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續舊事（二）

  禦書房內，氣氛尷尬到了極點，宮人們全都低著頭不說話，門口楊慕香也不敢進去，眼見著龍玉秋從那邊帶著一個生麵孔過來了，瞧見那人的時候，楊慕香楞了一下，這人身高八尺，雖然看起來瘦瘦高高的，但是麵相很凶，楊慕香再女人之中，也算是高個子的人了，但是看看眼前的男人，不自覺的往後倒退了一步，總有一種會被他突然襲擊的衝動。

  “慕香姐姐？你怎麽在這裏？”隻是一段時間沒見，龍玉秋似乎長高了一些，話也少了，屬於少年的那份稚嫩之中，似乎多了一些不同於同齡人的穩重和隱忍，眼前的人擔憂的看了他一眼，低聲說著：“姐姐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如果待會兒皇上要為難你，姐姐一定幫你，好嗎？”

  “不用了，慕香姐姐，秋兒明白，父皇倘若看不慣秋兒，旁人在怎麽喜歡，也無法為秋兒謀一條出路的。”人低聲說完，就推開門進屋去了，楊慕香擔憂的站在門外，進去的時候，龍問州也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這個生臉，有那麽一瞬間的錯覺，讓他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可是仔細想想，根本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

  隻是龍玉秋平靜的走了進來，跪在了他的麵前：“兒臣給父皇請安。”“起來吧。”龍問州說著，眼前的人慢慢的站起身來，畢恭畢敬的站在台下，人望著平靜的他，反而顯得自己有些急躁：“說，到底怎麽回事兒？別跟朕裝糊塗。”

  “父皇認為如何，就是如何，兒臣辯解無用。”龍玉秋低聲說著，看著自己的腳麵，完全是一副跟人對抗到底的態度，這次是這樣，上次是這樣，上上次還是這樣！他真的不明白了，他到底在抵抗什麽？為什麽就不能正經的跟自己說一次話？

  “你的意思是，你不屑於解釋了？”“父皇說什麽就是什麽，兒臣都認。”龍玉秋說著，本來龍問州就一肚子的火氣，聽見這話更是如同火上澆油一般：“來人！”這一聲來人可不要緊，門口的人，連同著楊慕香和龍玉秋隨身帶著的那個人全都進來了，楊慕香見屋子裏的氣氛不對，立刻開口說著：“皇上，剛才慕香私自問過小皇子了，這次的事情不能完全怪太子殿下，是五皇子等人先挑釁，太子殿下才……”楊慕香還沒等說完，龍問州就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

  緩緩的從龍椅上站起來，走到了人的跟前，看著站在自己麵前不卑不亢的少年，冷聲說著：“朕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解釋？”“兒臣……”“我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在問你，你到底要不要給自己解釋的機會！”這次他是真的怒了，一次又一次對自己這個態度，就算是親生的，他也有點忍耐不下去了。

  龍玉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身體明顯抖了一下，隨後緩緩的抬起頭望著人，嘴角似乎還帶著嘲笑：“父皇說笑了，兒臣本來就是您的孩子，而且，我解釋……有用嗎？如果我解釋有用，我的娘親為什麽會死？如果我解釋有用，您為什麽會在他們都在攻擊我的時候，選擇軟禁我……”

  “朕那是讓你反省，不是軟禁!”龍問州說著，眼前的人低聲說著：“有區別嗎？兒臣被他們掙來搶去，父皇您好似就是在隔岸觀火，等待兒臣被他們分割，看他們鬥的四分五裂好坐收漁翁之利，不是嗎？父皇，您有膽量告訴我，我娘親到底怎麽死的嗎？”沒有人庇護，日子過的太難了，這兩年來，龍玉秋也逐漸向明白了，不是推讓就可以得到全部，反而會讓這些人一次次的肆無忌憚的傷害他。

  龍問州的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站在一旁的楊慕香意識到龍玉秋說了不該說的話，立刻把人拽到了他的跟前，對人說著：“快給你父皇道歉！你這孩子，怎麽經說這些話！”“慕香姐姐……”龍玉秋還沒說完，人就抬手指著一直跟隨著他的人說著：“是他們教你，挑唆你的是吧？”

