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撥浪鼓（四）

  “你怎麽回事兒啊？怎麽突然冒出來了？”楊舂青緊張的盯著人看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什麽事兒了，看著人氣喘籲籲的從房頂上下來，可真是把人給嚇了一跳，人輕輕的搖了搖頭，低聲說著：“我沒事兒，許久不再這麽活動，一時之間有些承受不住，還有吃的嗎？”人看著他問著，楊舂青輕輕的點了點頭，轉過身就進廚房去了。

  他前腳進去，後腳就瞧見有個小腦袋靠在那門邊兒上瞧著他看著，好奇的衝著他眨巴著眼睛，沙沉海看著他，衝著他招了招手，巧兒站在門口也不進去，似乎還是有些害怕他的，廚房裏楊舂青忙著給人丟碗麵吃，也沒注意到自己的臥室門口的動靜，沙沉海看他不過來，隻好自己站起身來過去，他這往他跟前一走，巧兒被嚇了一跳，差點沒坐地上，誰知道他過來之後就蹲在自己跟前，從衣服裏拿出來了一個布包著的東西，打開來給他看，裏麵放著的是一個撥浪鼓，被包的好好的：“丫頭，聽你娘親說，你喜歡這個？”

  “這個早就過時了……”巧兒小聲的說著，不過還是試探性的想要把撥浪鼓拿過來，沙沉海試探性的往前遞了遞，正好能讓巧兒碰著，就在巧兒拿到撥浪鼓的瞬間，人就被沙沉海給拽過去了，這一下可把巧兒給嚇得不輕，啊的一聲就叫了出來，男人倒是沒有半點對他要動手的意思，隻是叫人坐在自己的腿上，柔聲對他說著：“巧兒，那你告訴爹……告訴叔叔，你喜歡玩什麽，爹明天就給去給你買回來，多貴都可以，好不好？”

  察覺到他似乎真的對自己一點惡意也沒有，但是他渾身的汗味兒還是讓巧兒很不舒服的，小心的坐在人膝蓋上，廚房裏聽見聲音出來的楊舂青看見沙沉海抱著巧兒倒是沒什麽，但是看到巧兒手裏的撥浪鼓的時候，臉色就沉下來了，挑眸看著沙沉海，巧兒托著下巴認真的說著：“那你會給我買吃的嗎？我想吃糖葫蘆，還想吃糖人兒！娘親說糖人很貴，從來都沒有買給我吃過。”

  “好，什麽叔叔都買給你吃。”人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楊舂青故作淡定的走了過來，抬手就把巧兒從他的懷裏給拽了起來，不管人詫異的目光，叫巧兒回屋去，等他進屋去了，人才抬眸看著眼前的沙沉海：“鬧事口的事情，是你做的？”

  “什麽鬧市口的事情？”人一臉不解的盯著他看著，楊舂青回過頭，怕巧兒聽見，拽著人進了屋子裏，把門關上之後，才認真的盯著人看著；“別給我打哈哈，我今天都聽他們說了，有個穿著黑袍的男人去買了一個撥浪鼓之後，不知道用了什麽妖法，就把那個小商販給殺了，你敢說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其實一開始他也不相信，雖然也想到他了，直到他看到了那個撥浪鼓之後才確定，就是他做的事情，沙沉海看了他一眼，不以為然的說著：“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如果被巧兒知道，你就再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你知道嗎？”“他不會知道的。”沙沉海說著：“我娘子已經沒了，我就想對我的女兒好，這有什麽錯嗎？”“是沒錯，你對孩子好一點錯都沒有，但是你為什麽要那麽對那個商販，難道他家裏就有沒有一個需要他去疼的孩子嗎？你這麽做，就等於讓他們家的天塌了，你懂不懂啊？”楊舂青盡可能壓低了聲音說著，生怕被巧兒聽見。

  眼前的人卻奇怪的盯著他看著：“他怎麽樣，有和我有什麽關係？還有，我隻是想讓我女兒過上像什麽就有什麽的生活，有什麽錯？你看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哪一個不是穿金戴銀，穿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那你再看看我姑娘，我姑娘難道就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他是前丞相的外孫女！那也是小姐的身子小姐的命！但是你看看他，穿的是粗布棉襖，吃的是鹹菜麵條，甚至連個糖人都的不敢買，就因為你說貴！”沙沉海瞪著眼睛看著眼前的楊舂青：“我閨女比他們差在什麽地方嗎？”

