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莫名指責
作者:東籬散夫      更新:2021-01-16 01:48      字數:4614
  “想太多也沒有用,自己就是一個蝦兵蟹將,根本沒有什麽能力決策!”思來想去,最終,李東暗暗的對自己如是說,但心底裏卻對伊麗莎生出了一種莫明的同情。

  “老翟這幾日都在忙著引進設備的事情,你有空可以幫幫他。”吳錢看李東怔怔出神,主動搭話。

  “嗯,行。待會兒他回來吃飯,我和他聊聊。”李東笑笑,心中卻想再去背誦一遍《諫逐客書》。

  晚飯時分,李東將自己的想法給老翟說了,老翟哈哈大笑,“等你坐到了老總的位置再去考慮這類事情吧。現在你的任務是跟我走,咱們出去兜兜風去,我看你老是坐在屋裏,都長毛了。”

  “長毛?我身上本來就有很多毛。”李東哼了一聲。

  “我是說頭發,順便理理發吧,我也該理發了。”老翟笑著跟他打哈哈。

  “原來是這樣,走吧,我要從頭開始了。”李東笑著回應。

  結束了一天的忙碌,李東坐下來跟何玉潔訴說著對她的柔情蜜意,可他卻總是有點心不在焉。

  他在想著伊莉莎的事情,總覺哪裏不對勁兒。

  “我還是去問問老吳!”李東果斷對自己道。

  沒想到李東和吳懷慎交流後,對方哈哈大笑,絲毫不以為意。

  李東便想長篇大論了一番,好好地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吳總,其實我之前在找工作的過程當中,也聽到過類似的問題。沒想到在經濟繁榮,思想自由的今天,竟然還有很多人抱著這種想法。靜下心來的時候,我心中突然有所觸動,想囉嗦幾句,並非針對任何人任何事,僅僅是有感而發。”

  他小心斟酌著詞匯。

  “哦?看來你小子今天有想法啊?說來聽聽。”吳懷慎關了電腦屏幕,遞給李東一顆糖,認真聽他講。

  李東接著說:“萬事萬物真實的形態並不一定是它表麵看起來的樣子。有的人工作很多年依然碌碌無為,有的人從沒工作過卻能力超凡;有的人天天埋身案牘卻得不到書本訣竅,有的人在旁觀摩卻能有所心得;有的人囿於自己的理念而限於偏執,有的人心門開合而能洞察先機。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嗯——”吳懷慎意味深長的點點頭,“然後呢?”

  “雇員與公司的結合不光是金錢利益的結合,也是情誼甚至價值觀的結合。選人用人不能局限於一個方麵,作為公司HR不光需要專業知識過硬,也要懂得觀人識人用人。隻有做到用人的不拘一格,才能讓事業做大做強啊。至於員工能力素質行不行,不妨給個機會試一下,真刀實槍的操作一波。隻有這樣才能知道對方到底合適不合適,不能一味拘泥於走馬觀花似得‘形式主義’和照本宣科式的‘本本主義’啊。”

  “那你覺得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什麽呢?”吳懷慎慈祥的看著李東問。

  李東略一思索,便說:“當下很多人都已被快速的經濟發展和社會變革裹挾,身不由己的變成社會這片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浮萍,隻能隨大流跟形勢,人雲亦雲,毫無主見,對一些事項不能做出恰當的判斷。不過我們可以用內省的方法來減少這類問題的發生,比如在我們靜下心來的時候,是否可以問問這到底對不對呢?是不是有更好更佳的途徑呢?”

  “小夥子長大了啊,有自己的想法了。”吳懷慎微笑著,眼中充滿著希望。

  “如果用人單位限於偏執,做不到心胸豁達容人容物。作為應聘者還不如不去應聘,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幹脆自己做個小生意來謀生得了。”李東又略帶抱怨似的嘟噥了一句。

  吳懷慎靜靜的聽著,一縷縷香煙嫋嫋而升。

  李東又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通,有意無意的影射著伊莉莎之事。

  沒想到吳懷慎聽完後,嘴角掠過一絲詭秘的微笑說:“既然小李這麽說,這件事我做主了,盡快讓她來工作吧。”

  “真的嗎?哈哈,謝謝吳總給她機會,真是太棒啦——”