  “不……”“秋兒！”楊慕香用力的拽了龍玉秋一下，阻止人繼續說下去，龍問州看著人說著：“不什麽？不是他們？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跟段子憂他們走的有多近！他們都是大殷的罪人！看起來真是朕對你太寬恕了，讓你敢這麽頂撞朕，來人！把這個人給朕打入囚牢，把太子關入東宮，反省三日！”他這一聲，楊慕香立刻跪了下來：“皇上三思！”

  周圍的宮人也立刻跪了下來，扣頭高呼：“皇上三思！”但是這件事情還是沒有逆轉的可能，以至於這件事情越鬧越大，到最後楊慕香磨破了嘴皮子，才懇請龍問州饒恕了龍玉秋，可卻遷怒到了他們的身上，段子憂拿著手裏的畫像直皺眉頭，這個男人似乎有點眼熟，但是說不出來，在什麽地方見過。

  坐在井邊沉默的盯著手裏的畫像看著，這個男人什麽時候進的京城，都沒有人知道，或許正是因為他被遷怒，進了大牢，才讓所有曾經被冠以罪名，如今還存活在這世上的人，感覺到了危機感，其實按理來說，他才應該是最憤怒的那個，如今他隻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而已，可所有人都無法忘記曾經皇上所給他們段家定下的‘死罪’，他能原諒皇上年少時的無知，給自己一個安慰自己苟活於世的理由，卻沒有辦法替枉死的家人們，原諒他的行為。

  沉默的看著手裏的畫像，忍不住歎了口氣，正說這話呢，卻沒注意到身後什麽時候出現了個人，寧明箏本來隻是來找他的，卻沒想到看到他坐在水井旁邊發呆，剛才做飯的廚子還在哪兒罵呢，段子憂說幫他們弄水去了，結果半天都沒回來，桶和扁擔要給拿走了，真夠缺德了，卻沒想到男人會在這兒呢。

  瞧瞧的朝著人走了過去，猛然間一拍他的肩膀，還把段子憂給嚇了一跳，回過頭去看著他，見是寧明箏，才鬆了口氣，把手裏的畫像給收了起來，眼前的人納悶的瞧著他，再看看他手裏的東西，奇怪的問這人：“什麽東西啊？”

  “沒……幫我打水吧。”人說著，把桶給拿了起來，人無奈的瞧這人歎了口氣：“你還記得打水啊？做飯的師父都快罵死你了知道嗎？話說你剛才那是個什麽啊？我怎麽覺得，好像認識他。”他剛才隱隱約約瞧見，他的手裏是一張畫，那張畫上的人，他有點印象，人這麽一說，段子憂楞了一下，叫人幫自己看著點水桶灌滿了弄上來，看著他七手八腳的幫他，自己把畫給拿了出來，遞到了他的麵前：“你看看，真的認識嗎？”

  他說著，寧明箏歪著腦袋看了一眼，叫人過來弄著通，他快弄不上了，再一看人手裏的東西，認真的思索了片刻之後才誒了聲：“他是鷹樓的人啊！”他就說這個人肯定眼熟的嘛！他這一說，段子憂費勁的把水放在旁邊，歪著頭就這他的手看了一眼：“鷹樓的人，你怎麽知道是鷹樓的人？”

  “我怎麽不知道了？你天天跟師兄他們出去，你當然不知道了，這個人新靈師姐的跟班，叫……新悔，你知道原本在孫解然之前的那個侍郎吧？就是他的父親，因為得罪了丞相，被幾個人聯合告罪，投入死囚牢，全家流放，次年秋天問斬的，後來孫解然才當上了侍郎，頂了他的位置。”這件事情他知道也隻是屬於意外，畢竟他和新靈師姐都是女孩子，很多事情都好交流，這個叫新悔的小孩兒今年也才十七歲而已，長得人高馬大，模樣也算出眾，隻是總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所以讓人印象深刻。

