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人還是要王前看。”薑穎然冰冷冷的聲音似冬季的寒冰，在這暮春時節聽著仍讓人覺得寒氣刺骨。

  李東忽的站起，徑直走回辦公室，瞪著電腦屏幕。

  或許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的方法便是集中精力於工作。

  恰巧，剛一坐定，電腦右下角便閃出一封來件提醒。

  原來國內總部為了追時間，趕進度，特別針對項目開了一個會，法務部將會議紀要發了過來，詢問是否現在就可以進口設備。

  “奶奶個熊，前幾天給你們發郵件，還裝大爺不回，現在著急上火了吧，哼。”李東沒好氣的罵一句，站起身，向老安辦公室走去。

  安如柱聽完李東的匯報，嚷起來：“國內總部見到我們這邊遲遲沒有動靜，著急了，特別是有一位領導叫宋廳的，總是喜歡拍腦袋做決定，最近一直要求我們馬上進口物資，大幹特幹。”

  老翟坐在一邊兒，這幾天他在忙著跑海關，和那裏的辦事人員交際熟了，啤酒肚也起來了，嗝了一口酒氣，赤紅著眼睛誇張的看著老安，語氣中盡顯煩躁，“他們也不想一想，進口可以，以什麽公司的名義進口呢？不幫我們想想辦法，卻隻會一個勁兒的鼓噪，‘如果掛在分公司名下，會嚴重拖延工期，天價的賠償金我們是負擔不起的。’”

  “這些難道我們不知道嗎？他們又不知道前方的具體情況，瞎指揮害死人！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混上去的！我看他們就想讓我們將物資掛在子公司名下。”老安沒好氣的接了一句。

  “掛在子公司的名下，將來怎樣名正言順的將它用到分公司作業中？再轉到分公司名下？”李東聽完安如柱的解釋，腦中盤旋著。

  “嗯。。。”吳懷慎沉吟不語。

  李東已猜到吳懷慎又想將這個問題拋給費魯茲。

  “這封郵件我會懟回去，罵他一通！”安如柱氣憤道。

  老翟晃晃腦袋，努力睜大眼睛道：“那個家夥應該是從盧旺達調回去的。那個地方沒啥業務，在那邊的人天天遊手好閑，養成了這種不實事求是的習慣。咱們中亞前幾年都是有項目的，經驗比他們多了去了。”

  吳懷慎接過話頭，“不要讓這個家夥壞了我們的大事就好，先穩住他，給他送一個報告，讓他知道他這一提議的荒謬。”

  他喝口茶，又道：“其實甲方已經明確告訴我了，如果將來用分公司運作這個項目，那一切的設備儀器最好是掛在分公司名下。”

  李東一聽這話，仰天而笑，這標準答案誰都知道。

  但是現在的問題不就是時間嗎？

  他一籌莫展的翻看著手機裏的通訊錄，突然，一個熟悉的名字躍入眼簾。

  “令參學！”

  令參學以前在土庫曼做過類似的事情，又是自己的校友，說不定他會有辦法。

  “對，約出來吃一頓！”是時候用了一下安如柱特意頒發給自己的優惠券了。

  “先在微信上摸摸底再說。”李東心道。

  他滿懷希望的發出了邀約。

  可令參學的回複有些令人失望，他告訴李東，以前他做的項目都是注冊了新公司後才辦理的進口手續，跟現在的情形不是很一致。他勸李東問問谘詢公司，在這種情形下到底怎麽處理。

  老安咬著煙，點著頭，“那隻能是問一下費魯茲了，畢竟這裏的情況他們比較熟悉。上次看了他出具的報告，他們分析的很不錯。你快去寫郵件吧。”

  費魯茲沒有掉鏈子，他立刻就給出了否定回複。

  不過他也給了李東另外一則好消息，他們已經派小弟到稅務局打聽了，確定李東給他的公證認證文件可以用，不會耽誤新公司的注冊。

  聽到這則爆炸性的消息，李東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覺得這是近期聽到的最令人振奮的消息了，比發獎金還令人高興。

  時間就是金錢，這麽粗粗的算來，彌補的時間足足一個多月呢。

  李東以每秒一百八十脈的速度衝出辦公室，將這一好消息遍知了安如柱和吳懷慎。

  “哈哈哈——”他們同時笑出聲。

  他們熱淚盈眶，激動的抱在一起，拍著彼此的肩膀，哈哈大笑。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安如柱顫著發紫的嘴唇道。

