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那位老僧人，隻是擺了擺手，便停在了原處，嘴上的講解也沒落下，隻是比剛才稍微加速了少許。另一位聽眾顯然也沒什麽意見，同樣停下了腳步認真傾聽道。

  兩位僧人間師傅並沒有像過去那般的脾氣，倒是鬆了一口氣。很快老和尚的講解便到了便告一段落，原先深邃黑暗的目光重新多了幾分亮點，隻是這次麵對的不是聽他講經的學生，而是站在隊伍最前方那位穿著快反部隊製服的小姑娘。

  “久疏問候啊！明行大~師~！”

  “阿彌陀佛！雖然有幾年不見，但還是榮光依舊，別來無恙~啊！”

  原本隻是普通的問候，但兩個人很明顯都在一些正常的地方拖了長音。如果是齊隊長現在奶聲奶氣的聲調托起長音，還能讓在場的人勉強感到一絲可愛的話。那這位明行大師一百多歲的老人用這種口氣說話，就隻能讓在場的人感到怪異。

  “禿驢！你在找茬嗎？”齊隊長小手一揮手中長戟憑空招來，長戟上燃燒的灰色火焰看出他絲毫沒有一點尊老的意思。

  “正巧！手癢！”明行大師雖然年紀已長，但雙手緊握，全身突然爆出一股金色的光輝，同樣沒有一點愛幼的想法。

  隻是在場的人誰也不知道這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麽，僅僅隻是普通的問候，兩人就好像打翻了火藥桶一般，隨時可能會炸。

  但救場的人就在旁邊，在眾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剛才還是乖學生的老先生，一隻手抵在長戟的戟尖，而另一隻手則輕輕壓在老師傅的拳頭之上。

  “小……”秘書官的呼喊剛到嘴邊就被那位老先生用著臉上不變的溫和笑意給頂了回去。但她仔細看著那一雙手在這兩股力量中完全沒有受到傷害。

  “兩位如果要敘舊的話，山道可不是什麽好地方。離這裏最近的演武場就在下麵，不如二位到那裏耍幾下如何！”

  “哼！”老師傅沒有多說什麽，散去了身上的金光。

  “切！南山還是老樣子啊！真是無趣！”齊隊長眼看有人插手，架是打不成了，顯然心頭不爽。但他完全沒了平時的那般暴脾氣，而是像老師傅一樣乖乖收了手中的神通。

  “這才對嘛！好久不見！齊先生！”一看兩人稍稍安分了一點，這位老先生這才拱拱手算是問候。

  “不敢當！不敢當！南山議員真是客氣了！在您麵前我怎麽又敢稱先生呢！”雖然還是敷衍的語氣，但齊隊長服軟的樣子還是異常少見。

  “哪有的事！身後幾位年輕才俊都是這次過來執行任務的隊員吧！”

  “什麽青年才俊！都是一群不成器的家夥！您這麽說還真是太抬舉他們了！”

  “幾位！我就是你們這幾天的保護對象，釋南山！這兩天還真是麻煩你們這些年輕人來保護我這一把老骨頭了！明明都是老香客了，何必如此呢！但不管如何還是感謝各位的到來！”不理會齊隊長的抬杠，稍微環顧了一圈這幾位穿著黑製服的年輕人之後，便十分真誠地表達了自己的感謝。

  隻是這陣仗還是讓幾個久居天空城的人感覺意外。尤其是在唐霖注意到身邊的琉璃，整個人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似乎承了什麽不得了的情。但唐霖也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在老先生的注視下跟著其他人行了回禮。

  “既然大家都在，那就由不才我來給大家正式介紹一下這位鼎昌寺的住持，明行法師！”

  “阿彌陀佛！”就見那位麵色雖然蒼老但不失堅毅的老僧，雙手合十，身體微微前傾。沉穩而中氣十足的聲音足夠表現他的虔誠。但他站在原地卻沒有人看得透他，對上那再次變得漆黑的深邃雙眸，所有人就感覺自己的意識如泥牛入海一般，一個浪頭下去便會無影無蹤。

  “果然是像海一樣的人嗎……”唐霖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自言自語。隻是這聲音的角色實在是令人在意。因為作為情報官的人自言自語可是非常糟糕的毛病，葉夜平時也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也就是說這是個提醒？

  這麽想著的唐霖開始收攏自己的思緒，學著身邊琉璃恭敬的模樣，就留下五感作為一個隻會接受信息的接收器。

  “那麽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不如我們就到就近的食堂共進午膳，如何？鼎昌寺的素齋可是在外麵花重金都吃不到的哦！”南山議員稍微看了已經爬的最高處的太陽，提議道。在場的人自然不敢拒絕，但原路返回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尤其是已經爬上了這座和觀音像差不多高的小山。