  那時候那個姓周的丫頭隔三差五的就給他搗亂，好幾次還多虧了，他才得以沒事兒的，說起來，他還得謝謝他呢！寧明箏看著人問著：“出什麽事兒了？”不然段子憂不會拿著他的照片的，這一說，段子憂反而有些迷糊了，按照歐華自清他們說的，這個人是在半個月之前，到達京都的，隨後在京城內和龍玉秋認識，隨後被人帶入宮中，做了侍衛，但是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估計也沒有人知道。

  更何況現在他的情況不好，雖然被放出來了，可是牢裏的生活並不好過，逃出來之後輾轉找到了石酒那裏，引發了這一係列的亂子，如今看樣子他們是真的對這件事情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甚至準備用自己的方式去得到他們口中所謂的‘尊重’。

  如果真的任其發展，隻怕事態隻會更加嚴重，段子憂歎了口氣，緩聲說著：“看起來，想要獨善其身是不可能了。”“憂兒哥，這個人出什麽事情了嗎？”人坐在水井邊上看著他，段子憂輕輕的搖了搖頭，抬手揉了一把人的腦袋：“沒什麽，隻是前兩天在街上看見他，閑來無事，把人畫下來而已，好了，幫憂兒哥一把，然後陪我一起把誰送過去。”

  “為什麽？”人不解的歪著頭看著他，段子憂歎了口氣：“我不想被做飯的師傅罵啊……”那師傅得脾氣可真不是一般人受的，寧明箏噗嗤一聲就樂了，乖巧的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的跟著人一起把水給送到了廚房，不出意外的，那師傅瞧見段子憂以後就沒個好臉色，差點沒連寧明箏一塊給罵了，人吐了下舌頭，乖乖的站在哪兒也不敢亂說話，生怕自己說錯了話惹了這位不高興，回頭再不給他做好吃的。

  雖然說段子憂選擇了不參與，不過並不代表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京城的平靜日子，似乎隨著這件事情的發生，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許他從來就沒想過，自己逃亡半生，好不容易有一個棲身之所，或許會因為這件事情就此消失，可是對於他來說，也許選擇逃避，遠遠比迎上前去，更加讓他覺得安心。

  “子憂！段子憂，就是找你呢！”段子憂拎著菜籃子站在街邊，手裏還拿著一個大蘿卜，猛然間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過頭去一看，才發現是洪善英，給了錢，把蘿卜裝進了框裏，回過身來看著人說著：“怎麽了？找我有什麽事兒？”

  “我不找你，我找箏妹，剛才去王府，管家說他出去了，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人開口問著，段子憂思索了片刻之後才啊了聲：“我想起來了，他今天要去林府，找林家小姐有事情。”“哦，那我先過去了，幫我把這個送到衛府，拜托了！”說著，從懷裏拿出來了一個小包袱，遞進人的懷裏之後，也不管人同不同意，趕緊朝著林府去了，而寧明箏去林府也不是為了別的，因為林友娘，要當新娘子了！

  段子憂的事情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寧明箏也恢複的不錯，不過提重物的時候還是覺得自己的肩膀疼的厲害，就在前天，寧明箏接到了請柬，林友娘要和海生成親了！寧明箏和林友娘身高相似，模樣也差不多，依照海生那邊的規矩，在結婚之前，男方都不能再見女方一麵，所以隻能找一個中間人，給兩邊傳送書信，更何況林友娘多少天了，也沒決定好到底穿哪一身的嫁衣，他娘親走的早，根本就沒給他留下過嫁衣，都是現買的。

  寧明箏這去了可好，明明他是來幫忙的，林友娘抓著他就往他身上套衣服，又給人化妝，花完了又擦，擦完了再繼續畫，反反複複的老覺得少點什麽，弄的寧明箏差點沒哭了，到底是他結婚還是他結婚？為什麽他結婚要他來試衣服和妝？洪善英照過來的時候，一瞧見寧明箏，噗嗤一聲就樂了。

  實在是沒辦法不樂，一身嫁衣，大紅嘴唇，眼睛茫然的直眨巴，嫌少花這麽濃的妝，又被折騰了一個上午，寧明箏的眼神都值了，瞧見人委屈的隻撇嘴，眼前的人卻捏住了他的臉頰，把人捏成了小雞嘴：“不準撇嘴，撇嘴不好看了！”“我餓……”一上午了，連口水他都還沒喝呢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