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1靈神擎天撼地的身姿，一眼望不到邊際。站在少室山上，都看不清雲端上巨人的臉。

  每次腳踏大地，都能引起地震般的震撼，而那舉手投足毀滅山峰的氣勢，更是帶給人絕望的震撼。

  九陽幫大軍有半數撤下去休整，數萬大軍全成了巨靈神腳下隨意踩踏的螻蟻

  數萬人陷入混亂，隆隆的頓足落地，好似天雷直接打到了地麵，驚得地上人類，都成了蟲子

  隨便一腳下去，幾十人成了血肉紙片，妄圖反擊的凶神惡煞之徒，刀砍斧鑿，都破不了巨靈神一根汗毛

  來回踩踏幾遍，數萬大軍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都哭爹喊娘，蜂擁亂竄，自相踐踏的死傷人數，比進攻少室山加起來的還要多、

  無論奇門高手，還是收編土匪，在巨人麵前，都是螻蟻。

  看到這一幕，玄慈苦笑著對玄寂等人說。

  “就算是巨靈神，在萬神閣也遠遠算不上最高級的戰鬥人員。萬神閣有一位尊者，三大護法，四大力士。”

  玄寂也苦笑：“你是說，現在把少室山當土包子的巨靈神，他們還有四個，是嗎？”

  盡管很不情願，玄慈方丈還是沒對師弟們撒謊：“是的。萬神閣僅僅觸動一個低級的力士，我們就隻能束手待斃，他們真盯上了誰，都是逃不掉的。”

  這下，群僧才知道為何純陽真人會不戰自盡了。

  麵對這樣的敵人，自殺，反而是一條最痛快的選擇。

  實力上的差距並不足以嚇到江湖宗師，他們可都是和妖廝殺半輩子的狠人，被砍掉一條胳膊也不吭聲的硬漢。

  真正讓他們放棄希望的是那深不見底的絕望。

  一隻巨靈神就能把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那和嵩山大約等同的體量，完全不是人所能設想出來的恐怖。

  與其麵對那無限恐懼，用微薄的實力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

  還不如死了，及早投胎轉世，當一個默默無聞的漁夫樵夫與世無爭痛快。

  “那應該去通知空澄，別打了，讓他快走吧。他還年輕，留下來可惜了、”玄滅說。

  玄慈向西一望，血灑長空，血湧大地，

  孤獨的黑影手擎短棒，屹立於天地之間，直麵摧枯拉朽的巨靈神

  緊張的壓迫感讓他喘不過氣，等閑之輩，光看到這一幕就要嚇得昏厥過去。

  玄慈並沒有聽從玄滅的建議，他隻是在很久之後，才吐出一句：“來不及了，也不頂用....再說，那兩個人說過：這一步遲早要有人踏出來....三十年眾生牛馬，六十年諸佛龍象，成就諸佛龍象的這一天，遲早是要來的。”

  玄寂問：“那兩個人是誰，不會是那幾個老頑固吧，他們真還活著？”

  “不知道，三十年沒見，上次見他們我還是個大小夥子。現在？興許早死透了吧。”玄慈苦笑一下。

  少林僧沐浴在血光之下，雖知道此戰勝負已經與他們無關，但無論年老還是年輕，都繃緊肌肉，注視西方天空下的決戰。

  雄關漫道，如血夕陽。

  橙黃色的霞光仿佛是被天神用利刃劃過，漫出來的紅色則是夕陽天際流下來的大片鮮血。

  巨靈神一路踩踏死上千人，身後全是泥點般的死人，最終還是逼迫到少室山前，停了下來。

  頭在雲端，少室山也才到他的膝蓋，站的最高的人，才能看到他腰帶上祥雲紋路。

  此刻，王澄就算是仰直了脖子，都看不到巨靈神的臉

  那種完全是神對凡人的壓迫感，足以讓任何人窒息。

  要是換做一般人，離巨人近到被寒風狂吹的距離，隻怕當場就要昏厥了。

  金剛不壞身的表層鎧甲凝練如鐵，滴滴岩漿從身體上落下，貫穿岩石，燃起白霧，王澄身邊纏繞有殺氣騰騰的雲霧。

  再一抬頭，巨靈神剛好彎腰，發出一聲威脅的怒吼

  強勁的狂風，比他前世見過的最大台風，還要凶猛十倍，

  呼——

  吼——

  連山頂的一些巨石，都在風息中崩裂、奔瀉。

  “很牛嗎？”王澄目露凶光，凶光在金剛菩提相轉化為金光

  隻不過，火眼金睛般的雙目，光彩裏帶有有些煞白顏色

  那是極度憤怒前，失去理智的滔天殺意

  “巨靈神，去死吧！”