  李東一聽此話,高興的差點蹦起來。

  天色是暗沉沉,沒了往日的陽光明媚。

  也在這日,國內將保函辦好了,李東親自帶著文件給董文秀送過去。見了麵,李東心花怒放的告訴了她這一好消息,不料對方凝重的接過去,冷冷的說道:“估計這份文件要作廢了。”

  李東還沒明白究竟怎麽一回事,董文秀就輕藐看了李東一眼,用一種怨懟的口吻說道:“法國人要求我們重新開立保函,並且提出了幾個要求。第一,他們要求開立行應該是工行總行而不是下麵的分行。第二,它們要求將保函中的仲裁條款刪除,變更為他們認可的條款。第三,它們要求將保函中美元的符號改成用數字表述。第四,修改其他的錯別字,比如這個單複數的問題,美元的名稱應該用複數形式。”

  顯然,她將這事歸咎於李東的過錯。

  但她顯然打錯算盤了。

  聽她這麽一說,李東知道自己的工作已然枉廢,心中一陣不自在。

  董文秀冰冷冷的道:“法國人都這麽吩咐了,那就趕緊重做吧!”

  此時,李東麵部肌肉緊繃了起來,心中怒道:“這人總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每次都是法國人讓我們怎麽樣怎麽樣,仿佛成了別人的狗腿子。你是這家公司財務總監,竟連一點當家的威嚴都沒有,反受下屬的指使,一副軟骨病!”

  雖然一肚子火,但他還是沉著氣說道:“我在開據保函之前已經請教過您了,關於這件事,咱們不是早已定下來了嗎?為什麽等到休假的法國人回來後,情況就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呢?我看這法國人提出的意見根本就是無理取鬧,簡直都是無事找事,理由根本站不住腳,我也懶得修改。”

  “這不好吧?”董文秀沒想到李東這麽說,驚訝的打量著他,眉頭皺了起來。

  他按捺著自己:“有什麽好不好的。你當初親自審核的,親口答應的。這從頭到尾,無論書麵文件的遞交還是銀行的選擇都是你全程參與的。”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們不能逃避錯誤啊——”

  “請問錯與對是誰說了算?是你捧到天上的法國佬?還是被你踩入泥坑裏的中國人?”

  她喉嚨中哽了一下,“那你想怎麽樣?”

  李東聳了聳肩,“當初我們之間所有的來往郵件都抄送他們了,早不提晚不提,偏偏一切已成定局了才提,這是什麽鬼操作?這到底是否定我的勞動成果呢還是你的?你作為甲方財務負責人,怎麽能這麽不負責呢?”

  “我不是不負責任,你說的道理我也懂。不過裏麵的原因不是已經給你說過了嗎?是因為法國人不同意。”她黑了臉說道。

  李東也不顧及顏麵了,毫不客氣道:“那是你的法國人,不是我的!”

  “他們不同意,這個事情就做不成!現在他們的命令就是聖旨!”她肆無忌憚道。

  李東冷冷瞧她一眼,知道她得了“軟骨病”,不勝憤慨,直截了當的說:“但是中國人同意,你我都是中國人。管他法國人不法國人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我們公司是三家平等持股,誰都有否決權。我雖然是財務總監,但是我也要尊重其他兩方的意見。特別是合同管理部門和法律部門的意見,搞一言堂那是不對的!”董文秀陰陽怪氣道。

  李東鼻子輕哼一聲,以示不屑,但他仍盡量維持聲音的平靜:“那你直接將之前的來往信函貼他們腦門上啊,這畢竟是你們公司內部的事務。當初自己不溝通清楚,現在木已成舟,卻又反悔,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世界上的道理千千萬,但我這裏隻有一條,不能得罪客戶!法國人是不是你的客戶,我是不是你的客戶,我們讓你做什麽你們就應當做什麽!”她咄咄逼人。

  “在我看來,該提供的服務我們已經提供。你們公司的內部爭端不能對抗外部善意第三人,這難道不是普通的基本商業邏輯嗎?”李東再也不能忍受對方的歪理,又憤憤道,“自己捅了簍子自己承擔後果,我不會幫你背鍋!”

