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著你們交上來的報告就感覺不對勁。雖然文章裏的內容，寫作風格都十分符合你們兩個的特征。但就看字跡而言，我可以斷言，這是一個下午抄完的！別這個難以置信的眼神，你們也應該知道我是鑒定科出身的吧！這種通篇下來字體基本保持一致，而且你們兩個也不是書法大家，根本做不到不因為心情的變化而保持字體的穩定。畢竟人的字跡也會因為人的心情而改變。”

  “恰到好處的在這個時間點來堵我，要不是老婆打來的電話，我也許真的能被你們糊弄過去啊！”

  “隻不過還真讓我沒想到，會是你們兩個。我是不想難為你們兩個，畢竟多年的交情在！但，我絕不可能原諒擄走我女兒的人！你給你身後的人傳個話。”稍微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皺，脫下頭上的警帽。原本彌勒佛一般的眯眯眼出現了一道裂口，忠厚老實的麵皮瞬間像是凝固了一般，堅硬如鐵。

  “我，林海，不管你是誰，十天內我保證，我保證！能把那些敢動她的人封在水泥柱裏，全部沉進黃浦江！”

  小港，巨輪之上，審訊室裏

  自從林芸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之後，兩撥人已經僵持了幾分鍾。

  少女因為長久的正坐，全身有點僵硬，下意識地放鬆了腰肢，靠在椅背，雙手抱胸很是欣賞戲劇一般，看著對麵的情況。本應成為獵物的少女，此時倒是一場放鬆，似乎全然沒有意識到未來會發生什麽。

  而身為審訊者，作為獵手的四人此時卻無法平靜。老者、中年人以及那個麵色依舊滄桑的靈魂歌者，三人都在盡力掩飾自己的情緒，想著在自己藏不住之前，找到應對之策。可最後他們的視線都轉向了，全場唯一站立的頂著一頭地中海的王局。

  現在，就算自己能想出一些辦法，可現在光是問已經問不出有用的東西。人家已經亮出了殺手鐧，隻要自己真的用了那些手段，恐怕，就是真的無力回天。而且就算王局食言，誰又下得去手。哪個家裏沒有和少女一般大的子侄輩，真的下了手，你還有什麽麵目去見他們！

  原本對這位空降的年輕領導的輕視都已經無影無蹤，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和前幾次那般拿出錦囊妙計。

  可現在的王局，隻是用嚴肅的雙瞳對視著林芸略帶輕蔑的視線，雖然視線像鷹隼般有力，但隻有他知道自己站在局長的位置，背負的是什麽，麵臨的抉擇是什麽。而他無處去排解，隻能獨自麵對。

  良久，這個中年男人開口道。

  “……咳！林芸啊！你確定要這麽做下去嗎？”像是人類在巨獸下無力的掙紮，問著所有人都知道答案的問題。

  “嗯！確定。”少女嫣然一笑，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心頭都是一緊。

  “等我問完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先把她帶下去吧！”王局對著攝像頭說了一句，然後就開始了自己的提問。

  “意外嗎？對於他的背叛。”

  “他？……哦！你說吳源啊！意料之中啊！像他這種人，換一個陣營又不是什麽很困難的事，不是嗎？”本以為會是什麽直入人心，發人深省的疑問，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不入流的提問，少女並沒有收斂臉上的失望。

  沉默的審判者們目送著警衛帶走了林芸，蒼白的燈光填滿了冰冷的艙室。隻不過沉默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太久警衛前腳剛走，後腳秘書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手裏緊攥著自家上司的手機。

  “呼……呼！王局！雷傑明的電話！”看著自己手下急急忙忙的樣子，王局也實在想不通這時候，那個老油條會打電話過來。但還是稍微收拾了心情，接過手機。

  “喂，王局，是你嗎？”把手機放到耳邊，王局就聽到電話一頭傳來的同樣凝重的男低音。

  “是我？怎麽了？”

  周圍的人也被這一通電話所吸引，每個人都希望這會是個好消息。隻不過當他們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王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每一個盯著的人看著眼前的場景，都不敢開口。但最後還是由王局自己打破了沉默。

  “……我同意你的要求，你自己掂量著辦吧！”王局就說了這麽一句，但整個人就感覺一下子憔悴了起來，一個人坐在位置上揉著自己發脹的太陽穴。

  “……怎，怎麽了？”四周的人一時看著不敢開口，但最後還是那位中年審訊者忍不住開口問道。

  “唉！那邊的雷傑明露餡了，他們的領導林海，也就是丫頭的父親要個說法。老雷沒辦法，隻好找我要個特批！”王局低著頭，十分用力的揉搓著自己僅剩的幾根毛，似乎拔了他們就可以想到辦法。