  雙足在山崖上重重一頓，王澄的身姿直接彈射上天空，在高空留下一連串金色殘影

  穿破雲層，拖著長長的雲彩軌跡，拉了一長條死亡長線，長線綿延到終點，王澄的致命攻擊，也開始了。

  “大韋陀杵！”

  玄悲留下的金剛杵，重重轟擊在巨靈神的臉腮部位

  灰土掉落，仿佛一個雕塑破損掉下來的土塊，巨靈神竟在這一次重擊下，臉部爆炸出一個窟窿。

  “我還說你有多厲害，原來隻不過是泥塑的凶神！”

  王澄哈哈大笑，厲聲叫罵，在旁人聽來有如龍嘯九天

  “你就跟廟裏的泥菩薩一樣，看上去搞大威猛，實際上屍位素餐。什麽萬神閣諸神，通通都是紙老虎！”

  靈巧如猿的身姿在巨靈神身上快速縱躍

  法相天地境界內，大鵬挪移術被他使用到極限

  每次在巨靈神身上輕輕一點，就是跳起或後撤數十丈

  大韋陀杵轟轟轟轟不斷，砸得巨靈神瓦礫、灰塵直落。

  巨靈神碩大的雙手能推倒半個少林寺，但試圖捉住王澄都隻能是徒勞

  忽然一聲怒吼，巨靈神被這個敢於挑釁神之威嚴，戲弄於他的凡人徹底激怒，

  兩個巨大的拳頭，左右夾擊擂鼓似的朝王澄砸去。

  砰——

  像是砸到了鋼鐵，王澄麵對飛來的比他身體還大十倍的拳頭，獰笑不已

  弘——

  拳麵和他堅硬的身體相撞，飛沙走石

  巨靈神踉蹌後退，甩著右拳大聲咆哮

  而他的拳頭，赫然缺損了一個大窟窿，泥土和砂礫從傷口落下，被風一卷，登時成了一場沙塵暴。

  王澄淩空一躍，落在巨靈神後背，待他反手來捉時，又跳到巨靈神頭頂。

  巨靈神的兩條臂膀各有宮殿粗細，揮舞起來像兩片烏雲。

  一次揮動，就能帶起一片狂風，卷地少室山上草木凋零

  呼呼——

  驚險無比的場麵讓數萬江湖高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每次眼看王澄就要被抓住，他總能用更快速、更驚險的方式躲開。

  在空中連翻了三個筋鬥，王澄把金剛杵收在身後，空出右掌，虛捏了幾下

  般若掌內力調動空氣能量，瞬間就在他身邊三百六十度，劃破空氣，調集起一片雲遮霧罩

  靈雲攢動，白霧遊龍，

  真元大成、七龍之力，王澄突然極為空靈的一掌拍了出去

  “去死吧，一空到底！”

  擊中巨靈神，其山那麽大的盔甲開始簌簌瓦解

  那麽大的一個巨人，從被掌力擊中部位開始融化

  到某個臨界點，整體都開始崩解

  少室山前，雪崩一般流下無盡沙河，洪流奔騰，土湧怒濤

  死裏逃生的九陽幫圍城大軍歡呼喜悅，慶祝劫後餘生。

  玄寂大呼開心：“那小子真行，他果然做到了，我少林竟能和萬神閣拚個大勝，方丈！”

