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行路波折
作者:東籬散夫      更新:2020-12-27 23:47      字數:5534
  一行無話,車內暖氣十足,讓人昏昏欲睡。司機師傅覺察到了大家的生理困境,將收音機放在了評書播報上,以期引起大家的興趣。可是沒過多久,大家就都閉目養神了。

  李東在給何玉潔發了微信以後,聽著評書節目裏嘰裏呱啦的說著文物市場,典當行,包公雞,鹽水鴨之類的故事,眼皮打架,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兩小時後,他們到了機場航站樓。找到南航窗口,換好登機牌。距起飛時間還有段時間,大家計議先去肯德基吃東西。

  “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走了。”中飯接近尾聲的時候,閆樹國提醒道。

  剛要起身,廣播台突然宣布,由於目前新疆天氣惡劣,飛機不能降落,飛往烏魯木齊的航班將延遲一個小時。

  “哈哈,看來天氣不給你麵子啊,你的首航碰壁了,咱們隻能再等等了。”許東跟李東開玩笑道。

  “別了,咱們去裏麵等,先安檢吧。”閆樹國沒有笑容,要求大家道。

  候機廳裏,無聊是主旋律。李東第一次去項目,感覺新鮮,抓著兩位胖哥問東問西。好在廣播台沒有再播天氣問題,時間到了以後,大家順利登機。

  約莫三個小時後,順利抵達地窩堡機場。剛下飛機那一秒,李東終於明白為什麽何玉潔和其他同事反複告誡他一定要多穿衣服了。呼氣成霜,滴水為冰,一點也不為過。如果將此刻涿郡的天氣比作溫帶氣候的話,那此地的天氣就是在北極了。凜冽寒氣全方位侵逼身體,瘋狂的帶走每一個發熱的細胞,讓人忍不住連打噴嚏。

  “是不是剛下過雪的緣故?真他媽出奇的冷!”趙北冥縮了縮脖子道。

  李東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離開這個如冰窖般的地方。他期望趕緊轉機,逃離這裏。他提前研究過杜尚別的地形,那座城市四麵環山,地處盆地,氣溫比這裏好些。

  “或許到了杜尚別,天氣就不會這麽寒冷了。快點帶我走吧,快點帶我走吧。”李東哆嗦著,祈禱著。

  他們一行人快步走向轉機的區域,希望快點辦完手續。地窩堡機場也是國際化中轉站,人種林林總總,繁雜紛呈。各色皮膚各類種族或民族的旅客穿梭其間。

  李東拿眼一瞥,心道:“這機場人性化設計做的很好,方向牌和指示標誌都是維語和漢語兩種語言做的。長長的廊道兩側掛的都是新疆各處的著名風景,這裏的自然風光果然獨樹一幟。”

  在這裏,李東不由得感慨漢朝的鑿空的確是具有空前意義的壯舉。一千年前就被張騫欣賞過的美景還如此鮮活的呈現在自己眼前,時空錯位感自心而生。

  “感謝他的地理大發現,讓我們擁有一片這麽美麗的新天地。”李東喃喃自語道。

  正走著,陳時群忽而憤憤然噴道:“你看看,那是什麽破標誌,還不如不寫呢,讓人發生歧義!”

  李東望向他所噴火的方向,隻見上方赫然寫道:“轉國外和港澳台地區。”

  “為什麽這麽說?”李東覺得稀鬆平常,沒啥毛病,好奇的問。

  “自己將港澳台都劃到外國去了,明明是中國,非要搞特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三個國家呢。”陳時群仍舊憤然道。

  “嗯。”李東一時錯愕,沒想到這廚師的覺悟比自己這小知識分子的覺悟強多了。李東沉默了,顯然,廚師說的是有道理的。

  剛將轉機手續辦妥,機場廣播神奇的響了,播報了一則讓大家哭笑不得的消息:“尊敬的先生們女士們,飛往杜尚別的航班因天氣原因,飛機不能正常起飛,請各位到航空公司櫃台辦理入住手續。對此給您帶來的不便,深表歉意。”

