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揭露(一)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1-03-05 23:31      字數:4506
  昨夜的夜裏,極寒刺骨。

  嶽千燭被留下聽聖上最後的交待。聖上想在年宴之時將所有人都關在年宴現場,拿出一件件可以治罪薛清平的證物,將所有薛黨的人一網打盡,一個不留。

  嶽千燭知道聖上的時間不多,想給未來的君主一個幹淨的朝堂,可是直接打擊掉所有的薛黨官員,未免過於一刀切。要知道薛黨參與奪儲,他們之中是有貪汙受賄之人,是有強權壓製的官員,但也有為朝廷貢獻過力量的人,他們都是迫於強權才不得不在薛黨之下謀一條生路。

  她是恨薛清平,恨薛黨那些借著她嶽家為踏板心安理得草菅人命的成員,可她還是能夠分得清人品為何。有些人,還是不要因此受到牽連為好。

  但是初仁皇帝並不這麽想,他想做的事徹底鏟除掉國公府。他的王朝,不需要黨派奪帝,不需要外戚幹政,不需要新的帝王受製於人。

  “明日年宴,朕想讓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的坐在現場,一個都不準離開。”初仁皇帝的眼神可抵擋上千軍萬馬,不留一點情麵:“朕會給你鬆懈手腳的藥,你明日下到各杯酒中。朕會給長公主解藥,她會看著給別人解毒。”

  嶽千燭一怔,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聖上的劊子手,還是一個隻能聽而不能反對的劊子手,任由聖上安排。

  嶽千燭的猶豫落入初仁皇帝的眼中,他不緊不慢淡淡的說道:“濋兒將兵權交給朕來表達他對朕的忠心。你不想讓沐王失去引以為傲的資本,就答應朕。”

  “您是拿沐濋威脅臣女?”嶽千燭咬著牙。

  初仁皇帝輕笑:“不是威脅,是警告。”

  初仁皇帝的帝王之威從不會因為父子親情而減弱:“眾人皆伏朕腳下,不需要威脅。”

  嶽千燭無語至極,是啊,他是帝王,對付她一個小女子何談威脅。

  “您也是這麽警告長公主殿下的嗎?”嶽千燭問道:“用蘇侯爺或是蘇世子?”

  初仁皇帝緊盯著嶽千燭,能夠反問他這種事情她還是第一人。

  “朕是不會讓朕的妹妹因為家人而苦惱。”初仁皇帝算是反駁了嶽千燭的問話。

  嶽千燭不理解,憑什麽聖上可以不用家人威脅長公主,而非要拿沐濋威脅她。嶽千燭不甘,甚至委屈,她抬頭看著虛弱的聖上,突然理解了聖上為何不用蘇侯府威脅長公主了。

  “聖上,是拿自己的性命威脅長公主殿下嗎?”嶽千燭隻能想到這個理由。夏藝青如此庇佑聖上,能夠同意聖上用迷藥這個損人的辦法,那就是聖上用他自己威脅了她,而現在能夠讓夏藝青如此在乎的,就是聖上的健康和性命。

  初仁皇帝沒有回答她,隻是接著說:“明日年宴,朕還會給你嶽家最後的交待,沐王妃如果想讓嶽家具有重回朝堂的資格,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好的誘惑,嶽千燭承認,她心動了。

  “臣女想知道,聖上想做到什麽程度?”她不想不明不白的違背自己的良心行事。

  初仁皇帝看向這緊閉的殿門,不止一次的想象能夠與沐映芝一同看江山的模樣。可惜,他坐穩了江山,打扮的再多豔麗她都看不到了。芝兒是他江山的開始,亦應該是他江山的結束,有始有終才是對她最好的回答。

  “明晚的年宴,就用血流成河來祭奠朕的芝兒吧。”

  ······

  夏沐濋一句一句的聽嶽千燭借著酒勁說出的事實,心一抽一抽的疼。原來她昨晚經曆了這些,聖上給她重壓,她卻不能說出口,還做了違心的下毒。這本不是她應該做的,這麽肮髒的手段她不應該碰的。

  父皇不應該讓她碰的。

  嶽千燭喝下最後一口醒酒湯,她知道她已經喝下了帶著軟筋鬆骨的毒藥,這碗醒酒湯就是解藥。除了主位,這桌上有兩碗,幾位權臣的桌各有一碗,這都是夏藝青準備的,她也隻是準備了這些。