  然而笑聲並沒有持續多久

  王澄輕靈落地，眉頭緊鎖，

  剛才經過一番搏鬥，他落地點是嵩山東麵的荒野上，

  不知不覺，天已經有了黃昏跡象。

  就是不知道是與巨靈神一戰持續到了黃昏，還是純粹誰帶來的天地異象。

  金剛杵扛在肩上，王澄在剛布滿麥種的田地裏走路

  身如玄鐵，一身真氣，加上五十斤的金剛杵，每走一步，都會留下深深的腳印。

  他遠眺的視野逐漸變得困難起來。

  此地愁雲遍布，荒野蒼蕪

  砂石遍地，血霧茫茫。

  蒼天之上，窮極宇宙，有幾道龍掛翻滾纏繞，焦黃的雲色，仿佛是剛才巨靈神流出來的血液

  蒼天和大地是一種黃中透紅，猶如流膿裏帶血的不祥顏色

  這個所謂的巨靈神，其實不過是萬神閣捏造出的一個幻象。

  實力或許連真正的本體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那本體在哪？

  王澄到處尋找，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最後

  目光鎖定東方

  殘破少林寺被更濃厚的霞光染成血色

  破廟斷牆，秋風如歌，

  如泣如訴的悲涼，演變為鼓樂齊鳴的奏響

  一片碩大到足以覆蓋嵩山的祥雲突兀出現，

  那樣一片白雲，在焦黃的天色裏極不正常

  而且速度異常的快

  王澄仰頭向天

  就這麽一會功夫，異常白雲已經來到了他的頭頂

  隨風而來的鼓樂聲也顯得十分詭異，尤其是其中的刺耳的琵琶，簡直要把人的心髒用琴弦割碎。

  忽然，王澄麵露起笑容，笑的溫和而意味深長

  同時，右手舉到胸前，食指輕搭拇指

  拈花一笑，萬魔哭嚎。

  然後，食指對準天上白雲，自然彈出

  咻咻

  咻！

  過了半分鍾的樣子，低空白雲上，落下來三四個東西

  落在田野離王澄不遠處

  呱唧！

  三聲落地，王澄走過去看

  赫然是三個童男童女。

  兩個童男，被拈花指射中胸腔和肚子，流出大量膿血，加上落地的慣性，已經渾身骨骼折斷，歪頭死去了。

  兩團穿著錦緞絲綢活像個土財主兒子的爛肉，在荒野上迅速發臭。

  剩下的是個童女，十二三歲，雖然年紀小，但容顏堪稱禍國殃民。

  眉目如畫，膚白如雪，兩團衝天辮掛在腦袋上

  拈花指射穿了她的大腿，現在她躺在地上無法逃走

  正朝王澄怒目而視。

  “萬神閣的人就長這個樣子？”王澄搖了搖頭，有些失望。

  原來就算是半神，也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最多漂亮一點、大一點，其他的也沒什麽不同。

