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霧裏看花
作者:東籬散夫      更新:2021-01-02 22:11      字數:4363
  李東此時已確定對方是一個喜歡打抱不平的人,並且“她”對李東抱有一定的成見。

  可是具體是誰,他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

  “這就是我對你的交流方式,不是像你對我那樣敞開心扉,我對你就是這樣,沒有其他。”對方決然道。

  李東也不肯說破,繼續道:“嗯嗯,你是理性的,有時候理性的讓人可怕。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會不會再愛了,可是你不覺得有一個如此愛你的人是很值得珍惜的一件事嗎?難道你隻希望找一個僅有思想的人,來一場柏拉圖式的戀愛?難道男女之間最好的境界不是既在**的吸引纏綿又在思想的溝通交流嗎(身體跟心靈都發生碰撞才可以琴瑟協調啊)?玉潔啊玉潔,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麽?”

  對方沒了下文,李東等待了好半天,手機也沒動靜。

  他決定不能再這麽耗下去了,便直接問:“玉潔童鞋,我想看你近的照片——能不能給我來一張?”

  “我要去洗手間了,你該休息了哦。”對方秒回。

  “我不想休息,今天喝了點酒,隻可惜借酒澆愁愁更愁。現在我隻想求你的一張照片,要不然今晚徹夜滿眠。”

  李東這次說話很硬。

  結果對方不讓他硬,又沒了下文。

  李東心中感憤:“你他媽的,說消失就消失,一個騙子還這麽囂張!玉潔是一位優雅美麗的女孩,怎麽被你演繹成這樣了!不行,即便是為了何玉潔,我也要揭穿你的真麵目。”

  李東連續視頻呼叫了幾次,可是“她”都沒有接聽。

  正當他打算放棄的時候,對方來信了:“喝酒了就早點休息吧,我要早點睡覺。”

  “我早就躺著了,我就是要一張照片而已,玉潔難道就這麽不通人情嗎?”

  他肚裏雪亮,仍耐著性子哀告道。

  叮鈴一聲,對方發來一張很久以前的照片。

  “看來她也玲瓏剔透,不敢將事情做絕,竟然發了一張過時的!”李東心道。

  “哎呀,我是說我想看你現在的照片,不是以前上學時候的。你現在不是躺在病床上嗎?能不能給我發一張過來看看?”

  “叮鈴”一聲,對方發過來一張何玉潔在學校聽學術講座的照片。

  “哈哈,又發錯了吧?我要你現在的,我想看你美麗而清澈的眼睛,還有眼中那閃亮著的一灣清泉。”他連連誘哄。

  “沒有了,發完了,去休息了。”對方想偃旗息鼓。

  “玉潔難道真的想變成大壞蛋?你現在自己拍一張不就行了,快,來一張自拍!”李東見事不宜遲,便下了一劑猛藥。

  見對方在文字框裏打字,可是半天也沒發過來什麽東西。

  “這家夥,肯定是在猶豫!”

  李東決定趁熱打鐵:“我想看看真實的玉潔,求你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張了,我就隻有這麽一個小小的請求,可以嗎?”

  “我找找——”對方鬆口道。

  “切,要真的是玉潔,二話不說,她肯定立刻將自拍照發過來了。你這行徑太讓人氣憤,竟然冒充別人說情話還提分手,簡直作孽啊!”他埋怨道。

  “你來一張自拍不就行了,我想看現在的你。此時此刻我想起蘇大學士的那首詞了,‘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你我闊別多日,我想看你,看最真實的你。”李東深情道。

  “叮——”手機響了。

  李東定睛一看,立時哭笑不得,竟是一張豬頭照!

  “看來此人是個喜歡惡作劇的人,年齡應該不大,要不然不會如此做。而且此人應該是一位心腸較軟的人,因為聽了我的哀求,不趕緊想法逃走,卻在這裏和我虛與委蛇起來。”李東腹中盤算道。

  “好啦,睡覺,晚安。”對方道。

  一看對方真要下線,李東抓緊時間寫道:“不行不行,你這張圖害我都沒離別的情緒了。一別數月,難道你就忍心嗎——?你太不厚道,難道你就不能給我拍一張嗎?玉潔呀玉潔,我想你都快想瘋了,讓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一張,不要再惡作劇。剛才這張,我一看就不是真實的你!”

