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恪勤的動作很快。當晚研究出來的奏折，第二日早朝便由著自己黨羽大臣直接上奏。

  上奏工部尚書吳大人和工部侍郎李大人收納公款，私吞淮南鑄造工程款項。

  初仁皇帝本就因為陳令案貪汙受賄很有意見，現在又來了一件貪汙案也不管所奏之事是真是假直接將工部的兩位以及涉案人員革職查辦。

  工部是薛黨的部門，也是薛黨盈利的重要渠道。薛清平顯然沒有想到一直都很低調的工部竟然有把柄落入夏恪勤的手中，並且一次性全部擊退。

  同時薛黨也沒有坐以待斃，直接上書了幾件能威脅到夏恪勤的奏折，不過夏恪勤的人多數都是剛剛入朝的新人，官階不夠高，勢力不過大，即便是被打壓也不過是一些小打小鬧，簡單懲處就好。

  相比之下工部的損失慘重才是朝中爭議的最大的地方。初仁皇帝當下更是手段雷霆，直接將工部的吳大人和李大人撤職查辦的同時，將自己的人空放其中。這當中最令朝野上下驚訝的是，夏沐濋直接接手工部。

  這個不僅是當時在朝的夏恪勤大吃一驚，就連後來聽到消息的夏沐濋也不明所以。為了搞清楚事請的來龍去脈，夏沐濋不得不暫時將寧兒交給檀玉來照顧前往慶華殿。

  ······

  嶽千燭聽到這個消息是在早上與夏藝青去禦膳房的路上。朝中發生這麽大的變故後宮裏不可能聽不到風聲。尤其是她們就住在慶華殿中，就算再閉著耳朵什麽都不聽，消息都會源源不斷的送進他們的耳朵。

  今日來到禦膳房是要準備新年慶典的菜肴。夏藝青看著禦膳房總管遞過來的菜單，再仔細看已經擺好的數十種樣菜，要在這其中挑選出十種，說是簡單但也很難。既要考慮菜品的樣式還要考慮宴請人的口味，還有其寓意和所指。當真是個磨人的工程。

  “要是念華郡主在就好了。”夏藝青此時十分想念夏念華。

  其實準備慶典的工作夏藝青接觸的很少。年幼的時候宮中有母後和太後操持，年少的時候國內政變沒有這些東西，成婚之後住進侯府也隻是張羅府裏宴席。

  至於宮中的聚會，向來都是德妃和賢妃二人輪流把持，她做的不過是長公主的身份過來看看走走過場，哪裏會認真的照料這些。不過近幾年宮中的宴會的菜品選擇上一直都是夏念華來幫助薛素美或是沐映竹的。她肯定是很有經驗。

  嶽千燭聞言笑了笑，說：“要不？將念華郡主請來？”

  “念華郡主現在是平萊老王爺的寶貝，碰不得請不得。且不說念華郡主會直接拒絕本宮的邀請，就連她的郡馬恐怕都會將本宮的人給趕出去。”夏藝青笑著輕聲說：“本宮可不去招惹他們。”

  “怪不得這次宴請名單裏並沒有念華郡主的名字。”嶽千燭昨晚還是看了宴請名單的。整個平萊王府隻請了平萊老王爺，還有劃掉名字拒絕參加的杜含秋。

  “本宮自是心疼郡主的，要不是為了維護惟兒，她也不能大動胎氣差點昏倒在殿上。”夏藝青唏噓道：“是本宮對郡主有愧。”

  嶽千燭很是理解，不管是蘇惟還是夏念華，他們最初的本意是幫助夏沐濋拖延時間救自己。所以對於他們，嶽千燭一直都是十分感謝，隻是現在時機敏感，她無法親自上門致謝。

  兩人在禦膳房待了好一會兒，確定了菜品之後還要去到後宮大殿現場檢查。那裏是真正舉行盛典的地方，萬般馬虎不得。

  她們到的時候正好看到賀家小姐賀寒嘉叉著腰指揮著賀家軍和禁軍忙前忙後。

  賀寒嘉聽覺靈敏，當下就聽到聲音轉身看去便看到兩尊聖駕，連忙行禮：”末將賀寒嘉拜見長公主殿下，沐王妃。”

  賀寒嘉被調到慶華殿協助夏藝青是已經被通知過的。早上賀寒嘉到慶華殿之後就被夏藝青派來調度慶典大殿的守衛工作，那時候嶽千燭不在，直到現在才看到她。

  夏藝青沒有讓賀寒嘉繼續行禮，讓她免禮之後看著外麵正在部署的將士，回頭問：“賀小姐，這裏怎麽除了賀家軍還有禁軍？”

