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年宴(二)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1-03-05 23:31      字數:4643
  年宴正常舉行。天色稍晚開始,眾人移至流芳殿,按照他們預先的座位上坐好,等待著聖上的到來。

  夏沐濋坐在預約的座位上,終於如願以償的與他的千燭並肩而坐,相比一會要上的美食,他更是開心能夠與好久不在一起的嶽千燭一同坐著。

  嶽千燭感覺自己攤在地上的衣袖被誰拽著,轉頭就看見夏沐濋不安分的手已經鑽進她的衣袖,用手指勾著她的手背。而他本人確實單手撐著頭看向旁處,一副非常自然的樣子,讓別人絲毫看不出他的手在惡作劇。

  還真是不老實。

  嶽千燭抿唇笑了笑,將手放到案幾下任由他握著,說實話,她也沒有與他手牽手,怪想念的。

  不過一會兒,萬裏公公的聲音響起,隨後嶽千燭鬆開夏沐濋的手,隨著眾人站起來向高位上的來者行禮。

  “恭迎聖上。”眾人福禮。

  初仁皇帝按照安排的時間到達流芳殿。許是今日心情不錯,初仁皇帝整個人看起來都十分的精神,語氣中鏗鏘有力讓眾愛卿免禮坐下。

  嶽千燭看著初仁皇帝,想在他身上找到一點不舒服的症狀,慶幸的是聖上看起來極其康健,這可就讓她放心很多。或許是因為聖上的給嶽家翻案,所以嶽千燭對他仍舊懷有感恩之心,又或許——

  嶽千燭看向身邊的夏沐濋,聖上是他的父親,她私心不想讓夏沐濋因為失去父親而傷心痛苦。

  夏藝青長公主是這次年宴的司儀,她站在高處,說了一些簡短的開場白,在蘇惟帶領的一陣熱烈的捧場掌聲中,宣告今夜的年宴正式開始。

  美食,美酒,還有跳舞的美人依次登場。眾人推杯換盞,相互敬酒。其中不少人都會與聖上敬酒,說些拍馬屁的好話。

  夏恪群作為大皇子,雖然不滿今日的座位安排,但還是麵帶笑容走到中央,向父皇敬酒:“兒臣願父皇身體康健,齊越萬世綿延!”

  初仁皇帝笑著:“好!”

  見到聖上如此愉悅,又沒有因為以前的過錯而對群兒冷眼相看,一旁的薛素美很是滿意,對聖上講:“聖上。今年一整年,齊越風調雨順,可都是虧了聖上的洪福啊。”

  這馬屁拍的,差點讓不遠處喝酒的嶽千燭嗆到。幸虧有夏沐濋輕輕的拍打她的後背幫她順氣,才沒出醜。

  初仁皇帝看向薛素美,依舊是和顏悅色:“德妃。今年後宮之事還真是有勞你了。來,朕敬你一杯。”

  被聖上敬酒是多大的榮耀。薛素美受寵若驚,這是不是就說明聖上已經原諒自己,是繼續寵愛的象征?她連忙拿起酒杯對聖上眉目含情的飲下酒水,嬌嗔一樂。期間還時不時的挑釁看對麵的沐映竹,十足的炫耀。

  沐映竹確實有些醋味,不過她清楚這裏不是與薛素美爭風吃醋的地方。與其爭寵,她更在意的是席下的一處空位。

  同樣看著這個空位的不僅是沐映竹一人。嶽千燭的視線從空位轉移過來,無奈道:“舅父還是沒有過來。”

  那個位置是屬於沐元帥沐映行的。自從他出獄之後就一直從未在公眾麵前出現過。大家都清楚,即便是沐映行恢複名譽,證實清白,可他被禁足宮中其實就是一種聖上的變相軟禁。如今年宴開始,沐映行還是不過來,就進一步證明聖上的軟禁達到了效果。

  但是,嶽千燭清楚。沐映行不是被軟禁,而就是不想出現在這裏。她已經派人請過多次,甚至自己也去過一次,可他老人家就是不離開祠堂,對今夜毫無興趣。

  夏沐濋聽著他的唉聲歎氣,手掌握著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摩擦道:“舅父心裏一直都有數,他肯定有他的想法。”

  嶽千燭點頭,沐元帥向來深不可測,她無法深探。正想著,突然就聽到聖上嗬嗬的笑聲。兩人一同看去,此時的與聖上說話的人已經變成了二皇子夏恪勤,現在的夏恪勤深得聖心,正受聖寵,讓人看著都眼紅。

  兩人不知道剛才說了什麽,惹得聖上嗬嗬大笑,十分滿意。

  嶽千燭撓了撓夏沐濋的手心:“你不過去嗎?”