  “什麽！這怎麽可能！”

  “雷傑明這家夥怎麽搞的！這點事都做不好嗎？”

  “……都給我靜一靜！”平靜的口氣卻意外的有效，剛才炸了鍋的審訊室迅速安靜了下來。看這樣子，應該是有新的安排了。

  “這家人還真是厲害啊！”一股濃濃的挫敗感席卷了這個中年人的精神，此一役就把自己努力的一切打回原形。無奈，王局從嘴巴裏擠出一句。

  “把她放了吧！人家有什麽要求，隻要不過分，都滿足！”

  ……

  “小全！你去把我辦公室裏的幹擾器拿來！對！就是小東做的那個！”

  “批準，下來啦？”林海看著正在把手機關機一臉嚴肅的老同事，感到些許好奇。

  “嗯！就先從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開始吧！小東的事，你知道吧！”

  “是你們綁走了他嗎？”作為一個領導，林海的反應速度可不慢。

  “是我們！等一下！”老雷的餘光發覺自己的手下已經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於是立刻起身接過了全宗手裏的機頂盒。

  “你先去外麵放風。”雷叔說完，就埋頭開始擺弄眼前的機頂盒。

  “局裏不是發了一批反竊聽的裝置嗎？為什麽還要拿小東的？”林海指了指會議室的天花板，在自動滅火器旁邊還有一個投影儀大小的裝置。

  “不是我說，王東那小子在這方麵還真是個天才！就他留下來的那些入侵程序，都能把我們一個個搞得焦頭爛額！”

  “是嗎？等等！你的那些小道消息，不會……”似乎是想明白了為什麽自己的手下過去消息會這麽靈通，林海一時也無法想象他的孩子還有這種水平。

  “是啊！他和老王一樣都不喜歡寄人籬下的生活。嗯！好了，我們開始吧！”雷叔擺弄完幹擾器之後，就拿出手機瞄了一眼，果然沒有信號。

  五分鍾後

  “唉！我們當年還真是造孽啊！”林海看著眼前雷傑明左右手浮現的黑霧，忍不住感歎道。

  “是啊！說到底這一切的事端都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慢慢收斂手上的異常，但會議室裏凝重的氣氛還是沒有削減多少。

  “……既然你們手眼通天，而且還是這麽一股隱秘的力量，就沒有找到那些人的蹤跡？”

  “我基本這幾年能在上麵就在上麵，在這裏的生活也隻是做樣子給你們看，根本沒有多餘的機會去調查。我倒是希望您能多留意留意。”

  “好說！不過，你確定他們真的還放人？”

  “當然，我們這次可是真的栽在你們父女手裏了！”雷叔無奈的笑笑，表示自己真的不願再插手這件麻煩事了。

  “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見麵了。對吧！唐霖先生。”原先的那間審訊室裏，本應該坐在犯人位置上的林芸，現在則用著十分輕鬆的站姿，站在屬於審訊者的玻璃房內，看著眼前一臉了無生趣的黑發青年。

  少女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在她知道自己被釋放之後愣神的幾秒鍾之後，就提出要以這種方式和唐霖好好聊聊，同時她也不介意有其他聽眾在一旁用心記錄。

  “嗯！確實有點意外，本以為下次碰麵會是，三個月後陪著那個小子一起來。”唐霖對於現在自己的處境並沒有什麽意見，隻是機械性的回答她的問題。

  “我是沒想到，像你這種人公職人員，竟然沒有以事業為重，把我的行蹤透漏給他們。”因為沒有了後顧之憂，林芸的口氣也開始揶揄起來。

  “抓住一個高中生，這並不是個難事。”

  “不過最後你們不還是要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我走嗎？”

  “時運不齊，命途多舛。你做的這一手確實很漂亮。”

  “謝謝！”少女沒想到眼前這個略顯陰沉的黑發青年會這麽幹脆的承認，並且稱讚的口氣中聽不出一絲嘲諷。麵對這位能屈能伸的人物，她還是十分果斷的接受了他的讚賞。可眼前的人卻始終讓她生不出半點好感，語氣陡然變得嚴肅，繼續問道。

  “我這裏有幾個在調查你之後產生的疑問，你能跟我講講清楚嗎？”

  唐霖聽完，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你是真的不清楚2016年1221特大爆炸案中，她的死因嗎？”