  齊越尚黑甲，可是賀家軍與禁軍的軍服還是少些不同，一眼便能區分開來。

  賀寒嘉看了看，回道：“末將這就將人都換成禁軍。”

  “不用了。”夏藝青很是肯定的說：“都換成賀家軍。”

  賀家軍？

  賀寒嘉可是皺了眉頭，沒人告訴她這裏必須用賀家軍啊。

  嶽千燭投來好奇，瞧著夏藝青的模樣並不是開玩笑。

  “殿下？”賀寒嘉避開禁軍，低聲問道：“確定隻要賀家軍？”

  賀家軍和禁軍雖說都是聖上的軍隊，但是用起來可是有天壤之別。

  “確定。”夏藝青點頭。

  賀寒嘉摸摸鼻子，心裏有了數一會兒回頭就將人都換了。

  “正好二殿下要禁軍，末將可將禁軍借給二殿下。”

  “二殿下要用禁軍？”夏藝青剛要邁步進殿聽到此話後，退了一步問：“為什麽？”

  賀寒嘉說：“今日早朝之後，二殿下奉旨將工部從裏到外重新整頓，隻得調用宮內禁衛軍。”

  夏藝青了然：“那就將禁軍調給二殿下吧。”

  “是。”賀寒嘉應下。

  嶽千燭猶豫了一下，微笑著對夏藝青說：“長公主殿下，臣女有些事情想去請教二皇妃。不知可否現在就能過去問問。”

  夏藝青想起昨晚嶽千燭提起對照顧的一些疑惑，想著延壽殿的駿兒與寧兒相差不大，完全可以讓她們交流一下。故而說道：“你先去吧，多與二皇妃聊聊。”

  “是。”嶽千燭微微行禮退下。

  工部的變化始料未及，嶽千燭能夠預見夏恪勤肯定不會放過朕對薛黨的機會，費盡心力的上奏除掉工部的尚書和侍郎，按理來說得到的好處會是延壽殿的。可現在工部的權利卻落在了沐濋的手裏。

  這無疑是給沐濋增添很多麻煩。

  一是會讓夏恪勤對此頗有意見揣測聖心，甚至對沐王府頗有意見。二是沐濋還是要回去黔地生活的，現在將工部給他豈不是要有將他困在上京城的意思？三是工部原本就是薛清平的，現在將沐濋推出來豈不就是要與薛黨對立？

  嶽千燭越想越覺得工部是個燙手山芋，也越來越覺得應該去延壽殿看看夏恪勤的反應。

  ······

  夏恪勤與太傅鄒進對朝中今日決定依舊是十分糊塗。

  昨夜他派出去的人跟蹤夏恪群到國公府就碰到夏沐濋就不得不回來，雖然沒有得到夏恪群私見薛清平的內容，不過卻得到了另一個薛清平的軟肋，那就是薛謨病重。

  前後宣蓉殿遇難後有薛謨危在旦夕，現在的薛清平肯定是最棘手的時候，也正是他們全力出擊對付薛黨的時候。

  可是現在又出了工部這一亂子，一時打擾了夏恪勤的安排。

  “我就說這個沐王爺無法信任。人沒來上朝，卻得了個工部！”鄒進踱步走來走去：“按照戶部的計劃，明年有大批工程要啟動和收尾，這正是工部得到好處得到政績的時候，現在卻要落入沐王手裏。”

  “這不是給別人做嫁衣嗎？”鄒進越想越不甘心。他們本以為隻是會將工部的兩個大人撤職，斬斷薛清平的羽翼。沒想到聖上竟然要有讓沐王爺入朝的打算，這不是給這場奪儲之爭中增加阻力！

  夏恪勤也沒有想到父皇偏愛三弟到如此程度，可是三弟現在並沒有要接下工部的打算和想法。現在三弟正在慶華殿中，具體是什麽變化誰也說不好。

  夏恪勤想為夏沐濋澄清兩句，可是看到老師十分焦急的樣子，還是什麽也沒說出來。這個時候他也開始懷疑夏沐濋對儲君之位的野心。

  “殿下。”納蘭瑞親自進來通報：“沐王妃來了。”

  今天朝中的事，納蘭瑞也聽說了一些。這時候嶽千燭來說不上是好，也說不上是不好。

  “好。我去看看。”夏恪勤起身問道：“老師去嗎？”

  鄒進搖頭：“我隻管在這裏聽聽就好。”

  夏恪勤會意，跟著納蘭瑞前往外殿。

  嶽千燭本來是自己過來的，可是沒走出多久之後賀寒嘉就跟上來了。賀寒嘉說自己是聽陳致安排過來暫時她的。嶽千燭知道這其中肯定有夏沐濋的授意，她也不便說什麽，反正來到延壽殿也不是說隱秘的事，於是就帶著賀寒嘉過來了。