  夏沐濋看著聖上的方向,看到兩位兄長在父皇麵前討好的樣子,微笑回頭對她說:“我過不過去不重要。”

  夏沐濋抬下巴向門口給嶽千燭看:“我今日隻管這個。”

  嶽千燭順著夏沐濋的視線向門口看,年宴現場竟然是緊閉的大門,還真是少見啊。

  “沐王妃。”嶽千燭被聖上點命。

  嶽千燭一愣,回頭看向高位,正好看到看著自己的聖上。

  “聖——上——”嶽千燭不知怎麽,還緊張上了。

  “過來。”

  “是。”嶽千燭站起身,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來到聖上麵前。

  “今天的年宴辦的不錯。”初仁皇帝簡單的誇讚嶽千燭的年宴準備。

  嶽千燭應下:“多謝聖上誇獎。”

  “沒想到隻用一個白天,你就能將流芳殿整理出來,很是不錯。”初仁皇帝指了一下嶽千燭的腳下:“尤其是這塊地毯。”

  嶽千燭低頭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這裏,可就是她昨晚與聖上麵對麵對峙的地方,還有一段駭人聽聞的計劃。現在站在這裏,嶽千燭仿佛站咋屍骨之上,讓她感覺到恐懼圍繞。

  夏沐濋微眯雙眼,別人似乎看不出,但是他卻清楚的看出,千燭她有些緊張。

  “這款地毯是長公主殿下親自挑選的。”嶽千燭裝作不知道聖上的提醒,笑著道。她此時隻有一個念頭,千萬不能表現異常讓別人發現端倪。

  初仁皇帝很滿意嶽千燭的反應,這就證明他昨天表明自己的心底秘密給嶽千燭不是錯誤。如此,他就更堅信嶽千燭是合適做沐王妃的人選。

  夏藝青不想讓嶽千燭為難,笑著說:“皇兄。地毯是臣妹挑選的,可是流芳殿是沐王妃辛苦準備的。皇兄就沒有賞賜?”

  初仁皇帝看著自己的疼愛的小妹,目光柔軟:“賞,朕通通都賞。”

  “謝皇兄。”

  “謝聖上。”

  初仁皇帝詢問嶽千燭喜歡什麽,看來想是投其所好。

  夏沐濋總感覺哪裏不對,但是又說不出來。他鬱悶的喝了一口酒,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過來,他下意識撇過去,就瞧見是賀寒嘉的身影。

  “王爺。”賀寒嘉的聲音很輕,顯然是偷偷溜過來,跪倒在夏沐濋身後,小聲說:“末將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一件事告訴給沐王爺。”

  賀寒嘉是個嘴嚴的人,一般事不關己的事絕對不會用心在在意。但是昨晚聖上私下召見沐王妃這事,她怎麽想怎麽蹊蹺,實在是放心不下,便覺得即便違背與嶽千燭達成的保密協議也要告訴給沐王爺。

  不管嶽千燭知道後會不會怨自己,賀寒嘉都不能拿著嶽千燭的生命去冒險。

  夏沐濋看著眼前的熱鬧景象,低頭說:“有事說”

  賀寒嘉一咬牙一定心,簡而言之的說道:“昨晚聖上在流芳殿私見了沐王妃,身上身邊毫無一人,隻有末將的哥哥守衛。至於殿中的具體情況,末將並不知。不過——從昨晚開始,沐王妃的狀況就不很好。”

  夏沐濋眉毛緊皺。他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父皇會私下找千燭,是警告?是威脅?還是其他的?重要的是,千燭不曾與他說起昨晚的事,可她今天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著實讓他感覺不好。

  她是在害怕嗎?

  “末將先下去了。”賀寒嘉是躲開哥哥的視線偷偷進來的,不能多留。

  夏沐濋嗯了一聲,讓她先離開。

  賀寒嘉偷偷溜走,自以為逃離的很順利,卻還是被嶽千煬和蘇惟看到了。不難為兩個少年三心二意,他們實在做不到向夏沐濋和夏恪信一樣,明知會發生難事,依舊雲淡風輕。

  嶽千燭從殿前得來賞賜回來,就對上盯看自己的夏沐濋的視線。她坐在他身側,微笑著:“怎麽了?東西不好吃?”

  “沒什麽。”夏沐濋還是沒有問出昨晚的事,既然她不說隻能說明,要麽是秘密,要麽她能夠解決。如果是前者,他是問出什麽的。如果是後者,他更不需要擔心。

  不過既然如此,他今日最大的任務不是考慮聖上的安危,而是她的安全。

  “這個菜鹹了。”夏沐濋順著嶽千燭的話隨便指了一盤菜。

  嶽千燭見到夏沐濋指的是他最愛的丸子湯,怪不得他不滿意,最喜歡的菜都不好吃,他肯定是會不開心的。

  “我嚐嚐——”

  “千燭。”夏沐濋握住嶽千燭要去碰湯匙的手,打斷她。

  嶽千燭愣了一下,問他:“怎麽了?”