  隻不過，這掉下來的少女也太好看了一些。

  放在世俗世界，在皇家一定是最得寵的皇妃，在青樓也一定是百年罕見的花魁。

  白雪容顏，傾國傾城，紅煙熏妝趁一雙鳳目，如丹鳳朝陽。

  “你是伺候萬神閣大佬們的胯下玩具嗎？”王澄搖了搖頭，再美的仙女，在他看來都是半神們玩剩下的紅粉骷髏。

  少女更加憤怒。

  天上白雲此時開始旋轉，似乎是威脅。

  王澄毫不在意，忽然舉起大金剛杵，嘿嘿嘿舉起來砸了三下。

  第一下，少女還能發出嚶得聲慘哭。

  第二下，沒叫聲，隻有骨斷和抽搐。

  敲了七八下，花容月貌少女已被砸成一團肉醬。

  常人流的是血，萬神閣流的是膿。

  敲死一個仙女，王澄注視蒼穹。

  很顯然，王澄完全故意的殺戮，已經激起了雲中人的憤怒。

  白雲旋起數百漩渦，像是要攪碎爛肉的絞肉機。

  做事要麽不做，做就做絕。

  就算對方是神，到今天這一步，也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

  贏不了，唯死而已。

  果然，襲來的白雲上陰影重重，伴奏的音樂驟然緊密，

  眸中金光直射，王澄大怒，一跺腳

  兩道燃木刀法的火龍自手中發射出去，咆哮的火龍自下而上，短暫刮破白雲軍陣，露出並不清澈的夜空。

  然而抽刀斷水，割破的時間非常短暫，雲層又開始回攏

  但就在雲層破碎的時候，七彩霞光從天而降，七種霞光以黑、紫、灰為主，充滿冷漠和沙發的悲鳴。

  更可怕的是，異常晚霞出現的刹那，宛如在東方天空拉下一麵神域的畫卷：

  在東方絢爛的晚霞之下，四個魁梧參天的巨人身影，分別手持武器、腳踏大地，威風凜凜地像是剛從血河裏走出

  這畫麵比油畫還要油畫，可是恐怖的氣息讓人身臨其境，普通人的靈魂都幾乎要崩解調。

  四尊貨真價實的巨靈神，從萬神閣而來，自稱為神，卻不惜與把蒼生送往地獄

  他們沐浴霞光，身影漆黑，肉眼可辨部分盔甲紋路，更可以發現：他們才是貨真價實的巨靈神。

  僅僅安靜了短短十幾秒

  狂戰前死寂並沒有持續太多

  然後就是狂熱之風席卷大地，王澄以一敵四，黑色衣襟被熱浪撕裂離開身體

  而熔岩凝成的鎧甲，也正在被恐怖暴風一丁一點撕扯剝離

  百裏之外，一排一字長蛇陣的狂風正如萬馬奔騰，把植被和石子攜帶到高空

  那是四大靈神出現的真氣氣浪，也是降凡的第一輪攻擊

  就算僅憑這些氣浪，也能把少室山洗劫一遍

  退無可退！

  迎向能把人烤熟的風浪，王澄雙眸金光暴漲

  轟！

  爆炸騰起碩大的蘑菇雲。

  王澄雙掌向前，掌心漆黑。

  笑容在猙獰和冷漠來回徘徊，側臉在漆黑夜空、金色真氣的雙重照耀下，走馬燈一樣的變換顏色。

  遠方，那不知從何處走來的巨靈神，似乎也是一愣

  就算是半神都沒想到，狹路相逢勇者勝，王澄愣是用大金剛掌法接下了第一輪攻擊。

  但就在雙方第一股氣浪相撞後不到十分鍾

  第二麵浪潮洶湧而至一隻比巨靈生更大的大手，以四大巨靈神為開端，從浩瀚無垠的天空開始降落。

  漆黑的巨手邊緣帶有光芒，紫藍色的指甲像是剛摳破了天幕，從宇宙外直達洪荒，要把洪荒上瘦小的舉棍人碾碎一樣。

  上一秒，黑手還遠在天際，

  轉眼間，巨手已到達王澄頭頂

  與少室山同等重量的力度，強硬壓下

  就在此時

  少室山下一處喪主的田畝上，兩聲歎息不期而至

  歎息的來源，是山腰一處無人知曉的山洞。

  山洞裏，兩個參禪的老者衣衫襤褸，坐在此處興許已有百年。

  在那滔天凶意的黑手現世瞬間，兩人背後彩帶飄然而起，宛如仙人

  千萬條手臂，忽然在少室山上作蓮花開放。

  比金剛菩提境界更高的千手如來掌，將少室山籠罩在內，其中的一條遠遠探向攻擊王澄的黑手

  短暫接觸，轟鳴不斷，天外極光色彩繽紛，讓人感覺是天被打漏流出了天外銀河

  一黑一白兩條虛幻掌印撞擊後，各自撤回，接著，少室山上響起悲憫的佛號

  “阿彌陀佛，萬神閣的老朋友。一百年沒見，你竟對一小輩下此狠手，太沒必要了吧。”

  山洞中，一雙滄桑的眼眸緩緩睜開，滄桑得如曆經萬世苦劫，睜眼向東方，威嚴雄壯。

  而另一人眼部是兩個黑洞，雖然盲目，但黝黑洞穴裏，依然射出詭異恐怖的光芒。

  黑暗遠方，那股力量默不作聲

  少室山內外，兩股神秘、強大的力量陷入對峙

  “少林寺的兩個老不死，你們果然還活著！”夜幕外，一個陰冷無情的聲音道。

  盡管王澄早心有準備，但聽到這無情的聲音，正式淩駕於眾生之上的神明，還是傷寒似的從裏到外打了個冷戰。

  少室山的石窟內，一個蒼老的聲音回應道：

  “托施主的福，不光活著，還活的很好。”

  黑幕外的聲音一頓，兩個慘白又餐慘淡的大燈泡，在天外高懸，掃視嵩山每一寸土地

  “你們都達成法相天地了？”

  老僧回應：“既然看到，何必多問？”

  兩輪白月閃了一閃：“我看你們不光煉成了，還超越了你們的上一代禪師無色？”