  兩人在殿上站了一會兒，就看到夏恪勤與納蘭瑞從後麵出來。

  嶽千燭微微點頭示意，賀寒嘉行拱手禮。

  “弟沒與賀妹妹都不是外人，不必拘束。”夏恪勤還像以往的如沐春風，請她們坐下。

  賀家與宮裏的關係一直很好，所以私下裏眾位皇子與賀家兄妹的關係也是不錯。叫一聲賀寒嘉為妹妹已經是從小到大的習慣了。

  “沐王妃來此，本宮能夠理解。賀妹妹不是在守著鏡月殿？為何也來了？”夏恪勤問。

  賀寒嘉坐下後說：“二殿下。末將這次是奉長公主之命給殿下送禁軍的。”

  工部現在還沒有開始收拾，若是收拾起來少不了動用人馬。

  夏恪勤笑著：“姑母有心了。”

  嶽千燭見縫插針：“二殿下為何說我來了你能夠理解？”

  夏恪勤直言說：“今天早朝上的事鬧著沸沸揚揚，弟妹不可能不為此擔憂。現在三弟就在父皇處，會發生什麽大家都不知道。”

  夏恪勤突然頓住，問道：“難道弟妹是為了早朝的事來的？”

  提到早朝的事，在場的其他人都不得不正色起來。

  嶽千燭彎起嘴角，說道：“我一向不理政事，早朝上的事與我無關，凡是政事都是沐濋一人說了算的。”

  夏恪勤直言早朝上的事，嶽千燭就是不搭這個茬。這讓剛剛開始的氛圍就變得有些尷尬。對比嶽千燭的鎮定自若，夏恪勤還是太著急了些。

  納蘭瑞招呼宮女上熱茶和茶點，笑著打圓場：“朝上的事請朝上畢，現在說起這些隻會影響聊天的心情。”

  “沐王妃，嚐嚐家鄉給我帶來的茶，可是好喝？”納蘭瑞笑著說。

  此時的熱茶和茶點以上，嶽千燭就著納蘭瑞給的話頭吹了幾下熱茶，輕輕的抿了一口，認真的品茶。

  “確實不錯，甘甜入口。”嶽千燭放下茶杯笑道：“不知我可否討一些二皇妃的茶葉帶回黔地去？”

  帶回黔地？這是沒有要在上京城住下的意思了？

  納蘭瑞依舊溫柔的說：“沐王妃喜歡，我立即寫信回家鄉，直接弄些新茶送去凰城。”

  “那就有勞二皇妃了。”嶽千燭笑著。

  兩個女人之間的聊天，夏恪勤自然是插不上話。不過瑞兒本身就是溫柔可人容易讓人放下防備，在沒有確定嶽千燭來此的目的，他還是選擇閉口不談，隻是傾聽。

  與她抱著相同的心思還有一直在旁微笑著的賀寒嘉，聽一聽，記一記，回去與爺爺說一說就可以了。

  “聽聞三弟準備在京中置辦宅子用作上京城的沐王府，現在可挑好地段了？”納蘭瑞閑嘮著家常。

  她不問夏沐濋為何要置辦沐王府，也不問什麽時間入住上京城。大家都是聰明的，納蘭瑞知道嶽千燭一定會主動回答。嶽千燭也猜到納蘭瑞的想法，不過她沒有那麽些個彎彎繞繞，如實回答也沒有什麽不可。

  “一直讓京都衙門的馮恒大人看地皮了。”

  納蘭瑞說：“的確。馮大人一定十分了解上京城的地理位置，肯定會給三弟推薦好的地皮。”

  “忘月軒本是紀念皇後的宅子，沐濋和我都認為忘月軒意義重大實在不能過多叨擾，所以就想找個宅子做沐王府。等我們每年從凰城回來述職或是回京相聚參加盛典，總要有個住處才是。”嶽千燭轉了轉手中的杯子，看似閑聊，實則話裏有話。

  “寧兒出生，聖上抬愛。小家夥免不了總要回京看望祖父，還是有個固定的住處最為合適。”嶽千燭話語一頓，抬眸看向納蘭瑞：“我想二皇妃應該會理解，孩子到哪，母親的心就跟到哪。”

  這話可就是間接告訴夏恪勤和納蘭瑞，聖上給夏沐濋工部的事他們事先不知。同時他們對上京城沒有意思，早晚是要回到黔地凰城，上京城不過是他們回京之後臨時落腳的地方而已。

  就連想在上京城的想法都沒有，又怎麽能夠接受空降工部的安排呢。

  大家想知道什麽彼此心裏都清楚，明麵上說不得，暗地裏不還是會透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