人拜托我們，當然我們也不會把講經的內容到處外傳……”少年的底氣隨著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原本興致衝衝的模樣也因為大師嚴肅的表情而不敢直視眼前的高僧。

  “……這玩意兒真的能像唐施主說的那般，把看的東西給錄下來？”明行大師並沒有注意王東的表情，依舊麵色嚴肅的盯著手中的手機，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視線能把它貫穿一般看清楚裏麵的構造。

  “禿驢！這你就不懂了吧！這玩意是這麽使的！”一看找到了個機會，齊隊長怎麽可能回放過，立馬劈手奪過手機，就開始玩耍起來，隻是剛一按開，他就把手機塞給了王東。

  “密碼！”

  少年的電腦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出現的一抹光亮，雙手就已經在屏幕上劈裏啪啦打了一通。

  就聽“哢嚓”一聲，手機再次回到了蘿莉隊長手中。

  “你看好了啊，禿驢！就是這裏，然後點一下這裏……”雖然嘴上還是沒有饒人的跡象，但他還是對一旁雙眼中寫滿好奇的大師進行了仔細的講解，那副認真的勁頭就像是和藹的爺爺正在手把手教孩子寫字一般。

  又是“哢嚓”一聲。

  “別搶！艸！你給我拿回來！你又看不懂！”齊隊長一時不查，反手就被大師拿去。蘿莉隊長哪裏肯依，立刻翻身出手搶奪。無數灰色的半透明觸手從她嬌小的後背迅速長出，直接從四麵八方封死了大師逃遁的方向。

  但大師根本沒有逃跑的意思，周身金光猛然大盛，整個人如同一個金黃色的太陽，瞬間讓那些纏繞而來的出手煙消雲散。而整個過程大師，根本沒有其他動作，就隻是在那裏直勾勾地盯著手機裏的自己。

  “艸！”齊隊長一看攻擊無效，立刻來了火氣，灰色長戟突然出現在手中，擺出了一副投槍的姿勢，而鋒利的戟尖正好朝著那毫無防備的後背。根本沒有任何預兆，小蘿莉突然雙腳肌肉緊繃，重心下壓。而就在這時，卻是一道陰影占據了自己的視野。

  “嗯！這東西就是個縮小的照相機！握在手裏還真是舒服，算了！還你好了！”

  一看到眼前有東西飛來，齊隊長立刻撤回長戟，手忙腳亂的接過手機，生怕把它給摔了。但嘴上還是不願意白白吃虧。

  “你懂什麽！我知道，你以前找照相館裏的師傅拍過！但這玩意可不是什麽簡單的照相機！得虧我們那些後人爭氣，光是這一個小小的東西就能幹無數事。像什麽，什麽打電話，傳信息……哎！王東你懂得多！你給這個臭石頭好好講講這玩意是個啥！”

  似乎是忘記了早先就想好的詞，齊隊長趕緊把王東拉來撐門麵。還好王東的專業對口，講解起來也正和他的想法。

  “哦！懂了懂了！沒想到現在的地上已經這麽發達了嗎？也不知道現在的淞滬怎麽樣了，洋人還在街上耀武揚威嗎？還有靜安寺……”放下手機，老僧越思量越覺得驚訝，一想起眼前的孩子也是魔都人，不由地想抓住眼前的機會問個清楚，但話沒說幾句，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了身上的灰色的袈裟。輕歎了一口氣，伸出去的雙手也無力地垂了下去。

  但王東也是個眼疾手快的孩子，不再理會重新回到手裏的手機，而是趕緊握上了住持的雙手。

  “大師！華夏已經強大了！租界早在解放的時候就已經拿回去了！我們已經不再受人欺負了！至於，靜安寺我去得次數不多，但燒香拜佛的人從來沒少過……”

  少年一聽到住持問的話，整個人一下就激動起來，此時正滔滔不絕的跟他講起了近代以來華夏的故事。隻是作為聽眾的住持臉上好像不怎麽激動，隻是嘴邊一直呢喃著什麽。

  直到王東講的口幹舌燥，大師才漸漸回過神來，先示意王東不用再講，才從懷中拿出一份地圖。

  “阿彌陀佛！我們還是說正事吧！其他幾位施主都已經知道了接下來的安排，也就差唐施主了！”

  “多有怠慢……”

  “無妨！我們還是早點結束吧！其實整個真正需要提防的空間並不多，而且我們寺裏的武僧還有議員帶來的警衛就足以應付。你們的任務也就是在這裏這裏把把關！不過一般而言，這都不會出什麽事情，如果有興致的話，還請唐施主多聽聽講經！”

  住持一邊說著，一邊拿手指了指，地圖上的幾處要點。

  “而王施主既然想裝這個東西，地方還是有的。”

  “真的？這難道不會有什麽忌諱嗎？”少年一聽到這事成了，整個人好像鬆了一口氣。但他好像還有點不放心，於是繼續問道。

  “能有什麽忌諱啊！我還不得你能多拿出幾個，給那些無法到場的他們帶過去呢！”

  “多謝住持成全！”

  “無妨！隻不過你們得早點進去準備好，至於位置，就這吧！我看這拍照的角度應該沒什麽問題，就是拍不到我的正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