  “嘻嘻——那當然不是我,我又不是豬。睡吧,不要太任性了呀!”對方心情喜悅,不過還是拒絕。

  李東心中不爽,“本想借著看照片的機會研究一下此人身處的環境,以便推斷出更多的細節,沒想到這小人竟一直不肯拍照,這實在讓人上火。”

  “你看你,你都知道自己在騙人,何必捉弄人呢。來來來,隻要給了,我保證不再打擾你了。我就想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這人從開始就沒有認真——哎!!!”

  他繼續施壓。

  “叮——”,對方給他發來一張書本的照片,上麵赫然寫著“Nevergiveup!——永不言棄!”

  “玉潔,你怎麽給我看一張書名,這書名簡直就跟我現在的所做所為一樣——你難道在變相諷刺我嗎?”

  李東覺得對方在借圖譏笑自己,惱火異常。

  “睡吧,聽話。”對方語氣頗為耐心,字裏行間帶些溫柔,透出對他的關懷。

  這人應該是何玉潔旁邊的人,而且應該是位年青的女性,李東由此斷言。

  “就一個簡單要求而已,不知道你在猶豫什麽?或者在懼怕什麽嗎?難道你不是這微信號真正的主人?抑或者你根本就怕別人看到你的尊容?”

  他徹底按捺不住了,連珠炮似的發問。

  “No!”對方直接飆了英文,貌似頗為惱怒。

  為了不至於立刻斷線,李東隻能暫停探求對方的真實身份,轉而婉言道:“永遠讓人看到你光鮮亮麗的一麵,卻不讓人看到你憔悴無助的另一麵,就如同你的性格,永遠展示出剛強的一麵,掩藏脆弱的一麵。永遠讓人在你心門之外徘徊不定,卻不讓任何人走進你的心房,這就是你的殘忍。你展現了所有的美好卻不讓人擁有,你用你的魅力招募追求者卻對他們無情拒絕。”

  對方發來的是一串省略號,似乎頗為無奈。

  他繼續道:“你越來越封閉,他人越來越敬而遠之。你認為自己越來越成功,他人卻認為你越來越另類,現在請你勇敢的向前走一步,向我展現手機後麵的你,一個真實的你。”

  對方發來一個“不”字,卻又迅速的取消了。

  “她”在彷徨,欲言又止!

  “這一行為雖然不是你情願的,可是它能給別人帶來美好;雖然不是你讚賞的,可卻是解救他人的靈藥。或許此刻一點點的改變就會讓你發現一個前所未有的自己,或許前方的道路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泥濘崎嶇。親愛的玉潔,我是無時無刻不在掛念你的人,就看在親人的份上,讓我看一看?”

  李東手指頭劈裏啪啦一頓敲,期盼著奇跡的發生。

  可是自此之後,對方再無回音。

  不過李東不再糾結,他已經確信何玉潔的手機被人動了手腳了。

  時光白駒過隙,不知何時,院中小徑上落了些幹枯枝葉,燥熱的空氣中夾雜著些許蕭索之氣——秋天來了。

  程翕棟安撫完國內的後院也回來了,李東的事情卻還在懸著。

  這日,吳懷慎邁著穩健的步伐來找李東,似是想對他說點什麽,嘴唇動了動,卻不知如何開口。

  薑穎然坐在李東對麵,看著老吳自顧自的進來,坐下喝水,而李東卻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她心裏惴惴,不時給李東遞眼色。

  而李東卻神色自若,依舊不慌不忙的看合同。

  “這次你不擔心了?不著急回去了?”老吳終於開了口,努力用平淡的語氣問。

  “嗯——”李東心態平和的點頭,因為他已知道他為何前來。

  “為什麽?”他頓了下,繼續道:“現在程翕棟已回來了,你們可以倒班了。”

  “因為我覺得我女朋友的手機肯定被人動了手腳,那些傷人的信息不是她發的。”

  老吳眸子閃了閃,表示不可思議。

  李東心想不能多說,便輕描淡寫道:“隨她去吧,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老吳仔細看了看李東,還是表示不可思議。前兩天因為不讓這小子回國差一點和自己鬧掰,現在卻突然消停下來,不知道這家夥究竟經曆了什麽。

