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以身殉道
作者:曾執音      更新:2020-12-27 22:14      字數:2186
  “請首領盡快離開。”城牆下,康敬雙手交疊在前,對陳白馳行了個書生祭酒的恭敬大禮後,慢慢轉過身去。

  隨著康敬的轉身,那些站在他身後的乞丐亦緊跟著高呼了起來:“請首領盡快離開!”

  城牆下乞丐們的聲音震耳欲聾,但真正震懾住陳白馳的,卻是乞丐們眼睛裏散發出的明亮光芒。

  以身殉道……陳白馳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這個震驚的念頭。

  這些人所維護的是她卻又不是她。他們在拚命守護的看似是一個人,但其實是一種信仰。

  這些人將她當成了一種信仰,他們相信隻要去追隨她就必然會有所改變。那對她而言呢?這些人又意味著什麽?

  陳白馳虛握在側的拳頭再次收縮緊握,看著從懷裏摸出匕首的康敬,陳白馳體內突然爆發出了一股驚人的氣勁。

  虛空空一股氣流從陳白馳指尖迸射而出,彈向城牆下的康敬。在陳白馳出手的同時,她已從鬥篷男子的鉗製裏掙脫了開來,並快速掠至距離他一丈開外的地方。

  “我其實很怕痛呢。”陳白馳低喃著向前跨了一步後揚聲大喊,“康敬,活下去。帶著大家一起活下去!”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裏,陳白馳突然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以身殉道,她既是他們的道,那她的死亡便會激起所有組織成員心底的血性。想要衝出重圍必定千難萬難,但隻要心底的血性在他們必定能夠突圍而出。

  “白癡!”

  “陳白馳!”

  沈璧霜和陳洛年同時飛身上前想接住向下墜落的陳白馳,然而一個身影卻比兩人更快一步飛掠了出去。

  鬥篷在空中揚開一個優雅的淩厲弧度,緊接著向下墜落的陳白馳已再次被鬥篷男子圈攬入懷。

  鬥篷男子低下頭時,就看到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陳白馳,這一局你賭贏了。”從不言敗的丞相大人沉冷著聲音開口,“以身殉道。隻要你一死,這羌國內所有在羌戎大戰裏的幸存者都會造反。而我和白子奕會成為逼你殉道的迫害者,被人群起而攻之。”

  小心思被人快速識破的陳白馳有些額角冒汗。剛剛自殺式的舉動全憑借著一腔熱血做出,若現在讓她再跳一次城樓,她必定不敢。她在賭,她賭這位丞相大人會救她。他們既能用性命換她苟活於世,她自然也能用自己一命換他們存活。

  幸好她賭對了……這位丞相大人並不想她死。

  “還請丞相大人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

  “若我不放呢?”

  “那我便和他們死在一塊。”

  “陳白馳你的人頭原本就在我的刀尖上,你覺得你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

  “您不想我死,不是嗎?起碼不是現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方式死去。”

  丞相大人的臉被鬥篷遮掩,陳白馳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那無法遮掩的冷厲氣息還是從那裸露在外的漆黑眼眸裏透射而出。

  無聲的對峙過後,丞相大人緩緩舉起了手掌。

  泠泠月光下男子修長的手掌完美無瑕,竟比那珍稀玉璧更為瑩潤好看。

  隨著男子舉起的手掌,那扇在乞丐們身後,原本緊閉著的城門緩緩被打開。

  開始隻是一個口子,慢慢地越開越大,最後已是完全大開。

  陳白馳欣喜地看著那大開的城門,連忙急聲吩咐康敬帶著大家撤退。

  當康敬和乞丐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城門口時,心底一鬆的陳白馳隻覺得腳下一軟。

  身體踉蹌了一下後,她竟直接撞進了那位丞相大人懷裏。剛剛一直處在危機關頭,她自然沒注意到自己跟那位丞相大人之間的親密距離,但這直直向人家懷裏撲倒,還真是相當尷尬啊。

  “抱歉……”陳白馳摸著鼻子開口道歉,“冒犯到您了。”

  丞相大人淡掃了陳白馳一眼,開口的卻並不是責怪之詞:“剛剛我若不救你,你打算如何?”

  “我不知道……”陳白馳搓著鼻子低聲嚀喃,“我愛財亦貪生怕死,但我並不認為,做任何事情都一定要給自己留有後路。”

  “僅憑一腔孤勇?”

  “不是孤勇,是隨心。”陳白馳說著突然對丞相大人咧嘴一笑,“想這麽做便做了。”

  陳白馳白白的牙齒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白癡,但丞相大人卻突然覺得心髒處傳來了一陣酥麻的悸顫。

  深潭般的眼眸裏有異色一閃而過,卻又很快歸於一片沉寂。

  ……

  那一夜鹹枝葉城內發生了很多事情,但又很多事情都沒發生。

  從鹹枝城回來後陳白馳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誰都不見,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鹹枝城那夜陳白馳見識到了組織的勢力和自己的影響力,這勢力的強大令陳白馳感覺到了極端的惶恐與不安。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朝廷必定不會容許組織這樣的勢力存在。經過鹹枝城事件後,組織和朝廷之間的關係已經進入了一種一觸即發的緊繃狀態。她必須要在朝廷對組織出手前,想辦法把組織成員安頓好。

  在陳白馳因未知的未來而憂心忡忡時,一個徐緩的敲門聲突然從門口的位置傳了過來。

  “首領,我是葉琛。”清越的聲音如吹散晨霧的山風般,快速拂掠過陳白馳心頭的陰霾。

  “葉琛小哥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從鹹枝城回來,首領已經將自己關在房裏三天三夜了,大家都很擔心您。”

  “你和他們說……我沒事。我隻是想一個人靜靜,想點事情。”

  “既然此時,那葉琛便告退了。”微微含笑的優雅聲音慢慢淡去,陳白馳側耳傾聽時隻聽到一聲聲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這樣就走了嗎?”聽著那逐漸消失的腳步聲,陳白馳心頭突然湧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和失落,“來探望我就該帶點飯菜啊,這葉琛小哥也太沒誠意了吧。”

  在陳白馳嘟囔的聲音裏,一個溫雅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徐徐傳來。

  “是葉琛的不是,葉琛現在就去給首領做飯將功補過,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