  因為國際航班的行李不能辦理行李聯運,這些箱子隻能自己扛著,看著笨重的行李箱,李東頓時覺得很無助。

  閆樹國看著大家,歎了口氣,無奈的說:“天要留人,不能強求啊。大家去航空公司櫃台,看看怎麽安排吧,估計我們要在這裏待一晚了。”

  看到工作人員親切而愧疚的麵龐,李東心裏涼了半截:“看來今天是走不成了。”

  工作人員將眾人引導至候車區,說有專車會將他們拉到指定賓館休息。經過一番折騰,李東低頭看了一下手機,已經晚上八點半了。肚子已經開始咕嚕咕嚕叫喚了。

  “嘿嘿,小李,是不是餓啦?”趙北冥聽到聲音壞笑問。

  “是有點,不過還可以忍一忍。”李東揉揉肚子,不好意思的笑笑。

  “放心吧,跟著閆隊,肯定吃香的喝辣的。”趙北冥一臉輕鬆的說。

  “別聽大頭瞎說,要低調。”閆樹國也參與進來道。

  “嘿嘿,原來你的綽號是大頭啊。”李東笑著問他。

  “哈哈,那是大家叫著玩的。我是大頭,咱們的廚師叫大廚哦。”趙北冥看到一旁的陳時群,立刻向李東擠眉弄眼道。

  “哈哈,好吧好吧,你們都是大人物。”看到兩個搞笑的胖子,李東無奈笑笑。

  此時薄暮降臨,既昏且冷。密雪霰零,朔北飛六出。

  在紛紛糅糅中,最終他們上了一輛商務車車,和其他旅客一道前往目的地酒店。

  出了機場,李東才有機會打量這座城市。因為時差的緣故,西部天黑的晚。他向外望出去,欣賞著這座神奇的城市,它有著血與火鑄造的文明。橘黃色的燈光照射的很遠,天空還在不斷的飄著雪花,綿延散漫於天際,氛氛氳氳。此時這座城市顯得多麽溫馨而祥和,很難與之前的冷酷嗜血聯係在一起。路麵上全是冰雪,車輛行駛的不快,偶爾還能看到冒雪作業的鏟車。路燈下是被堆起來的厚厚的白雪,層層累積下,雪堆長出了胳膊和手,像是雪獸在護衛著這平淨土。

  不多時,天慢慢的黑下來了,已然看不清多少東西。路途似乎很遙遠,剛開始的新奇慢慢的被疲倦替代。睡意襲來,李東已感覺到體力不支。他的眼皮已經開始發澀,腦袋開始遲鈍。但是他不敢睡,因為他不確定什麽時候能到酒店,說不定馬上就到了,睡著的話會被其他同事笑話。

  “一定不能睡!”李東掙紮著告誡自己,他掏出手機給遠在北京的何玉潔發微信,報告自己的行程。“已到烏魯木齊,因為正在下雪,天氣惡劣,不能轉機,現去往酒店的路上,你在忙什麽呢?”

  “嗯,好啊,安全到達就行,不用太糾結,反正你也不趕時間。現在這個時候烏魯木齊正冷呢,我在家聽歌呢。”對方輕描淡寫回道。

  “哇塞,地理學的不錯哦,比我強很多啊,老婆大人就是強大。嗯?什麽歌?快告訴我,我也聽聽,提提精神。”李東繼續問道。

  “當然,我學習一向比你強大。哇哢哢。。。蔡琴的《讀你》。”對方回複道。

  “嗯,是的,大小姐當然比我厲害,也不看看誰挑的老婆?難道你懷疑我的眼光?嘿嘿。。。對了,那首歌我聽過,超級好聽,歌詞寫的不錯,很能代表此時此刻的心情。”李東暖心道。

  “你此時此刻什麽心情?”

