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渙然冰釋
作者:東籬散夫      更新:2021-01-02 22:11      字數:4649
  李東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躺在床上了。

  “你上次說的是真的?真的夢見了血屋?”旁邊的紮瑞娜眼眶微紅,見李東醒來,焦急的問。

  “你覺得我有必要騙你嗎?”李東掙紮著坐起,反問道。

  “福祿卡特不是給你護身符了嗎?你怎麽還會這樣?”她睫毛悄悄的罩了下去,又問。

  “可能是因為最近心情壓抑吧!”李東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給!喝下去!”她遞過來一碗水,紅色的。

  “這是什麽?”

  “一碗紅糖水,喝了它,對你身體有好處。”她笑著,一雙藍色眼眸很動人。

  “我勒個去,我又不是女人,喝什麽紅糖水?!”

  李東心頭一陣悶氣。

  “可是你今天流鼻血流的好凶。”

  說著,她神情中閃過幾分驚恐,似又重回那個驚心動魄的畫麵。

  “哎,沒事兒。我天生這樣,而且流點血沒什麽不好的,促進新陳代謝,還減肥呢。”

  她低語:“我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說辭——”

  他皺了眉,不理她,重又躺下,“我隻要睡一覺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不!”她不高興的道,說著將碗一放,伸出雙手,便要拉他。

  “不要拉我,我要睡覺!”他抓起被單蒙在臉上。

  她忽變得凶巴巴的,用力擰了他胳膊。

  李東吃痛,骨碌一下坐起來,“你為什麽還不走?”

  她把臉轉向了窗外,避開他的視線,“我要完成我的任務。”

  “你的任務?”他很驚奇。

  “是。”

  “那是什麽?”

  “我曾經告訴過我,要照顧好你。後來你說你有何玉潔,我心想她肯定會好好照顧你,但是你卻成了這樣——”說著說著,她的頭變低了。

  李東感念她的好意,心中溫暖,道:“謝謝你!”

  “沒什麽,隻是那位國內的大小姐,她怎麽這麽不通情達理呢?”

  “這也不能全怪她,隻是有人搗亂而已,這裏麵有很多誤會。”

  她聽罷,沒好氣的道:“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在我們這裏,不論男女,都是敢愛敢恨,沒有這麽多的彎彎繞繞。”

  “是的,這裏的人淳樸善良。你就是典型代表,嘻嘻——”

  不知怎的,跟她說話,李東覺得開心了不少。

  見他心理防線卸下,她又端起糖水,語氣強硬道:“你趕緊喝了!”

  “我不喝,你喝吧,女人喝的東西我不喝!”他慌忙擺手。

  “什麽女人男人的,隻要對身體好就行唄。”她嘴角露出一抹諷刺。

  李東不聽,要掙紮著起身離開。

  她連忙伸出空閑的那隻手,要去拉住他。

  他剛站起,立腳未穩,加之身體仍虛弱,被她一拉,身子不由傾斜。

  她也一個踉蹌,手中糖水灑了出來。

  紅色的斑點浸印在她那白白的抹胸前。

  他愣了,直直的瞪著那一抹亮色。

  她也不好意思了,鬆開了本已緊緊拽住他的手。

  見他那副模樣,她麵風一轉,肚中已有了一個“好主意”,笑道:“你如果不喝,嘿嘿,我就造你的謠。”

  “什麽?你想怎麽樣?”他回過神來。

  “我就說你非禮我。”她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流動的秋波直送入他的眼底。

  他忙退開兩步,又好氣又好笑的道:“不要瞎說,我好好的,幹嘛非理你?”

  “我就說你流鼻血是因為非禮我不成,被我一拳打的,嘿嘿——咱們項目經理部這百多號人,想想後果吧你。”

  她忽閃著幽深莫測的眸子“威脅”他,臉上卻掛著甜甜的笑意。

  李東看她逼視的俏臉,驀的發覺臉皮發燙,腦袋裏飛速運轉著,“如果她非要這樣說,那肯定會不好解釋。行行行,喝就喝,誰還怕你不成!”

  想到這裏,他不做聲,接過碗來一口氣全喝了。

  “嗯,這樣才是好孩子。”對方雙眼笑的眯成一條縫兒。

  李東因體弱,接連臥床幾天,方才有力氣下床走路。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著,突有一天,他的手機“叮鈴”一聲重新響動起來了。

  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赫然寫著:“東子哥哥,在不在?”