  所幸地方離得確實不遠，才沒有讓齊隊長的腹誹變成了口頭的抱怨。尤其是餐館裏的素齋，更是讓那幾個吃貨酒鬼大呼過癮。雖然沒有沾到油腥和酒精，但味道口感都能做到一模一樣，廚房裏的師傅必然是下了一番苦工。

  但在這佛門清淨之地，這些在街麵上“橫行霸道”的人都有收斂自己的行動，幾個原先貴族出身的，更是做出了該有的表率。

  端著飯碗的唐霖瞄了瞄張黛玉的那副貴族千金的做派，居然沒有看出一絲不協調的地方，如果不是和她有了幾個月的交流，自己肯定會選擇接受這錯誤的信息。

  學不會女性的禮節，葉夜的那一套就簡單許多，雖然就著這些虛禮吃飯速度下降了不少，但這些禮儀確實讓他收獲不小。每次夾菜的等待都讓他有機會觀察這四周的環境。

  食堂設計的很普通，但和其他地方一樣都是藏起來的奢華，隻是這種奢華對於我們這些俗人而言就是傳世珍寶，對於這些和尚來說那隻是工具而已，如果能找到更好的更方便的，丟棄也無所謂。

  如果隻是這樣去評價這些僧人，那他們確實是做到了佛門的清淨。但很明顯他們的從容也就隻有這些了。

  在他們所坐的食堂一角根本沒有其他人的蹤跡。哪怕是像其他區域該有的路人也看不到幾個。看著架勢這塊區域就像是被祛除一般。在這裏吃飯的人也沒有提前說是要清空這一片區域來用作機密事務商量的場所，那麽這種疏遠必然是刻意的。

  一直在觀察的唐霖，並沒有從他的表情暴露出他的想法。稍微收攏一番自己遊離在外的視線，看了看自己的周圍，果然也還是有不少人察覺了這一塊區域的異樣。

  突然，耳邊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唐霖把自己的聽覺重新鎖定在了這一塊區域。

  “這裏的素齋還不錯吧！反正我是沒有吃膩過！接下來……”南山議員雖然是個老者，但聲音洪亮卻不刺耳，隻是常年作為議員的生活，讓他的話很自然的就兼具威懾和安撫，以至於他要提出親自做導遊的時候，他手下的秘書官就連半句勸阻的話都沒講出來。隻是稍微在心中糾結了片刻，表現在外部也不過是雙手不由自主地緊握再放鬆。

  有了議員的這句話，其他人便不再矜持，所有人很快就走出了氣氛奇怪的餐廳。

  這次依舊是原路返回，隻是每個人手裏都多了一分慧悟大師送的地圖。走在剛才他們相遇的山道上，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照著手上的地圖對著看了起來。

  “那裏就是整個鼎昌寺的中心，天王殿！而在天王殿後麵，通往大雄寶殿的路的兩邊那兩棟巨大建築就是鍾樓和鼓樓。寺廟裏所謂的晨鍾暮鼓敲得就是這兩棟樓裏的。他們的聲音可不小，我以前在觀音像那邊都能聽得很清楚。”

  “在而在大雄寶殿之後就是我們鼎昌寺最寶貴的地方藏經閣！”

  “你們地圖上應該也寫的很清楚，那棟藏經閣其實有兩層。第一層是誰都可以出入的法堂，而在那第二層就是隻有管事以上的人才能進入的真正的藏經閣。當年那隻玉狐狸可是費了無數心血也沒讓這個藏經閣給外人開任何一個口子。隻不過這也造成了其他人對佛門的誤解啊！”

  “算了！往事也沒什麽好懷念的！在大雄寶殿和藏經閣之間的那個空地。對！就是那兩個菩提樹下，那塊正在大興土木的地方就是這次佛誕節的重頭戲！明行大師的講經！”

  “在這裏大概隻能看個全貌，我們還是下去看看吧！”

  即使是隊伍裏年紀最大的凡人，南山議員的腳程簡直跟年輕人一樣迅速，而且就算如此，唐霖也感覺他還有餘力，如果真的跑起來，那位秘書官一定跟不上。

  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來到了施工的現場。在山上還不過幾個指頭大小的空地，現在卻被百多個穿著灰色袈裟的僧人填滿。而負責統管一切的人雖然穿著明亮的黃色袈裟，但卻混在人群中和他們一起賣力的幹活。

  這裏的僧人明顯也就比剛才食堂裏的要好很多。雖然很多人一看都隻是剛出家沒多久的小和尚，但他們隻要是看見了走來的住持一行人，就會停下手中的活計朝著他們行禮。住持的臉色也遠沒有山道上的那般僵硬，此時的他正麵帶笑容，一一回應了在場的僧人們。