  “想看到你啊。。。”李東油滑道。

  “哦。。。。喜歡。。。。”何玉潔打出一個大大的心形圖案。

  “嘿嘿,不過歌詞能夠改一個字,更能表達我對你的情意啦。。。”

  “什麽字?”對方問道。

  “隻需要把讀字,改成想念的‘想’字,你再讀一遍。”李東會心道。

  “臭流氓,去一邊兒。。。”

  “哈哈。。。。。”李東得意的笑。

  “不過話說回來,還挺順的啊。。。。”那邊打來字。

  “必須的,也不看看咱是誰,不過發現車子行駛了半天,一點沒有到達的跡象啊?這黑天半夜的,真的害怕自己被販賣到土匪窩子去了。”李東擔憂道。

  “你那個樣子,書呆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當土匪也不合格。嘻嘻。”何玉潔戲言道。

  “哈哈,大小姐說的有道理,的確不是一個好材料。刀槍棍棒都不會,沒有一樣看家本領。哎呀呀,不行了,我要先睡一會兒,眼睛睜不開了,已經困得要死了。”李東心倦道。

  放下手機,將頭一歪,李東向窗外望去,這個時候夜幕已完全降臨。外麵隻是在下大雪,聯翩紛舞,廣連荒野。

  “這麽個大冷天,走在這樣的路上肯定很危險。”李東嘀咕,但是司機師傅駕駛技術還是老道,在滑溜溜的地麵上左突右進,

  也不知道輾轉於街道小巷間好久,李東被叫醒時,發現來到了一座五層小樓前。

  “跑了這麽久,還以為會提供什麽高檔次的酒店呢。”陳時群嗤笑道。

  “切,原來跟民宿差不多嘛。”大頭附和道。

  “航空公司說提供四星級酒店,我看這明明是二星的標準。”閆樹國冷聲道,心中似乎也有些窩火。

  李東端詳著眼前的建築,從這個旅館的外形看,像極了上個世紀的旅店,門口的霓虹燈一閃一閃的提示著最新的折扣情況。第一眼看去,它已展現出風燭殘年的樣子,外牆殘破不堪,原本白色的瓷磚已經被風吹雨打的發黃了。

  “有地方住就不錯了,待會兒在吃上一通,美美的睡個覺,今天就算完美了。”李東安慰著自己。

  當他渾身發抖,艱難的推著兩個箱子步履蹣跚的走進這個旅店的時候,他突然有一種起死回生的感覺。首先他感覺到了暖和,充足的暖氣在將自身層層包裹起來,冰凍的肌體開始蘇醒。其次他看到了人來人往的餐廳,透過玻璃窗他能數出好幾道菜名來,光看著就是滿滿的幸福。

  大廳雖然不是很大,但氣氛很是溫馨。裝潢色調以紅黃為主,讓人感覺紅紅火火的年味還沒有走的很遠。客廳裏的幾張沙發溫暖柔軟,讓趕了一天路的李東覺得舒服無比。櫃台在大廳的東邊,後麵寫著“興隆日盛”四個大字。

  “大家動作快一點,把護照給我,我去登記一下。”閆樹國催促道。

  四人將自己的護照都交給閆樹國,讓他去換房間鑰匙。拿到鑰匙以後,閆樹國進行了分組:他和許東一個房間,趙北冥和陳時群一個房間,李東跟另外一位陌生人拚湊一間。

  閆樹國將鑰匙遞給李東,身體前傾,俯身悄聲說:“李東啊,先將就將就吧。本來你是新人,我們不應該讓你一個人住的,但是鑒於某些特殊的原因,隻能暫且這樣安排了。不要誤會我們排斥新員工,以後我會解釋給你聽,希望你不要介意。”

  李東見他如此誠懇,知道另有隱情,便趕緊搖搖手,受寵若驚道:“不介意不介意,這很好啊,我還想看看自己的應變能力呢。”

  五層小樓,除第一層是吃飯的,上麵的都是客房。李東拿到鑰匙,使盡吃奶的力氣將兩隻大箱子搬到房前。

  此時,他發現有一人已在門口等他了。見李東過來,連忙幫他搬箱子。

  “小兄弟,咱們是室友了,請多多照顧啊。”這位室友是一個中年男子,大高個,濃眉大眼,虎背熊腰,說話悶聲悶氣,一口的東北音。

  李東歎口氣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東北大哥一聽,笑容很燦爛道:“一聽小兄弟就是有學問的人。俺是沈陽人,去往國外務工。這兩天走不了,咱們哥倆就互相包容吧,要好好相處。”