  “心髒上的貫穿傷，我記得很清楚。”唐霖的吐字很清晰，冰冷的麵皮上也沒有多餘的褶皺。

  “你當時也在場，你就不覺得奇怪嗎？一個十幾年的青梅竹馬死於非命，你就沒有一點調查的想法？”

  “當然考慮過。畢竟她走的太蹊蹺。”

  “……你還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嗎？”奇怪的回答，出乎少女的意料。再看著唐霖萬年不變的表情，雖然少女現在勝券在握，但還是感到和當時在拉麵店裏那時一樣的恐懼。林芸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隨便問了一句。

  “記憶並不清晰。既然你能查到這種程度，那自然應該知道，我的大腦當時受到了劇烈的衝擊，有部分記憶已經喪失。”

  “你還真是個冷血的人啊！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聽著唐霖的回答，少女就感覺一股無名火就開始往頭上冒。隻不過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那個縮在位置上瑟瑟發抖的小女孩，自然就不會有憋屈自己的理由。

  “我現在倒是很感興趣，她在你眼裏究竟算個什麽！玩具？整整十幾年的情分到頭來連個悲傷的表情都擠不出來嗎？回答我！她在你眼裏究竟是什麽！”

  唐霖少見的沉默了，原本明亮的雙眸變得黯淡。少女等了幾分鍾，才隔著厚重的防彈玻璃看到他上下變幻的嘴唇。

  “不知道。”

  “嘖，惡心！”少女沒有一絲的猶豫，送給他一根纖細如蔥根的中指，揚長而去。

  ……

  “還真是個可愛的小丫頭啊！要是在八年前，老娘我肯定要把她拉來搞個文書當當。”張黛玉一個人坐在位子上，輕輕抿了一口身前小桌上的茶水，稍微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

  “隻不過還是太嫩了點，要是把她拉到天空城的街道裏全須全尾的混個兩年出來，絕對是一方人物啊！可惜啦，在地上這麽安逸的環境！”

  “張黛玉你這麽想可不成，要是真讓她爸知道我們把她綁上來，那估計真的就是兩個世界的戰爭了！”一旁剛剛經曆過那場麵談的全哥，隻要一想起林海隊長的那張臉，整個人就開始緊張。

  “就支隊長那種級別的人物還能翻了天不成！”張黛玉顯然不信他有那種能耐。

  “你在剛來天空城的時候，也不是個平頭老百姓嗎？”躺在一邊閉目養神的雷叔，好像是被他們兩個的對話吵醒，眯著雙眼朝著張黛玉懟了一句。

  “是啊！如果不是有這一身能力，這輩子有可能就在那到頭嘍！”張黛玉聽到這句，剛想發作，手已經伸到半空中，卻硬生生停了下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原本互相吹牛的興致煙消雲散，整個人癱在了位置上。偏頭看去，本想好好欣賞空中的風景，卻看見身邊的唐霖正好擋住自己的視野，下意識地用手掰開他的腦袋，稍微看到了一輪明月。

  他們這四人，現在正在回天空城的路上。這四人尤其是唐霖，隻要這人一回來，處理局的工作量就會翻好幾倍。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搞得處理局的人壓根沒有時間去管他們。而剛好天空城的催促文書發到了自己的案頭，所以他們就趕緊把這四尊大神給請走。

  張黛玉手上用勁，卻發現眼前的人並沒有什麽動靜，整個人就像是一塊物件一般，沒有任何生氣。

  “喂喂喂！你小子怎麽了！睡著啦？”張黛玉下意識的拍了拍他的臉頰，就感覺自己手下的情況不對，趕緊用手在鼻孔下放了一會兒，在確認人還活著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似乎是因為張黛玉不小的動靜，唐霖這才悠悠轉醒，而且貌似是一時好夢被打擾，原本不顯漏顏色的雙眼也充滿了些許的不滿。

  “……額，我，我就是想找你換個位置，今天晚上的月亮不錯啊！哈哈！現在不用了，不用了！”張黛玉今天倒是有點奇怪，要是按照以往的任性，肯定不會有任何表示。但現在卻用著十分老套的說辭，打著哈哈。

  不過唐霖壓根沒有追究的打算，隻是一個人看著窗外午夜漆黑的城寨。

  “誒！小子！你也是真的可以！要是我被這麽個黃毛丫頭指著鼻子罵，這姑娘肯定要被我賣到煙花巷裏去！”街頭老大的護短的性格似乎從來沒有從她身上淡去，哪怕自己的下屬再怎麽壞也輪不到別人來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