  可最令人驚訝的就是他的問候可不止於點頭或者公式性的那幾句話，而是居然能叫出在場所有僧人的法號，哪怕是端茶送水的小沙彌，他都能低下身子準確的說出他們的家庭狀況。

  從未見過這種本事的少年被住持的博聞強記給徹底震驚，整個人的注意力已經鎖定在了住持那蒼老的身軀，久久移不開視線。其他人也差多不，尤其是做過老大的張黛玉更是深知其中的不易。但他們這一隊人裏，總有不著調的。

  並不是為了表達小孩子氣的與眾不同，隻是每個人觀察事物的重心不同。

  唐霖趁著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明行住持吸引過去之後，就開始了對現場的觀察。

  因為臨近佛誕節，整個台子大體的樣子已經出現。整個木架子足足有九層之高，隻是因為一層一層之間相互錯開，整個高度也不過四五層樓之高。但每一層的寬度可不小，坐下幾十個人完全沒有問題。而且唐霖看著正在高台上施工的僧侶沒有任何搖晃的跡象，顯然這處高台的堅固程度根本不需要擔心。

  隻是最讓唐霖感到大開眼界的就是整個高台上居然看不到任何一處存在釘子的痕跡，所有的部件都是由榫卯結構拚接在一起。可就算榫卯結構的建築就算有傳聞當中的那般可靠，但上麵的不少材料都已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腐朽，或許最令人放心的還是那幾個依舊在高台上忙碌的僧人。

  他們的樣子很好認，因為與那些穿著灰色僧袍的僧眾不同，他們都穿著明黃色的袈裟，身上也背著大大小小的裝備。就算明行住持來了，他們也不過是停下了片刻便繼續投入到工作當中。

  唐霖對於這些法師接觸的不多，除了經常給大家做陣地防禦的琉璃，他也就看過葉夜被大家擋在身後搓著火球。所以勤奮好學的黑發青年，就稍微拿手肘擠了擠身邊的琉璃，小聲問道。

  “你知道那些和尚在上麵畫得是什麽嗎？和你平時畫得一樣嗎？”

  本來還在崇敬之情的琉璃顯然被唐霖的突然襲擊給嚇了一跳，整個人就像是炸了毛的小貓一般，連帶著原本和善的視線變得更加“和善”。而且唐霖像是查戶口一樣的問話更是把少女心中的最後一點好感給消磨殆盡。但礙於自己的身份，也隻好乖乖講解給那些新人聽。

  “這些和尚的手法，我看看啊……都還是老樣子嘛！用來偵測的鐸、防止顫動的肅，穩定結構的金剛……哦~居然整個結構的整體全是依靠不動明王印來穩定！這次可是花了大手筆啊！”

  少女聽著唐霖的提問，這才開始仔細觀察起了眼前的高台。隻不過抬眼一看，少女心中的不爽立刻煙消雲散。帶著幾分嘲諷的語氣，無數專業的詞匯就開始往外蹦。隻不過她話音剛落，就看見聽眾一臉發懵的盯著自己。求知的視線不帶有任何一絲**，但盯著少女卻讓她感覺渾身難受。受不了這種感覺的琉璃隻好耐著性子繼續講解。

  “我的意思就是說這些和尚呢！專業水平是很不錯的！但我還是比他們全部加起來都要強上那麽一點點！”

  “但我的意思可不是他們這些人的能力不行！論起這些都可以做我爹的和尚，實力和經驗其實都很強。隻是這些和尚從來不和學社有一點交流。雖然幾十年前這些人的製作陣法的技巧還是相當領先，但玉狐狸山長上台之後沒幾年，我們製作的防禦陣法就已經遠超過他們的水平……”

  唐霖也是第一次從少女的口中聽出惋惜的語氣，但唐霖並沒有惋惜太久，他們的小小聊天室就有了闖入者。

  “這位施主！”

  “嗯？”略顯稚嫩的聲線，在人群中並不明顯。但經過強化後的聽力，聽到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唐霖對著這弱氣但暗藏力道的聲音似呼有了點興趣，隻是人找的不是自己，他也不想就這麽去湊個熱鬧。但這位和尚就是想湊近他的視野之中。

  唐霖隻感覺一陣怪力，稍微退了半步，和尚就趁著這個空檔擋在了自己的麵前，那股子蠻勁，完全不像是個和尚該有的。稍微仔細一看，卻發現這位不速之客居然長著一張娃娃臉，要不是身上穿著明黃色的袈裟，憑著他奇特的聲線，肯定都隻會認定此人隻是個不懂規矩的小沙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