  “你閨女是不比他們差在哪兒，可我更覺得，如果必須做那些齷齪的髒事才能還來錦衣玉食的生活，巧兒寧願陪著我吃糠咽菜，也不會跟你走！”楊舂青說著，轉過身就走了，沙沉海愣愣的看著那楊舂青，看起來十分溫柔和煦的女子，卻沒想到性子如此的剛強，實在是讓人沒有想到，沒一會兒的功夫，人就把麵條和鹹菜拿了過來，‘啪’的一聲放在人麵前：“把飯吃了！”

  說完，他就睡覺去了，背對著人倒是對他真放心，居然都不帶害怕的，沙沉海回過頭瞧瞧他，再看看眼前的麵，沉默的拿起筷子來安安靜靜的吃飯，背後楊舂青的手心裏冷汗都下來了，如果他拔出劍來對付自己，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但是他說得對，巧兒本來應該是大小姐的，可是跟著自己，他根本過不上那樣舒適的生活，隻怪自己的能力有限，隻能保證兩個人的溫飽，兜裏連給孩子買一件新衣服的錢都沒有，隻能自己去割那些粗布回來自己做。

  想著，這些年也的確是虧待了他了，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沉默的裹著被子睡著了，夜，深了，楊舂青沉穩的呼吸聲在房間裏格外的響亮，沙沉海就在地上打地鋪，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他還是懂得，更何況他們兩個人也不是夫妻，所以還是分開的好，望著房梁，人抿著唇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若是繼續做這種事情，是否巧兒是真的會不理自己了？

  翻了個身，就聽床上的人說著：“睡不著就閉著眼睛，數數字。”沙沉海抬眸看了人一眼，低聲說著：“你還沒睡呢？”“嗯，睡不著。”楊舂青小聲的回著，人沉默了片刻之後，才低聲說著；“巧兒，真的會接受我嗎？”“巧兒當然會接受你，你是他的父親，但是如果你一直用這種方式試圖讓他接受你的話，我想巧兒也許是不會接受你的，其實……巧兒知道自己有個父親，還是挺開心的。”楊舂青低聲說著，他看得出來。

  雖然巧兒很抗拒他，但是其實還是喜歡他的，活了那麽多年，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還有個父親，而且父親回來找自己了，試圖討好自己，彌補當年拋棄他的損失，巧兒怎麽可能不高興？隻是他實在是讓人有些沒辦法接受，身上那股奇怪的味道，讓巧兒根本不敢靠近他，以至於才對他如此的冷淡，小孩兒的心思很單純，隻是你是否真的喜歡我這麽簡單，倒是沙沉海想的太複雜了，覺得自己對他的愧疚，可以用無限金錢去彌補。

  沙沉海聽了他的話，倒是稍微放心了一點了，楊舂青轉過身來看著人說著：“別再去做哪些事情了，就當是為了巧兒，如果你一直做這些事情，如果有一天瞞不住了……你讓巧兒如何做人？他們都會指著他的脊梁骨罵他是犯人的女兒，那樣你就願意了？”楊舂青說著，眼前的人也沒說話，片刻的功夫，屋子裏就響起了呼嚕聲，他知道，他不願意聽，也就不說了，轉過身去繼續強迫自己入睡，地鋪上的人也的確沒睡著，隻是不想說話，或者說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他的問題，隻能閉著嘴老老實實的呆著。

  這一夜，仿佛格外的漫長，等到天明，兩個人都起床的時候，沙沉海一如既往的又不見了，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那兒，隻知道他晚上肯定會回來，楊舂青剛出門，就瞧見院子門被人推開了，他詫異的瞧著進來的人，才發現居然是衛雲諫，立刻對著人施了一禮；“衛先生，您今天……”

  “我是來帶巧兒去學堂的，之前你不是請郡主來拜托我讓巧兒去念書嗎？我想來也是，就在這不遠處，買下了一個房子，閑暇無事的時候，過來教孩子們念書，太子的早課已經上完了，所以我就過來了，瞧見門開著還以為你們睡醒了，是我唐突了。”人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字，楊舂青一聽，這才明白怎麽回事兒，隻是門怎麽是開著的？他實在是不明白。