  “嗯?玉潔?”李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這次真的是我!!!”那邊連用了三個感歎號。

  “你們真的要去澳洲嗎?還會回來嗎?我能不能去找你啊?你們什麽時候走啊?簽證辦完了嗎?澳洲那邊聯係好了嗎?你還沒讀完書,你是繼續讀書嗎?我也過去找你好嗎?我隻想陪著你——”李東連續發問,他的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還沒等他將醞釀了好久好久的話全部說出來,她便回了信息:“媽媽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還有,我剛做完手術,不能開口說話,隻能先發信息了。”

  “啊?其實阿姨責備我也是應該的,我的確做的太差勁了。”李東真誠的反省。

  “她不理解我們的感情。我們是真心相愛,我支持你的事業。”

  “謝謝玉潔,謝謝——”李東頓覺眼中有濕熱的液體滴下。

  能被人支持和理解真好,久違的溫暖慢慢向他聚攏,重又回到他的身上。

  “東子哥哥,你別聽我媽的,我是不會去澳洲的。我的事情我做主,正如我們之前的山盟海誓,我這輩子非你不嫁,你也非我不娶。你不用著急回來,安心工作就是。你回來後我們一起去旅遊玩耍。”

  “真的嗎?玉潔?”李東此時已淚眼滂沱,他的眼睛被淚水澆灌的看不清屏幕了。

  他以前隻知道她愛他,沒想到愛的竟然如此深沉。他以前也知道她理解他,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她是如此的理解他!

  經過一番細聊,李東才明白,原來中間曲折反複都是何媽媽指使別人在中間亂發的,李東惱恨自己對何玉潔的不信任,也惱恨自己為什麽搞了這麽一份工作,不能陪伴在家人身邊,以至於演變出這麽多是是非非來。

  沒過幾日,李東收到了玉潔從國內郵寄來的快遞。

  那是厚厚的一摞信紙,拿在手裏沉甸甸的。

  李東捧著它,眼圈不由的紅了。沒待開讀先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嗚咽了幾聲。

  他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才又拿出信箋,那厚厚的十幾頁紙,勝似千金白銀。

  字裏行間,斷斷續續,字跡時有改變,有時工整,有時潦草,有時直接省略幾筆,似乎是有力氣了就好好寫,寫累了就偷點懶。

  何玉潔將自己病情的改善,與媽媽的爭執,何爸爸左右搖擺的態度,醫生每天問詢的話語等等,都一一記錄了下來。信裏還將誤會的來龍去脈細細說了一遍,希望李東不要介懷,最後便是絮絮叮囑李東一個人在外,要多注意日常飲食等生活細節。

  李東捧著信來來回回看了五六遍,品味著每個字的含義。他確認這次的確是何玉潔的口吻,他將信紙貼在心口,感到渾身都是甜甜的。

  信的結尾平靜,詳和而美好:“當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能理解我們的時候,我們勇敢的選擇理解彼此。當這個世界都不能接納我們的時候,是我們走進了彼此的心房。我們隻有彼此擁有,才能避免一切傷害,我們自己本身才是彼此的安全區。目前雖然一個在天涯,一個在海角,但我們還是彼此掛念,彼此沉醉在一種叫**情的魔法裏。”

  當天夜裏,秋風勁吹,窗欞也在蕭瑟作響。

  但他卻如沐春風!

  一夜翻覆,第二日醒來,他赫然發現枕巾上已都是斑斑點點的淚痕。

  清晨起來,李東發現微信中多了一位好友申請,備注名字為“何玉潔表妹-王雨潔”,李東趕緊通過。

  沒想到對方直接發起視頻聊天,鏡頭裏是一位留著短發的姑娘,麵龐清秀,眉宇之間與何玉潔有些神似。

  “是的,何玉潔是我表姐。我舅媽給我交代了任務,讓我冒充表姐和你溝通,結束你們的男女朋友關係,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代發的。請你原諒!”

  李東大度一笑,雲淡風輕道:“之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後還要請你做伴娘呢,我是不會生氣的,哈哈——”

  “你這人,度量倒還真不一樣——”

  “對了,後來呢?你怎麽改變主意了?”

  “後來我發現你和表姐是真愛,我也被你們的故事打動了,因此我就將整件事情向表姐和盤托出了。我知道我這麽做是不道德的,也請求得到她的原諒。”

  “她原諒你了?”