  “這兩天?這麽長時間?”李東瞪大了眼睛問。

  東北大哥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這是我的預估,根據我往年往返的經驗,這個時候是最難出行的季節了,說不定我們在這耽擱幾天。”

  “哦,我的天。”李東失望道。

  “我看你學問淵博,肯定是個腦子清醒的人。這幾天就麻煩你拿著房卡吧,省的我丟三落四的忘記了。放心,我信得過你。”東北大哥自嘲道。

  他主動讓李東掌管鑰匙,方便了李東外出活動,他很是開心。

  打開房間進去後,裏麵充斥一股怪怪的味道,類似蘭州拉麵的味道,也像是羊羔身上的腥膻味。

  “這都是什麽怪味?”李東皺著眉頭問。

  “不知道,是蓬灰或者香菜?旅途不易,不管他了,有地方住就行了。哎,累死我了,先唐唐。”新舍友將背包一扔,歪倒在了床上。

  “喂,哥們兒,一路走來,你有沒有發現,在每一牆角邊都會放一個粘老鼠的板子,上麵放著引誘老鼠的餌料,難道新疆老鼠特別多嗎?這個味道是不是那些板子發出來的?”李東巡視一圈屋子後,發現兩個老鼠夾。

  “不知道,應該是預防為主吧。”東北大哥慵懶道。

  不過這個答案對李東來說遠非滿意,他暗想這裏是不是有很多有利條件讓老鼠生長。

  “不管了,肚子已經難受的要命了,該下去吃東西了。”李東將行李箱放好,帶好了自己的貴重物品——其實就是一個錢包而已,便一溜煙的跑到了一樓。

  飯菜簡單,主食是大米饅頭,菜肴是酸辣白菜,韭菜雞蛋,水煮藕片,還有一盆黑不溜秋不知道名字的菜肴。李東的確是餓了,每一樣都來了一點,找了一個沒有多少人的桌子坐下來,三下五除二,就給它來一個精光。

  “其他人還在磨蹭什麽呢?果然是群老幫菜,很能抗餓啊,這麽晚了還不下來吃飯,待會兒被別人吃光了,你們隻能挨餓了。”酒足飯飽,李東拍著肚皮思索。

  不過他的疑問馬上就煙消雲散了,因為當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趙北冥笑嗬嗬地過來打飯了。

  “這個家夥嘴角有痣,應該是一個純正的吃貨,否則也不會身體胖到二百斤了。相比之下,有些人想長胖卻長不胖,比如我拚命想長膘,到現在也才一白三十多斤,可憐人啊。”李東眼神對比了一下彼此的肥胖距離,心道。

  跟自己的猜測相差不多,趙搞了兩盤子飯菜,坐到李東對麵,風卷殘雲般將其消滅。在吃第三盤時,他抱怨了起來,這東西不好吃,那東西也不好吃,可是不到幾分鍾的功夫,盤子見底了。

  李東望著他再去打飯的背影,有所感悟:“想長胖,靠多吃!”

  正自出神,突然感覺有人拍了拍他,他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原來是閆樹國他們,他們也剛打完飯菜。

  陳時群可能是不滿意酒店做的飯菜,僅盛了一點。當李東驚訝於他的飯量時,他美其名曰“減肥”。

  “和東北大哥住一間屋子,還習慣嗎?”許東問。

  “習慣,還行。他是一個爽快的人,還挺好打交道的。”李東道。

  “那就好,我們幾個呢,身上有任務,以後會告訴你。你別往心裏去。”閆樹國又重申道。

  “好的,明白。”李東示意自己毫不介意。雖然他不知道他們到底具體有什麽任務,但是心裏覺得肯定很重要。

  吃過飯,幾人圍聚在一起看雪景,瓊芳曳曳,隨著時不時開啟的棉簾趁虛而入。鵝毛大雪還是一如既往的下,在天地間隨風肆意飄蕩,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閆樹國望向無邊無際的黑暗,沉聲說道:“飛機能夠起飛至少是明天早上的事情了,大家注意休息,別忘記了時刻保持清醒,有電話響一定要接,說不定就是關於航班的通知。”

  閑聊中,李東聽他們各自講起之前在異域國家的新奇經曆,像是小孩子聽大人講故事,感覺驚險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