  “我這就叫巧兒起床，先生稍等。”說著話，楊舂青趕緊朝著屋子裏走了過去，衛雲諫也不著急，就坐在院子裏的石桌跟前等著，等了有好一會兒的功夫，巧兒才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楊舂青給拽了出來，說話的聲音都帶著起床氣，滿臉的不情願：“幹嘛呀，我還沒睡夠呢娘……我還想睡……”

  “睡什麽啊？趕緊的，先生都來帶你上課去了，快去快去，下課回來之後，娘給你**腿吃，好不好？”他說著，巧兒的眼睛瞬間就睜開了：“好！”說著，趕緊一路小跑跑到了衛雲諫的跟前：“巧兒見過先生！”他那古靈精怪的樣子倒是逗得衛雲諫笑了笑，站起身來牽著巧兒的手，對楊舂青說著：“那孩子我就帶走了，等傍晚的時候，來後麵那條街有個周家書畫訪，旁邊就是我的學堂，記得來接她。”說完，就帶著巧兒離開了，楊舂青欣慰的看著巧兒跟著衛雲諫去了，實在是沒想到，寧明箏居然真的幫了他。

  笑著進屋子裏去揉麵，準備待會兒出去擺攤用的東西，巧兒哼著小曲跟著衛雲諫，一路到了學堂之後，才發現學堂裏人還真是不少，有城中年紀相仿的少爺小姐，還有一些窮苦人家但是天賦不錯的孩子，都被衛雲諫弄了這麽一個小屋子，單單旁邊有一個屏風，距離他們不算太遠，但是他們也看不到屏風後是什麽人，傅子庸笨手笨腳的抱著一大摞都快趕上他高的書走了進來，衛雲諫順勢就把書本遞給了巧兒，讓他幫忙把書發下去，等到所有人都坐好了之後，衛雲諫才坐上了高台，也沒有一句的介紹，隻是叫他們翻開書本，隨著自己去念，去讀，那屏風後的人卻沒有一點聲音，讓巧兒十分的好奇。

  一節課結束，從來沒有上過大課的巧兒頭暈腦脹的趴在哪兒，那幾位富家子弟倒是還行，家裏都有教書先生，隻是父母衝著這學堂是衛雲諫開的，才一擲千金也要把孩子送來念書，那些窮苦人家的孩子也隻有幾個能全都聽下來，習慣了在家幫父母做苦活累活，猛然間叫他們老老實實的坐在那兒念書，實在是如坐針氈一般，十分難受。

  “好了，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我要抽查，若是剛才的課文背不下來的，可是要罰抄書。”說著，衛雲諫就走了，留下一片學生哀嚎一片，巧兒卻沒有注意到抄書的事情，更沒有注意到雖然說是休息，可每個人都乖乖的坐在座位上看書背書，隻有他一個人，好奇的瞧著那屏風後麵，探頭瞧瞧，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他這一動不要勁兒，立刻就有人的注意力被他給吸引住了，緊接著也往那邊看，他看，他們都跟著看，都是年紀相仿的小孩兒，哪兒有那麽大的定力？那屏風後的人成了他們好奇的對象，巧兒第一個帶頭，偷偷的扒著屏風往裏麵看，看到背影的時候，巧兒就覺得熟悉，等到看到人的正臉的時候，巧兒直接叫了出來：“秋兒哥哥！”

  那屏風後坐著的不是旁人，正是龍玉秋！今天早晨早課結束之後，衛雲諫看龍玉秋這段時間悶悶不樂，索性對人說著：“太子殿下，可否想知道尋常人家的孩子是如何學習的？”“尋常人家的孩子？”龍玉秋好奇的的盯著他看著，就聽人微微點了點頭說著；“不錯，尋常人家的孩子，我已經向皇上請命過了，尋找城中有慧根的孩子，專門給朝廷培養人才，你的巧兒妹妹，我也納入其中了，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見見他？”

  “可是……這不好吧？”萬一被人給認出來可怎麽辦，誰知道人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你以為他們有機會認識你是什麽人嗎？我倒是用屏風一遮，誰也不會知道的，放心吧。”人說著，他這才稍微有點放心，跟著衛雲諫一起到了學堂，他們念書，他就在裏麵寫文章，隻是沒想到巧兒會突然出現，嚇了龍玉秋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