  “無色師侄至死都煉成了一相，就被你們設計害死。我二人為他報仇，坐苦禪七十二年，為的就是今天。”兩神秘老僧說。

  白月巨眼在天外發笑：“那你可知，萬神閣最討厭什麽。你們這麽做，是想讓少林絕種吧。”

  兩老僧聲音平淡，強敵麵前，依然有看破滄海桑田的平靜：“你要打，那就打吧。萬神閣和少林寺之爭，總該有個終結。你們作威作福殘害了億萬生靈，也該有人替他們報仇雪恨。這三年萬神閣不打斷給大夥留活路，真元大成者也該聯手抗敵。魂靈尊者，你回去準備吧，三年後，我二人在此恭候大駕。”

  幾聲冷笑，雙方重回沉默。

  在王澄根本無法感知的領域，雙方勢力停滯少許

  然後晚霞像是前世的銀幕大燈，以天為幕，以地為根基，閃爍了兩下

  明明持續走進的四大靈神，也忽然消失不見了，

  再凝眸望去，彩霞恢複正常，是普通的暗紅之光，

  原先四大巨人頂天立地的地方，愣是一丁點痕跡都沒留下，仿佛神人之戰、毀天滅地的力量從沒有出現過。

  “阿彌陀佛！”兩位老僧唱響真言

  佛號掀起無數香風，清掃大地，滌蕩塵埃

  少室山內外，血汙和屍體頃刻解散為粉塵，隨風飄下山崖，剛剛飽經戰火璀璨的佛門聖地，瞬間就如明鏡台般不染塵埃。

  兩個時辰後，少林剩餘僧眾把俘虜羈押到規定地點，然後清點人數和物資，給受傷人員療傷，忙活了大半日，到次日淩晨，少林才埋鍋造飯，從地獄關走了一遭的眾人，才來得及喝口熱湯。

  玄慈親自去山洞，迎接兩位師祖入寺休息。

  王澄也收了神通，與玄慈、玄寂等見麵行禮。

  按照禮節，王澄已經是少林首席大弟子，接替空缺十八年的佛子職位。隻聽方丈命令，地位在各院首座之上，所以玄寂等人還禮讓座。

  經濟一番生死疲勞，就算身體強硬如王澄，也有些經受不住。

  好在和幾個老僧圍坐在一張桌上，齋堂派小沙彌送來匆匆造好的晚飯，無非是豆腐湯、菜葉包子和饅頭，還有每人兩道蒸菜，加上每人一壺熱紅茶。

  幾人都饑腸轆轆，都不客氣，拿起筷子邊補充能量邊討論事宜。

  玄慈方丈道：“今夜先搶救傷員，搶修寺廟，等明天一大早，我再帶空澄去見兩位祖師。”

  看到王澄等人的神色，玄慈笑了笑：“其實老衲也不敢相信，無喜、無悲兩位祖師竟還在世，而且煉成了法相天地的更高境界。若不是他們，今天少林還真是有可能不複存在呢。”

  玄寂、玄滅對視，詢問道：“無喜、無悲兩位禪師，算起來也兩百歲高齡了，當年無色禪師圓寂後，他們先後退隱閉關。兩位祖師煉成法相天地並不奇怪，但他們為何直到最後一刻才現身，要是早點出來不更好嗎？”

  玄慈點點頭，他知道兩人還有剩下的一半話沒說完，那就是：兩個禪師早出現，玄難等人就不會死。此戰少林玄子輩死傷五分之三，玄難、玄生、玄檳都折損了，各院武僧折損達三分之一，這可都是玄慈這些年積累的精銳，臨到他想來，也十分心痛。

  夾了塊豆腐，玄慈邊細嚼慢咽，分析說：

  “兩位禪師這麽做自然有他們的考慮。或許是不到最後一刻，不想跟萬神閣攤牌吧。”

  王澄尋思了半天，琢磨到另一個異常關鍵的問題。

  瞧出端倪，玄慈讓他盡管問

  “萬神閣的人氣勢洶洶，不把少林放在眼裏，他們是害怕兩位祖師才撤離的嗎？祖師為何要跟他們說，三年後再恭候他們的攻擊。為何時間要放在三年後？”王澄問完，忙把一大海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湯喝進肚子。