  他們不僅要頭腦清晰,還要鏗鏘有力,他們才是今晚的主角。

  嶽千燭感覺到迷藥和解藥在身體裏的發揮作用,她的視線模糊,卻一直都看向萬裏公公還有他身後的四名武將手裏端的托盤,直到身體搖晃被某人穩穩的扶住落入他的懷裏。

  嶽千燭是視線從模糊變為清明,抬眼就看見夏沐濋擔憂的表情。還好,他沒有因為自己的隱瞞而生氣。

  “沐濋。”

  “別說話。”夏沐濋點了嶽千燭的穴位,輕聲說:“你需要緩一緩。這裏有我。”

  夏沐濋心疼嶽千燭,接下來都會由他解決,他不會讓她有負罪感。

  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幸,為了今晚的行動,夏沐濋滴酒未沾,躲避了毒藥。他相信不僅是他,凡是今晚想要有動作的人,也是沒有喝這裏的任何一口酒。

  夏沐濋與嶽千燭的位置比較隱蔽,再加上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主位,所有沒有人察覺出這邊的不同。

  站在台階下的萬裏公公看著藥效即將發揮,終於開口:“這幾份是聖上為在場的大人們準備的大禮,請大人們往這看。”

  說罷,萬裏公公經過聖上授意來到一側,依次揭開托盤的神秘麵紗。這等秘密之物引得在場的各位紛紛起身好奇,赫然看到托盤上的東西是布料和紙張。就在大家一頭霧水的時候,不知是哪位大臣摔倒發出哎呦一聲的慘叫,隨後慘叫聲接二連三,連帶著不少朝臣全部跌倒。

  不用說,迷藥起作用了。

  場麵一陣慌亂,本想是扶持旁邊的人大臣也因為腿軟而摔倒到原位,隻有少數人沒有受影響,麵對此景驚慌不已。

  “這是——”站在首位的平萊王看向聖上,想問這是什麽情況。卻被萬裏公公給攔下來:“老王爺莫慌,這是聖上想讓在座的大人們能夠好好欣賞這份大禮,特意準備的。”

  特意準備就是用迷藥?

  現場的都是些老狐狸,他們怎麽還看不出現在的情況,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看一份“大禮”那麽簡單了。

  萬裏公公請平萊王坐下,餘光看向在座還僅剩下的幾位還很精神的大臣。他們中有人是被長公主提供了醒酒湯的人,比如安和王夏恪信與成益侯蘇逢磊,還有沐王與沐王妃和兩位皇子夏恪群與夏恪勤。

  其中還有不飲酒的人,比如樂安世子蘇惟和小侯爺嶽千煬,還有——今日並未喝酒的薛國公薛清平。

  主位下的兩位娘娘也都陷入疲軟,可是她們的神智非常清楚,不約而同的看向上麵鎮定自若的聖上,一股不怒自威的淩厲正在越演愈烈。

  萬裏公公碰到了意料之外的狀況,回頭看向聖上,見聖上向自己點頭,於是就按照原計劃執行。他請旁邊的小宮女們過來,依次將托盤上的東西打開展示在各位麵前。

  四個托盤上,拿下來展示的東西竟然有十多件。

  夏沐濋的懷裏抱著嶽千燭,兩人清楚的看到,展示的正是他們向聖上提供的所有證據。一直拒絕將薛黨一行人治罪的的聖上,此時將所有證據展露於此,其心意嶄露無遺。

  “這是什麽?”

  “不知道啊?”

  眾人雖然沒有了力氣,但是頭腦是清晰的,直接能夠看到上麵寫著字,字跡或是整齊或是淩亂,墨跡有黑有黑紅,實在看不清個數。

  不知誰大喊了一聲:“是——血書!”

  眾人如平地之雷頓時被轟炸的怔住!血書!是血書!

  是血書。

  嶽千燭依偎在夏沐濋的懷裏,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父親的血書終於可是重見天日,還是在這等場合由聖上一一呈現。怪不得聖上說他會給自己一個交待,如今他正在交待啊。

  場麵頓時鴉雀無聲,或許是血書的出現過於震驚,又或是此時眾人需要一個主心骨。他們全都沉默,等著一個人最先開口。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上麵的九五至尊。

  過了片刻,身為這次年宴的主導人,初仁皇帝皇帝才開口說話:“這裏的東西你們看過嗎?”

