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管家一愣，不知作何回答。

  喬榛卻是繼續道：“陸爺爺在喬家待了幾十年，難道也不知道嗎？”

  陸管家歎了口氣，沒有立刻作答，而是反問：“小少爺怎麽突然想知道這些舊事了？”

  “好奇。”喬榛如此道：“我想知道，姐姐為什麽一出生就被送走了，又為什麽……一回到喬家就……變成了那樣？”

  他想知道，那樣一個強大從容、好像什麽事都不能對她產生任何影響的人，到底是為什麽，隻能終日與輪椅為伴。

  陸管家看著喬榛，看了很久，直到一陣夜風襲來，他才開始講述十多年前的舊事。

  ……

  林芙懷著喬檸的時候對肚子裏的孩子也是充滿期待。那時候，喬禮鶴也還年輕，心中滿是初為人父的興奮。

  隻不過，在林芙懷孕八個月的時候因為車禍追尾導致早產，那時喬禮鶴在外省，她生產的事一應由還在世的喬老夫人照料，在林芙早產大出血時簽的手術同意書確實保小的。

  後來林芙挺了過來，隻是因為大出血的後遺症，至少三年不能再受孕。

  這本來也沒什麽，好好養著便是，可關鍵是喬老夫人那一輩的人舊有思想，一直想抱孫子，對喬檸這個孫女就不大喜歡。

  加上林芙在之後也知道了喬老夫人做的事，讓本就不太和諧的婆媳關係變得更加緊張了，但礙於各方麵的原因，加之當時林家勢弱，林芙本來就是高嫁，對上喬老夫人就更沒有底氣了，因此受了她不少磋磨。

  誰也沒想到，林芙竟然患上了產後抑鬱症，而她的丈夫因為夾在母親與妻子中間，選擇了逃避，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根本沒能發現她的病情。

  等發現的時候，她的抑鬱症已經很嚴重了，並且當時由於她的精神恍惚，小喬檸差點從十五樓摔下去。

  再之後，喬禮鶴幾乎把心力都放在了給林芙治病上，小喬檸也明顯不再適合放在林芙身邊養，而喬老夫人也不想養這個孫女，於是，喬老爺子一錘定音把她送到了自己在鄉下的前妻那裏。

  說起喬老爺子的前妻明舒雅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大體講就是一個富家少爺追求真愛、不顧家族阻撓與戀人私奔，最後被現實打敗的故事。

  回歸家族後，喬老爺子就和明舒雅離婚了，並接受家族安排和喬老夫人結婚生下了繼承人。

  可能是出於那點兒微不足道的愧疚，也可能是因為世家辦事總是不太喜歡留下把柄的，喬家給了明舒雅不少補償，但最終她也隻要了一棟老家的房子，此後也沒有再嫁。

  這些事情喬老夫人是清楚的，但隻要喬家能維持她在外作為喬夫人的尊容，她便不會在意。

  世家聯姻，大都如此。

  而這次喬老爺子提出把小喬檸抱給明舒雅養活，不知道是出於什麽考量，連最有立場出來反對的喬老夫人都默認了。

  此後，喬檸在鄉下一待便是七年。

  在這七年裏，喬禮鶴從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已經知事的女孩兒回來陪林芙，其後不久，林芙的病就好了，因此對這個養女十分疼愛，似乎已經忘記了他們還有一個親生女兒在鄉下養著。

  喬檸七歲時，明舒雅病逝，這才被接回喬家。

  但或許是因為生她時太過艱難，又或許是長期的抑鬱讓林芙的心思產生了不小的變化，加上多年不見的生疏，林芙和喬檸根本親近不起來。

  而且那時候，喬榛已經出生了，喬禮鶴和林芙更上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小喬榛身上，連平時頗為疼愛的養女喬念都受了不少冷落。

  喬檸被接回來不到兩個月，就發生了意外。

  林芙帶著三個孩子外出，遇上了雪崩，喬檸被埋了兩個小時，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

  “所以，姐姐的腿就是那個時候……”

  “醫生說，二小姐的腿被一起滾下來的石塊砸中了，神經損傷嚴重，又因為在雪裏埋了太久，寒氣入體，身子也壞了。”

  喬榛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既然媽媽是帶著我們一起出去的，為什麽隻有姐姐出了事？而且……以喬家的力量，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拖了兩個小時才把姐姐救出來。”

  “當時還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爸媽好像很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

  陸管家默了默，沒有回答，而是道：“我隻是在家裏待得比較久的老仆，主家的事，我也隻知道這麽多了。”

  是隻知道這麽多還是隻能說這麽多？

  喬榛沒有再問，花園的矮樹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他縮了縮身子，覺得有些冷。

  陸管家想說送他回房間睡覺，卻聽他道：“那位……明夫人，對姐姐好嗎？”

  爺爺的前妻，養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孫女”，真的會好好待她嗎？

  過了一會兒，喬榛聽到老人回答：“明夫人……很好，待二小姐也好。”

  陸管家想起十一年前，剛剛被接回來的小小一隻的喬檸，又想到她被送出國時，縮在輪椅上不哭也不笑的樣子，最後浮現在他眼前的是幾個月前，那個仿佛豎了一道堅冰把自己與外界隔離的二小姐，終是輕歎一聲。

  若當年明夫人沒有早早離世，在她的庇護下，二小姐的處境一定會好得多。

  至少，這世上還有一個親人是真心待她好。奈何最後，連明夫人也沒了。

  喬榛抬頭，在微亮的月光下，他好像從陸管家眼中看到了惋惜。

  ……

  容三夫人的生日宴結束後第二天一大早，容非就回了閔城。

  不過中午到學校時他隻見到了江弄。

  “你姐沒在？”

  江弄道：“這兩天姐姐都請假了，沒來學校。”

  容非擰眉：“她怎麽了？”

  “不是什麽大事，容哥你不用擔心。”雖然是這麽說，但江弄卻還是沒說喬檸為什麽請假。

  容非不語，轉身上了車，留江弄一個人在校門口看著他的車離開。

  所以，他這是用完就被扔了？

  半小時後，容非提著兩大袋菜出現在喬檸家門口，用手肘頂了一下門鈴。

  沒一會兒，喬檸從裏麵打開門。

  看到容非，她有一瞬地失神，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你怎麽來了？”

  容非抬了抬手，無奈道：“再不讓我進去，我的手可能就要斷了。”

  喬檸垂眸，讓開路。

  不過，容非一進屋子就皺了下眉。

  怎麽這麽濃一股中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