  “詳情老衲也不知道，萬神閣的事，你還是要明天去問祖師們。”玄慈介紹說：“少林論資排輩，玄字輩以上兩代是無字輩，兩位祖師兩百歲高齡，境界神通廣大，不然也不能壽命綿長。你在真元大成後勤於修身，未來壽命依然可期。”

  又說：“人在真元大成後，壽命才開始綿延百年。兩位祖師都是在百歲高齡，突破真元大成境界，所以目前依然是百歲之身，而你不到二十歲真元大成，以後百年就會維持體力巔峰，照這麽算，你以後的成就將更加不可限量。”

  正說話時，外麵兩個般若堂武僧進來，朝玄寂稟告了幾句話。

  “還沒找到蕭楓那廝的下落？”玄慈等人問。

  玄寂點點頭：“的確不曾，蕭楓跑的太快，我們竟誰都沒發覺。”

  原來王澄碾壓蕭楓後，萬神閣巨靈神幻象出現，全寺注意力都在那巨人身上，沒想到蕭楓奄奄一息，還有力氣逃跑。

  “不過這等鼠輩，要找到他也不難。”玄寂冷笑道：“九陽幫群龍無首，土崩瓦解。九陽幫的總舵他是不敢去了，要逃命，唯有去蕭家府邸。”

  玄慈道：“蕭家百年積蓄，有靈丹妙藥無數，加上萬魔吞天功蕭楓還有進步餘地，他是想恢複傷勢，用秘藥提升境界，然後卷土重來？”

  王澄不屑冷冷一笑：“塚中枯骨爾，吾早晚必擒之。”

  玄滅則說：“我已經派人聯絡到武當派殘餘的英豪，高手有七八人，還有丐幫等派，各派高手加起來也有十幾個，將來少林資助武當、丐幫重建，大家夥結為聯盟，為以後的大戰造作準備。”

  眾人商議了一陣，各自找地方休息。

  王澄原先住的僧舍毀於戰火，這天晚上幹脆在空出來的菩提院首座房中休息。

  幾天幾夜沒有休息，又經過三場血戰，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加上知道少林有兩個老家夥坐鎮，短時間內不會有危機，全寺上下，都能睡安穩覺。

  於是王澄一沾枕頭就進入夢鄉，一覺昏沉，睡得十分香甜。

  再醒來窗外鳥語花香，天已然大亮。

  “稟告佛子，方丈邀您去藏經閣，拜謁兩位祖師。”兩個唇紅齒白的小沙彌恭候在外，抱著嶄新的僧衣。

  首席弟子在少林位高權重，一切待遇僅次方丈。

  王澄穿好新僧衣，獨自來到藏經閣前。

  經過昨天鏖戰，少林建築損毀了一半。依然保存完好建築的，僅剩藏經閣、菩提院等寥寥數個，昨夜兩位祖師入寺後，就在藏經閣休息。

  玄慈早就在門外恭候多時，他一身袈裟鮮亮，點綴寶石，顯然是他壓箱底的衣裳，連雪白的胡須都經過洗刷，像是一道雪白亮眼的瀑布。

  王澄身穿黑色棉衣，外用蜀錦做襯，顏色漆黑如墨，手腕處翻上去一塊，十分精明幹練。

  準備好後，玄慈先入閣匯報。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玄慈出來，招呼王澄，讓他單獨進去。

  王澄踏入閣內，大步向前。

  身後玄寂、玄滅等未經通傳者都跪拜在地。

  藏經閣內，顯眼的兩個棉蒲團，坐了兩個形容枯槁的老者。

  一個缺了隻耳朵，半張臉毀容，另半張臉嬌嫩如新，另個一眇了隻眼，左眼是積滿灰塵的死肉。

  少林資曆最高祖師，精研法相天地和七十二絕技的高僧，看上去竟如街頭乞丐。

  無塵僅存的一隻眼，昏暗的室內，佛燈般照著入門的王澄。

  雙方沉默。

  “坐！”無塵丟出一個草蒲團。

  王澄謝座，坐在無塵、無相對麵。

  在兩大高僧麵前，王澄安然不動，隻把毀容的和瞎眼的當河邊枯木，視線紋絲不動。

  緊張的壓抑持續許久，無塵閉上那隻眼，微笑讚歎：“心如激石而麵如平湖，果然有大宗師之相。”