  看過嗎?自是沒看過的。可是誰敢出動靜。

  “沒看過。”還真有人敢發出聲音。

  眾人看去,正是因為四肢酸軟而苦苦撐著身體的葉適言。

  葉適言盯著被展示的血書與證詞,他聽說過這些東西的存在,可是他並沒有見過。他說道:“微臣相信——很多人都沒見過——但——但是——一定有別人看過。”

  說罷,葉適言緩緩轉頭看向一邊依舊一動不動,但是不受任何藥物影響的薛清平。這一看,不得不讓所有人的視線轉向薛國公。

  薛清平沒有中毒藥,確切來說他不知道毒藥的存在,隻是沒有喝酒而已。他沒想到自己躲過了這一劫,他更沒想到今晚聖上竟然毫無征兆的展現出這些血書。

  這裏麵他隻知道那塊殘不上黑紅的筆跡,那是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字跡,他能夠隱約看到上上麵的內容,他很肯定這就是當年嶽淩自證清白寫下的血書。

  想來,今日的年宴不是年宴,而是給他薛清平的鴻門宴。

  薛清平站起身來,麵向聖上拱手道:“老臣不知葉尚書何意,還請聖上明斷。”

  這個時候還要踩一腳葉適言,葉適言心裏不屑,隻是心裏再不願也要受到迷藥的禁錮。

  初仁皇帝輕輕提起嘴角:“朕斷不斷不要緊,要緊的是要給各位愛卿解釋這是些什麽東西。蘇侯,你來說。”

  一直氣定神閑喝著醒酒湯的蘇逢磊應下,站起來走到殿前,站到第一個宮女麵前依次給在場的同僚們介紹。

  這些不識別的。正是可以一一摧垮薛黨的重要證據。

  先是關於嶽家案。

  六年前薛清平主審嶽淩叛國案的證詞和嶽淩通敵叛國的“鐵證”,嶽淩自證清白的血書,嚴易主導翻案時候的證詞,夏恪信監審時呈交唐路模仿夏沐濋的筆跡寫給嶽千燭的信件,嶽千燭從唐路那得到的偽造通敵罪證的證詞。

  繼而是薛黨的罪證。

  六年前貪汙淮南賑災銀兩的賬本,為了填補虧空強行迎娶嶽家小姐嶽千燭的請婚,私下毒害嶽淩之子嶽千煬的櫻富證詞,貪汙受賄盡千兩白銀的渠道明細,陷害元帥沐映行的證據。

  而後是薛清平。

  手下之人刺殺沐王夏沐濋的卷宗,軍改重用魯朝細作兀察至萍地邊境的調遣令,結黨營私的賬本,欺上瞞下的證據,縱容膝下之子薛謨對沐王府的刁難過盛的證詞。

  最後是宣蓉殿。

  指導皇子奪儲事實,大皇子原太傅遲平與魯朝二皇子唐封的私下往來的信件,德妃薛素美命遲平綁架沐王妃物證和證詞。

  樁樁件件直指薛黨。

  薛素美不可置信:“聖上!”

  夏恪群起身下跪:“父皇!”

  嶽千燭已經從蘇侯的介紹中漸漸恢複了力氣,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展示的所有證據,她以為隻是血書和賬本就能夠治薛黨的罪。

  她沒想到,聖上會記得自己被賜婚給夏恪群的原因來自於薛黨的貪心,千煬的被毒害是櫻富對薛清平分功勞不平等的報複,沐濋被追殺是因為魯朝細作兀察奉了唐佑之命,自己被綁架是因為薛素美的挑撥離間,沐王府被黔地禁足期間被薛謨以下犯上。

  原來聖上都記得,隻是他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說而已。他是真心疼愛沐濋,真心想要給自己最後的一個交待。

  嶽千燭看向旁邊的夏恪勤,不用說,那封遲平與唐封往來的證據是他交給聖上的。他最後還是用了這個底牌要將大皇子打的毫無反擊之力。這也就說明,嶽千燭編造的謊言已經被戳破,她曾經女扮男裝的事還是被聖上知道了。

  “聖上!上麵的東西都是胡編亂造!”薛素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不顧妝容的爬到金椅下,懇求:“請聖上明鑒!”

  什麽兀察是魯朝細作!什麽遲平與魯朝皇子唐封私通信件!他們通通都不知道!

  兀察?

  這次輪到夏沐濋與嶽千燭一同看向的斜對麵的夏恪信,後者隻是微微一笑不做任何回應。

  夏沐濋:“······”

  嶽千燭:“······”

  這種被耍了的感覺怎麽這麽強烈!夏恪信一定一早就知道兀察就是細作,但是他不說!

  薛清平對待這些罪證一直都是無動於衷,即便是這些東西都被聖上拿出來,他都敢保證自己能夠保住這條命,直到兀察的身份,遲平與唐封的關係,自己與唐路的關係被揭穿後,他才震驚到!所有的一切歸根結底的總結就是四個字。

  通敵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