  夏沐濋頓住,忍著自己的無盡的擔憂,委屈說:“湯不好喝,我想吃水果。”

  嶽千燭笑了,收回手單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攪動著他的衣袖,說:“怎麽辦?我感覺你比水果好吃。”

  這是什麽曖昧的情境。夏沐濋哭笑不得,他也想將嶽千燭吃幹抹淨吞入腹中,而且就是現在。

  夏沐濋揚起手臂,衣袖從嶽千燭的手指間抽出,他身體壓過來,靠近她的耳邊,呼出的熱氣不斷拍打她的耳垂:“今晚,為夫肯定會證明,是你好吃還是我好吃。”

  ······

  “你溜去哪了?”

  賀寒嘉剛剛從流芳殿出來,還沒來得及跑就感覺自己的衣領被誰給拎起來。她心虛,隻能幹笑著轉身:“嘿嘿嘿,哥哥。我,我就是去了茅廁。”

  “是嗎?”賀寒生鬆開賀寒嘉:“我可不記得流芳殿還能做茅廁。”

  賀寒嘉繼續嘻嘻笑著,指著不遠處說:“哥,來人了。”

  賀寒生懶得與賀寒嘉計較,隻要她沒有搗亂,他就萬事大吉了。他轉頭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人影,等人影再近點才看清來的人是陳致。

  賀寒生站到賀寒嘉身前,問道:“陳領軍不是在宮門口守著嗎?來這做什麽?”

  陳致看到賀寒生身後的賀寒嘉蹦蹦跳跳的與自己打招呼,視線轉移到賀寒生這處說:“末將是來通報賀將軍,宮門口西南方向有異動。”

  ······

  殿內繼續熱鬧著,可是現在的熱鬧可就有些強撐著的意思了。現在酒足飯飽,互相吹捧也到了極限,隻要聖上宣告解散,在座的各位都可以立刻離席。可是坐在上麵的九五至尊就是不喊停止,硬生生讓大家夥再繼續熱鬧下去。

  夏沐濋與嶽千燭不動聲色的親密了一陣,兩人不約而同的都將視線投向對麵的薛清平處。從宴會開始到現在,薛清平除了給聖上請安和接受各位大臣的寒暄,就一直與夏恪信在攀談。不僅如此,成益侯蘇逢磊今日意興闌珊,與眾位同僚隻是說了兩句話就一直坐在薛清平的案幾後,與他推杯換盞。

  嶽千燭一杯酒下肚:“沐濋。”

  夏沐濋收回視線看著她:“嗯?”

  嶽千燭雙頰微紅,顯然也已經撐不住與聖上一同扮演平安無事的假象:“今晚會不會發生你一直擔心的事?”

  薛清平調兵入宮,逼宮聖上。外麵都是夏沐濋得到消息後,以防萬一的部署。

  夏沐濋收起她的酒杯,將準備好的解酒湯放在她麵前:“你喝多了。”

  嶽千燭搖頭,雙眼迷離的看著身前的醒酒湯,淡淡的說:“這酒喝不醉的,它隻會——”

  “各位吃好了嗎?”夏藝青長公主再次站出來,微笑,端莊,張弛有度:“今晚還有一個好東西要給大家看。”

  怪不得年宴還沒有結束,原來還有重頭好戲。

  嶽千燭的麵色傷悲,端起眼前的醒酒湯直接喝下,對夏沐濋說:“酒,會讓在場的所有人意識越來越清明,但是手腳更加無力。”

  “各位大人,今夜注定無眠。”夏藝青主持著這裏的一切:“來人,請將聖上為大家準備的東西呈上來。”

  說完,流芳殿的大門打開,緊接著就出現萬裏公公的身影。怪不得今晚一直不見萬裏公公,原來是去準備好東西去了。在場的人神色各異,更多的人是期待,而其餘人則各懷鬼胎。

  “藥是我下的。”嶽千燭低頭,雙手撐著:“我是第一次給別人下藥。”

  萬裏公公的身後是四名武將,他們的手裏都端著托盤,托盤上凸起的東西被白布蓋著,神秘至極。

  “沒辦法。”嶽千燭很是痛苦:“聖上的旨意,我不得不聽。”

  流芳殿的大門緊閉,殿內熱鬧的很,沒有人意識到大門在外麵被人緊鎖。

  “聖上拿你來威脅我。”嶽千燭搖頭,終於忍受不住心底的恐懼,喃喃道:“聖上還拿他的性命威脅了長公主。”

  萬裏公公走到殿前,向聖上行禮後,轉身麵向眾臣,與他一同轉過來的還有四名武將和他們手裏的東西。

  嶽千燭猛然抬頭,一眼就看到了托盤上的東西,她下意識緊緊抓住夏沐濋的手,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她記得,聖上說:“明晚的年宴,就用血流成河來祭奠朕的芝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