  “當然,她還誇我‘及時糾錯,善莫大焉’呢”王雨潔嘻嘻笑道。

  見她說的誠摯又懇切,李東也端端正正道:“何媽媽的心思我是可以理解的。剛開始的時候你也覺得是為了你表姐好,所以才那麽做的,我不怪你。更何況後來你迷途知返,主動的成全我們,避免了更大誤會的造成,我要謝謝你。”

  他說著說著,忽又笑了起來,因為在他看來,隻要何玉潔跟自己好好的,其他都不是事兒。

  “不要這麽說,姐夫,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你千萬不要這麽說。”

  李東聽她管自己叫姐夫,心裏高興,樂的爽聲大笑。

  “話說我也真的是暗示過你呢,我拍照給你的書名,你還記得嗎?”對方狡黠一笑,神秘的問。

  李東腦中一閃,脫口道:“Nevergiveup?”

  “對!”

  “原來是你在提醒我?!”李東恍然大悟。

  “那當然,看在你對我姐那麽癡情的份兒上,我才給你的暗示。要是其他人,我才懶得理他們。”屏幕中的女孩子嘟著小嘴,頗為自豪道。

  李東將手機放到桌子上,擺正,麵對麵對了她,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誠摯道:“謝謝王雨潔,要不是你,我真的差點鑄成大錯!姑娘慧心蘭質,定然有好的福報!”

  姑娘被他逗的咯咯嬌笑:“謝謝姐夫,哈哈,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沒想到姐夫還這麽迂腐,竟然對我拱手作揖,哈哈,笑死我了——不知道姐姐是怎麽看上你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聽她這麽一說,李東也樂了,開懷大笑起來。

  他這邊剛放下電話,吳錢便火急火燎的趕來,對他道:“不好了,李東!”

  “怎麽了?”

  “東隅已逝桑榆非晚,你要想開點。”他說了句文縐縐的話,拍拍李東的肩膀,頭也不回的又走了。

  李東感到莫名其妙,“神經病!”

  第二日一早,李東找吳錢探尋真相。可對方不在,順便瞥一眼,發現紮瑞娜也不在。

  “這家夥這麽晚還沒有來上班?奇怪了——”

  不成想,到了中午他也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下午,他實在忍不住了,便去向吳懷慎打聽情況。

  “哦,她休假了。”他淡淡道。

  “去哪裏了呢?”

  “去俄羅斯了,她爸爸媽媽在那邊工作,讓她過去休假。”

  李東腿腳無力的挪回辦公室,“這家夥怎麽不給我說一聲呢?”

  他給她打電話,沒人接聽。

  “也是,你又不是人家什麽人,幹嘛要告訴你,幹嘛要接聽你的電話呢?”他自嘲一句。

  嘲笑落入薑穎然的耳朵裏,她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在找她?”

  “是的。”他趕緊道。

  “昨天傍晚你出去吃飯,我看她過來,在你的座位上坐了會兒。”

  “哦?”

  “是的,她還看了你的抽屜。”她眼也不抬道。

  “抽屜?”李東腦海裏靈光一閃。

  他迅速坐回自己的座位,拉開抽屜。

  那裏有一封淡藍色的書信。

  他緩緩的打開信封,抽出藍瑩瑩的信紙,仔細的讀起來:“李東,我最近心情非常亂。看到你對她的真情,我既感到幸運又覺得嫉妒,又覺得痛心。我幸運因為我遇到了你這種對女子知冷知熱之人,我痛心是因為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不能做局內人。我嫉妒是因為我看到你為她日漸憔悴,神思不寧。我最近天天被這幾種情緒反複糾纏,心情很不好。辛運的是,我爸爸媽媽正好讓我去他們那邊散散心。我答應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李東攥住信,飛快的奔出駐地,他要去塔吉克爺爺家裏找她。

  但是那座鐵門也是緊緊的鎖著,全無打開過的跡象。

  他翻過牆頭,小木屋的門也是上了鎖,人去樓空。

  “這一家人都去俄羅斯了嗎?”

  他惶惑。

  “說不定去機場還能見到她,當麵說句保重也是好的。”他想著。

  機場裏,他轉啊轉啊,可是始終沒有見到那個人。

  在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細長條的身影,可是等他轉過頭,卻什麽都沒有。

  經常在眼底晃悠的人突然不見了,他有些不習慣。

  好在讓人忙碌的事情又接踵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