  李東緩緩轉動著手裏的簽字筆,漫不經心道:“煮熟的鴨子飛不走的,即使飛走了也還會飛回來的。”

  老吳這次反倒是著急了,生怕因自己的強留而耽誤了小夥子的終身大事,如果真的黃了,這心結可是要記上一輩子的。

  他沉吟片刻,便用透著幾分焦慮的聲音道:“你就這麽確信?要不然回家看看吧?不要別人家把你賣了你還幫著人家數錢呢。”

  李東的目光異常明亮,認真的看著老吳。

  老吳平時威嚴的很,此時碰到李東的目光,頓覺自己頎長的脖子矮了一截,隻聽李東怫然不快道:“我相信她!這種信任認誰也不能改變的!”

  安如柱一時語噎,心裏暗歎:“明明為了你好,你卻反倒質疑起我來了,真是沒良心。”

  李東最終也僅是呆呆一笑,不再做聲。

  現在很清楚了,代替何玉潔發消息的人應該是明了內情的人,而且也是了解李東動向的人。李東睡不著便掰扯著手指頭算,何爸爸一向主張戀愛自由,自然不會幹涉女兒的私事,何媽媽上次見麵的時候一個勁兒的誇讚李東,對他關懷備至,也應該不會。思來想去,難道是對門的鄭亞明?難不成是他去看望何玉潔的時候,將何的手機順走了,難道此時他要趁火打劫?

  李東心中疑團重重,百思不得其解。

  “李先生,我感覺你今天心不在焉?遇到什麽事情了?”翌日,程翕棟請客吃飯,巴哈在酒桌上問李東。

  李東悶了一口酒,定定的看了看他,勉強笑道:“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我能幫上什麽忙嗎?如果可以,我隨時待命。”巴哈熱情道。

  “你可幫不上忙,女人的事情你能幫上啥忙?”程翕棟插科打諢道。

  李東猛的抬頭,盯了盯程翕棟,他嫌程多嘴,埋怨之意隱然伏於眼底。

  程翕棟立刻端正臉色,嚴肅的說:“我也不是故意取笑你的,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這樣老是憋著也不是辦法,說出來說不定我們大家可以給你出出主意。”

  李東也不答話,隻拿眼睛繼續瞪著程翕棟。良久,他才言語緩慢,似是一字一句的說:“我相信她不會這樣的,這裏麵肯定是有什麽誤會。”

  程翕棟見李東如是說,無奈一笑,不再說下去了,轉換話題道:“沒想到僅僅過了幾天,咱們位置就互易了,這次該輪到我來安慰你了。誠然,像你我這些成年漂泊在外的人,照顧不到家中的妻小,他們難免心中不滿,日子久了,漸漸有些抱怨出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東聽他如此說,神色不自然的問:“難道你想說讓我直接找一個單位子弟,她們從小生活在這個圈子裏,會體會我們的辛苦,對吧?”

  程翕棟聽罷舒心一笑,隨即正然道:“那當然,還是自己人懂得自己人,你找一個圈外人,人家哪懂得咱們做石油郎的苦啊,你沒聽過那首歌謠怎麽唱的來著?”

  “什麽歌謠?!”

  程翕棟扯著脖子,開始唱起來:“‘嫁漢不嫁石油郎,一年四季到處忙,春夏秋東不見麵,回家一包爛衣裳!思鄉痛苦心裏藏,四海漂泊習為常,長年累月在外奔,不能回家陪爹娘。終身大事無心管,親戚朋友摧喜糖,心中有苦說不出,回答隻能笑來搪。工資一點淚成行,怎能買起商品房,壓力大得氣難喘,前途在哪路迷茫。戀人分別各一方,妹盼大哥早還鄉,相思之苦妹難咽,距離拉得愛情黃。好女不嫁石油郎,一年四季守空房,家中瑣事無暇想,內心愧對爹和娘’。”

  李東任憑程翕棟瞎唱,低頭沉思不語。雖然對方唱的難聽之極,但是聽到歌詞內容與自己的命運是如此之象,便不自主的嗟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