  王澄不落窠臼，隨機應變：“法相天地有雲：諸法一相，所謂無相。弟子無宗師相，無壽者相，無乞丐相，但心念所至，隨意而為，無往而不利。”

  毀容的無相點點頭，似是讚許，那張新生兒般嶄新的牛乳臉龐，在藏經閣外一縷陽光下閃爍銀光：“你不但數月內精通了少林七十二絕技，悟透般若掌，還一夜之間領悟金剛菩提相。我師兄弟加起來三百年苦禪，竟不如你三個時辰？可知我師兄弟幾百年陽壽，都活到了狗肚子裏。”

  王澄有些汗顏，但臉上還是掛住幾分神秘：“兩位祖師忍辱負重，一鳴驚人。古人雲：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穀。弟子勉強能做到知白守黑，其他的可就不如祖師爺爺了。”

  無塵、無相麵露得色，禁不住微微點頭。

  尋常弟子在他們強大氣魄麵前，能保持鎮定已經殊為不易，至於用的道家還是佛家經典，他們也無暇錙銖必較。

  無塵哈哈笑道：“你昨日和蕭楓、巨靈神、萬神閣大戰，何等英雄了得。拍我二人的馬屁無非是為了法相天地的剩餘法相。”

  王澄也笑道：“祖師英明，藏經閣隻有金剛菩提一相，否則晚輩不敵，才讓兩位大顯神通。”

  無塵、無相心意相通，都說：“法相天地有四百八十萬相，我們百年苦禪，參透的都是滄海一粟。但你如果連滄海一粟都不會，更不可能和萬神閣周旋了。”

  話題終於落到少林和萬神閣的鬥爭上頭，兩位高僧的寥寥數語，也解開王澄心中的很多疑惑。

  “萬神閣實力中原第一，閣主更居於半神境界。但常年以來，試圖插手中原，奴役中原武林，想把天下高手當做其囊中之物。”

  “當年少林號稱五百年最強的無色禪師，就是因為不想當萬神閣的走狗，才身死魂滅。無色圓寂後，我二人銷聲匿跡，就在這嵩山中苦修參禪。最後真元大成，法相天地，沒想到還是免不了和萬神閣來一次最終對決。”

  王澄問：“那驅使蕭楓，為他們一統中原，讓妖也做他們的走狗，萬神閣的手筆可不算小。”

  無塵和無相說：“人心無窮大到極限，人和妖也就沒什麽區別了。他們為征服中原武林無所不用其極，用蕭家，更是想借此逼迫出武林中的強者，你我三人的出現，更坐實了他們剿滅少林的決心。在此之前，我們還有三年時間準備。”

  “三年？”

  “不錯，萬神閣這些年早就了不少奇胎怪相，大力神巨人就是其中之一。上次他們出現在少室山，動用的是幻相，真要決戰，他們必須親臨嵩山。”

  “那需要三年時間？”

  無塵：“萬神閣尊者在參透另一項神功，為此必須五年一次蘇醒，下一次蘇醒，就是在三年後年的十一月十一日，我們大概還有一年。這一年裏，少林外表是由我二人做主，但實際上的脊梁，是你王澄。”

  “我二人手中法相共有三門，你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但學起來也相當困難。要是尋常人，三門法相，估計要一百六七十年才能學會。可是你，隻有屈指可數的時間，至於學不學的成，就看天意。”

  無塵歎了口氣：“我二人雖真元大成，但未修煉法門，耗盡心血，恐怕大限也不遠了。趁我們還在，重出江湖幫少林度過這場危機，不然等我們一死，武林正道又將永無寧日。”

  說完，兩老僧斷然道：“你且下去，好好休養身體。三日後，跟我們閉關修煉，在此期間，你不禁酒肉，隻要能順利破關，你便是少林日後的命脈所在！”

  “弟子明白了。”王澄就要下去休息。

  背後，兩老僧又多說了一句：“世人絕少知道，萬神閣裏藏了一個秘密。”

  “秘密？”王澄站在門前回過頭，昏暗環境下，兩個老僧如同兩尊傴僂的雕塑。

  “是的......都是萬神閣保存著一個秘密。但這秘密是什麽，無人知道，甚至萬神尊者自己都沒有掌握。但根據謠傳，那東西好像跟神仙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