  “對對對——有心人，天不負！”

  “這下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讓國內動遣設備吧。”老安道。

  “還不能那麽說。”吳懷慎擦了擦激動的淚水，努力鎮定下來，“萬事還沒有到最後一步，千萬不能這麽打包票啊。”

  李東看了一眼謹小慎微的吳懷慎，心道：“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還猶豫什麽，我們應該高興才是！”

  安如柱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但他仍道：“吳總說的對，在陌生的國家，我們應該萬事小心。不應該因為一點小進步就沾沾自喜。李東在這件事情上做的好，想到了這個點子，為我們節省了很多時間。下一步我們就趕緊推進分公司的注冊吧，我希望在兩周之內就順利的完成這件事情。”

  “那咱們還需要進行掛靠主體可行性調查嗎？”李東趕緊問。

  根據安如柱的說法，如果能夠在兩周內注冊完新公司，那還費什麽勁去掛靠呢。

  安如柱定了定神，緩了緩情緒，“還是需要調查，誰知道半路會出什麽幺蛾子。調查一下，可以做到心中有底，以防萬一嘛。”

  李東點頭讚同。

  晚聊時刻，李東向何玉潔坦白了自己跟紮瑞娜的一切。

  “嘻嘻——”她笑。

  “你還笑得出來？”

  “為什麽不笑？”

  “那你為什麽笑？”

  “我笑你魅力大。”

  “我覺得你心很大。”

  她仍舊笑個不停，“如果不笑就不大，那麽我寧願笑一笑，顯得我心胸大。”

  “好了，你這人，這麽嚴肅的問題，你竟然跟沒事兒一樣？”

  “你想讓我怎麽辦呢？發火呢，還是規勸呢，還是立刻衝過去？”她歪著頭，一副冥思苦想狀。

  “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嗎？”

  “有什麽可擔心的。反正本姑娘這麽優秀，不怕沒人要。”

  “去死吧。”李東白她一眼，“不過我當時的心情，的確很難受。”

  “我可以理解。這種感情很複雜，但是停留在一種較為低級的階段，還沒有升華到對我的這種刻骨相思的愛。”

  李東納悶，“哦？”

  “是的，相信我。隻要多跟我說會兒甜言蜜語，你就會徹底解脫的。”

  他兩眼發光，“那我們今晚聊個通宵？”

  她忽閃著長長的睫毛，“你確定可以？”

  “當然，我現在可是一個人住一間屋呢，沒人打擾我們。”

  “嘻嘻——還可以做點其他的事情不？”她銀鈴般的笑聲裏有了一絲壞意。

  李東欣然應允，“那當然可以——”

  接下來的幾日，李東將需要準備的資料校訂好後發給了國內法律事務部的同事，催促他們盡快辦理。

  國內的流程李東是知道的，但他仍有些擔心。畢竟一層一層的審查批準，加之嚴重的官僚作風，需要花費很長時間。更要命的是，最近整個集團正在清查細理海外公司及賬戶，境外公司的設立審批權限已被收到了集團總部的最高層那邊，更為這一繁瑣的報批流程增添了許多不確定因素。

  “在思考什麽呢？”吳懷慎看出來李東有心事。

  李東收回心思，將自己的顧慮給他說了。

  吳懷慎皺著眉頭沉默了半響，望著天邊的雲彩，悠然道：“一切從權，碰到這樣的事情，領導們也會重視的。如果國內的注冊文件準備好了，就讓你的同事趕緊發過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這合同都簽署了，客戶還在等著呢，隻能是朝前趕了。至於你提到的審批備案的事情，這和咱們成立分公司的文件不一樣，讓國內的同事後補吧。咱們兩手準備，先斬後奏！”

  聽了吳懷慎的解釋，李東心情稍稍平複，不過腦中又冒出另一個問題，頓時讓他陷入煩悶，“但是國內領導簽完字以後，將這些文件快遞過來，也需要時間。”

  吳懷慎微微一笑，“這都不是事兒。”

  他畢竟是老江湖，對公司的動向了如指掌，神秘兮兮的看著一臉困惑的李東，“這個你不用擔心，咱們集團公司這麽一大攤子，內部人員往來又非常頻繁。”

  李東抬頭盯著他，“怎麽說？”