  他之前覺得董文秀熱切的和他郵件來往,還以為她能做的了主。沒成想竟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

  董文秀一驚,沒想到李東直接來了這麽一招,揭破了她的老底,臉色頓時漲的通紅,說不出話。

  李東也不說話,兀自端起紙杯,喝水。

  幾分鍾後,她小心翼翼的又說:“我承認的確是我這方麵出現了紕漏,但是現在法國人休假回來了,他們不依不饒。知道的覺得我不容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護短呢,說我們中國人幫中國人。”

  “難道中國人不應該幫助中國人嗎?退一萬步講,這不是國別的問題,這是公司程序的問題。既然你們當初願意,為什麽後來又說不願意呢?這事情都辦妥了,你們出爾反爾,咱們能不能有點公司信譽?”見到對方氣勢弱了不少,李東氣勢更盛。

  董文秀愣了,怔怔的看著李東,張著嘴,再次語塞。

  看到甲方財務總監處於如此尷尬境地,李東不免心內唏噓,思緒迭起。

  見對方不吱聲,他繼續道:“再說了,你知不知道,我們這次如果重新開立保函,會損失多少錢?”

  聽李東如此說,她貌似抓住了一絲希望,趕緊道:“據我所知,重新繳納一遍手續費而已,不會很多的。”

  “不會很多也是有啊!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們會幫我們負擔這一部分費用嗎?再說這個事情,你讓我怎麽解釋?就說是我的錯誤?還是你的反複無常?如果是前者,我將會受到處分的,如果是後者,你的名聲也不好吧?”

  聽到李東的質問,她臉上陰晴變幻,容貌扭曲的不成樣子了。

  “我們不會負擔你們的費用——”她囁嚅著。

  “既然不會,我們更不會重新開立保函。”李東斬釘截鐵道。

  “不要說的這麽絕對,如果這件事情你們領導知道了,對你和項目都不好。”董文秀突然走起“高層路線”來了,不見了剛才的懦弱情形。

  “知道便知道,我想我們領導不會跟你一樣糊塗。”

  董文秀忽而眼中隱隱閃著水色,悲傷道:“你們領導知道了,你可能就會離開這裏了,我真的不希望這樣,畢竟我們之前合作的這樣默契——”

  李東心想,不趕緊堵住她的嘴,還不知道再出什麽幺蛾子,便道:“不光是我們領導,你最好告到我們的總部。讓大家都知道,也讓他們評評理,到底誰是誰非。看看誰才是那個對外國人搖尾乞憐卻對自己人頤指氣使的家夥!”

  “你!!!”董文秀“霍”的一下站起來,兩手支案,弓著身,兩眼瞪的跟燈籠般,緊咬嘴唇,似要生吞李東。

  她被嗆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就這樣對峙了約莫三分鍾,她神態逐漸恢複正常,重又坐下,轉而溫柔的說:“小李,你不要激動,咱們有話好好說。”

  李東斜眼看著她,“是你激動還是我激動,真是正話反說。”

  董文秀鎮靜一笑,轉身便翻箱倒櫃,找出一袋紅茶跟一隻馬克杯,又燒開水,親自為李東沏上。

  事畢,她眼中閃著誠摯的淚光,淒然而又哀切的說道:“李東啊,照年齡來論,我虛長你幾歲,按理說你是我的弟弟了。你看看,要不然你就幫姐姐一次,你隻要幫了姐姐這次,你下次遇到什麽困難,我也一定會幫你的。隻要不是殺人放火,危害社會的事情,我都會幫你!”

  “得,這家夥開始走溫情路線了。再這樣下去,待會兒她哭哭啼啼怎麽辦?在她辦公室裏,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幹了什麽作奸犯科的事情了呢,這怎麽解釋的清呢?算了,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我還是溜之大吉吧。”李東見對方談話風格突變,心中快速盤算一番,已有定見。

  一念及此,他趕忙說:“姐姐,我剛才給您說的那些話就是我們領導說的底線,意思我已經表達清楚了,話我也已經帶到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有什麽事情發郵件給我就行。”

  說著,他拎起包便衝出她的辦公室。

  恰在此時,弗朗西斯正好路過,李東猛地竄出,差點和他撞個滿懷。

  弗朗西斯一見李東,忙拉住他,道:“李先生,我正好有事找你,上次咱們說的稅務免除的事情——”

  還未等他說完,李東便打斷他:“請您聯係程翕棟先生,我實在是有事在身,忙得很。下次咱們再說,回見。”

  弗朗西斯不明所以的看著李東,眼裏都是疑問:“平時很有禮貌的李東怎麽現在這個態度了?”

  望著李東遠去的背影,他無奈的搖著頭,又轉頭看看財務總監屋子裏一臉愁容的董文秀,歎口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