  “新疆吐哈物探的人就可以將文件帶到新疆，到了那裏再讓國瑞公司捎過來就行。他們的運輸隊每周都向這邊運送商品，隻需提前給趙倩打聲招呼就行了。”

  “這個主意好！”李東高興的站起來。

  “我現在就給國內法律部打招呼，讓他們趕緊的辦。”

  李東沒了後顧之憂，滿載笑容而去。

  放下了思想包袱，李東在郵件裏使用了更為急切的措辭和強硬的語氣，催促國內的同事趕緊幫他。此時和他對接的是平時要好的哥們兒邱正陽，他滿口答應一定會快速跟進。

  晚飯時刻，眾人圍坐在一起吃飯。自從前幾日安裝了大鍋蓋兒，他們也能看到國內電視台了。

  突然，中央新聞台插播了一則廣告，說某大型企業負責人錢某某因經濟問題，涉嫌違法違規，已被移送司法機關立案調查。

  “這不是前幾天還剛來視察的錢總嗎？”李東指著畫麵驚疑不定的問道。

  “這個消息真是太意外了，前年的時候他還去墨西哥那邊視察呢，好可惜。”吳錢歎了一句。

  “不意外，一點也不意外。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安如柱搖著頭，木木的說。

  在座眾人麵麵相覷，想起錢總的行徑，心想他出事肯定是早晚的事情。

  “那個人倒不壞，比一些蛀蟲強多了。最多錢總也就是玩一玩，對主體業務沒有指手畫腳，也沒有刻意刁難咱們這些小兵。雖然處事乖張，但他也有幾分自知之明，不強求別人做一些超出他人能力的事情。”柳澤化帶著惋惜的腔調評論道。

  “國內的反腐力度很高啊，幸虧咱們現在在國外，天高皇帝遠，沒人管得到。”老翟笑嗬嗬的，帶著一臉僥幸道。

  安如柱聽聞此語，神色一凝，操著低沉的聲音道：“以後咱們項目的一切來往賬目，一定把握住。一是一二是二，嚴格按照財經紀律歸賬造冊，一分一厘都要搞清楚。萬一哪天上麵突然針對海外公司進行大規模審查，我們也不怕。”

  眾人聽後均感有理，誰知道中央會不會來一個長臂管轄呢？

  白日漸長，天邊一抹血紅正在苟延殘喘的發出最後一道亮光。點燈的功夫，不知不覺中夜幕已悄然降臨。

  忙了一天，該找點樂子放鬆放鬆了。李東搬了把凳子坐到陽台，沐浴著習習吹來的晚風，想著如何捉弄何玉潔。

  但她一臉嚴肅的告知李東，她目前實習的公司正要開展新人風采演講比賽，是關於保險賠付的。

  理所當然的，何玉潔把稿子發給李東。

  “我累了，幫我修改！”

  李東無語，打趣她：“親愛的，我發現你吧。真的是哪裏都好，要容貌有容貌，要成績有成績，要才藝有才藝。”

  何玉潔在另外一頭聽得心情大好，興致頗高的問：“接著說，然後呢？我的優點也不止這麽點兒。”

  李東話鋒一轉，麵色愀然道：“但是論寫稿子，的確不怎麽在行。要排比沒排比，要典型事例也沒有典型事例。。。缺少排比演講的時候少了氣勢，缺少典型例子演講的時候缺少了說服力。。。”

  她立刻沉不住氣了，“那你說，應該怎麽改，你改一下讓我看看？正好本姑奶奶已經累壞了，這就去覓食了，一個小時後給我，期待你的大作哦。。。”

  李東看她嘟起的小嘴，心中一陣甜蜜。

  夜晚的辦公室是異常安靜的，適合改稿子。

  李東挑燈奮戰，一個小時後，他看著屏幕上那份圖文並茂的成果，心中暗自得意。

  何玉潔準時上線，匆匆一覽，連連誇讚李東，“你別叫李東了，直接叫‘李有才’得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他極力推脫著。

  她驚訝，“怎麽？不好嗎？”

  “恰恰相反，好的很。”

  “那你為什麽不要？”

  “我要留給我們的兒子。”

  “——”

  “嘿嘿，還有，謝謝媳婦兒賜名，他一定感激不盡。”李東貧道。

  “嘻嘻——”

  頗帶風致的聊到子夜，何玉潔熬不住，終於肯睡了。李東也整整床被，開啟了自己的黃粱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