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重病(一)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1-01-28 23:16      字數:4584
  夏沐濋是真的醉了,抱著嶽千燭不放手,直至到淺淺的呼吸聲想起。嶽千燭一直頓著不動,一直在想夏沐濋剛剛的話。

  什麽叫什麽都沒有了?他到底背著她又做了什麽?

  嶽千燭睡意全無,她小心安置夏沐濋躺下睡著之後,拿起披風向外走去,囑咐檀玉好好照顧夏沐濋,隨即從後門避開秦紹星一路出府向郡主府走去。

  杜含秋同樣安排好夏念華的午睡,自從夏念華有身孕後,嗜睡是越來越嚴重,好在身體無恙,她喜歡睡就去睡吧。

  杜含秋走出臥房,伸了個懶腰就看見府中的下人將嶽千燭進來。

  杜含秋收起倦意,彎起嘴角,冬日裏的他猶如謫仙,不可靠近。

  “念華已經睡下,沐王妃來的不湊巧。”杜含秋走到庭院,迎上嶽千燭。

  嶽千燭說:“我不是來找郡主的。”

  杜含秋又說:“老王爺與安和王也不在府中,去了大理寺。”

  “我也不是來找他們的。”

  “哦?”杜含秋挑眉:“不是來見故友,不是來問元帥案。難不成沐王妃是來找在下的?”

  “正是。”嶽千燭就是來找杜含秋的。

  杜含秋微愣,笑了一聲說:“不知道沐王妃找在下是為了什麽?在下不過一介草民,怕是不能為沐王妃當下所求之事增添助力。”

  “杜老板知道我當下所求之事是什麽?”

  “元帥之案真相大白,可沐元帥依舊禁足。沐王爺私拿帥印卻並無聖上責罰。魯朝廢太子唐路就在宮中卻突然沒了消息。還有——”杜含秋用手裏的孔雀翎羽折扇敲打著手心,說:“沐王妃的血書至今沒有下文。”

  “這都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事,在下不才,可是摻和不得。”杜含秋無奈搖頭,語氣裏都是拒絕。

  嶽千燭微微一笑:“果然。”

  “什麽?”

  “沐元帥的案子,沐濋私拿帥印,魯朝廢太子入宮都是人盡皆知的朝中的大事。但是——”嶽千燭話鋒一轉:“血書可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杜含秋用扇子抵住下顎低頭笑出聲:“在下畢竟是郡馬,就算是暗地裏的消息,在下還是會從老王爺處得知。”

  嶽千燭輕歎氣,他還是不肯承認啊。

  “杜老板不是一直與沐濋聯係嗎?”嶽千燭決定自己打破窗戶紙之說道:“如果沒有杜老板的助力,沐濋私拿帥印的消息會在半個時辰內全城皆知?”

  嶽千燭一直覺得夏沐濋拿走紅紗軍大印的消息遲早會全城皆知,但是僅在半個時辰之內就會傳揚到處都是,這當中要是沒有人專門去散播消息肯定不會如此之快,要知道半個時辰內,夏沐濋還沒有出紅紗軍軍營呢。

  整個上京城,能夠動用三教九流出來傳消息的人,除了有錢能使鬼推磨和人脈甚廣的杜含秋,是無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的。

  “沐王妃聰明。”都說到這份上了,杜含秋可就沒有瞞著的必要了。

  他收起扇子,抬頭間正色起來:“在下確實一直與沐王爺在聯係。不過我與他也算是朋友,聯係一二算不得錯事。沐王妃這是來審問的?”

  隻要承認就好。

  嶽千燭認真的說:“關於沐濋,我有求於杜老板。”

  ······

  夏沐濋頭疼欲裂,掙紮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外麵天色已黑,屋內燈火搖曳。他才意識到這一覺竟然睡到了晚上。在他的身邊早就沒有了嶽千燭的身影,不過外殿有火盆茲拉的聲音,想來她是在外麵。

  夏沐濋躺著緩了一會兒,不知道中午的那杯酒為什麽那麽烈,應該問問檀玉是不是沐勝叔叔的珍藏被她拿來了。他起身向外殿走去,睡了一覺後腳步平穩很多,打開臥室的門就看到嶽千燭坐在麵對自己的軟榻上,看著手中的話本。

  嶽千燭聽到聲音抬頭,看到夏沐濋雙手握著門框撐著自己的身體看著她。

  “睡好了?”嶽千燭放下話本微笑著走過去,扶著夏沐濋坐回軟榻。

  “嗯。”夏沐濋隨眼一看扣在軟榻上的書,隻是一本記錄神遠軍以往戰爭兵法經驗的兵書。

  嶽千燭一邊給夏沐濋倒醒酒湯,一邊看到他的視線放在書上,笑著說:“實在無聊就去你書房看了看,看到這本兵書放在你的案頭上,我就拿過來了。”

  嶽千燭將醒酒湯遞給夏沐濋:“該不是動了你正在看的書吧。”

  “沒有。”夏沐濋發現湯還是熱的,捧在手心裏實在是溫暖:“你想看什麽都可以,不用與我說的。”

  嶽千燭坐在一邊將書合上,囑咐說:“快喝湯,不然明天頭應該更疼了。”

  夏沐濋乖巧的將溫度正好的醒酒湯全部喝下,嘴裏埋怨道:“我還以為檀玉隻是拿了府中的低度酒故而多喝了幾杯,沒想到會醉成這樣。想來沐勝叔叔的珍藏被拿來了。”

  嶽千燭哈哈笑出聲:“若真是沐將軍的好酒,你現在肯定是更難受。”

  夏沐濋點頭,半躺著軟榻。確實是頭痛,不過都在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

  嶽千燭爬上軟榻,將夏沐濋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雙手按著他的太陽穴給他按摩頭部,希望能夠減緩他的不適。

  夏沐濋閉眼享受著嶽千燭的照顧,頭疼之感慢慢褪去。

  “我今天去見了杜老板。”嶽千燭低頭說,看到夏沐濋不自覺蹙起的眉毛。

  夏沐濋睜開眼睛,對上嶽千燭的雙眼,問道:“你去見他做什麽?”

  “我都知道了。”嶽千燭沒有回答夏沐濋的問題。

  突然,嶽千燭的手一頓,緊接著手腕就被夏沐濋緊緊的握住。他深不見底的眼眸流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你都知道了什麽?”夏沐濋心裏沒底,語氣變得堅硬。

  嶽千燭偏過去視線。她知道什麽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嶽千燭沒想到這次夏沐濋會將他自己的命都遞到別人的手中,可他什麽都不與她說,什麽都不說。

  嶽千燭吸了一下鼻子,重新低頭看向夏沐濋,擠出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知道什麽不要緊,我會陪著你。”

  “你——”

  “不好了!”秦紹星不顧夜深直接闖入王爺王妃臥房。

  嶽千燭心底一沉,來不及抽回被夏沐濋握著的手,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如果不是急事,秦紹星絕對不會不顧一切硬闖進來。

  夏沐濋已經坐起來,接二連三的驚嚇已經讓他徹底醒酒,冷厲道:“說!”

  秦紹星來不及禮儀尊卑,喊道:“宮裏傳來消息,世子出事了!”

  ······

  寧兒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看樣子與平時熟睡一般。可是仔細看就發現寧兒的臉和身上長了許多小紅點,不僅如此,寧兒高燒不減,小小的嬰兒早就哭的累過去,這不是在睡覺而是昏厥。

  鏡月殿的寢殿處跪滿了太醫,皆是低頭商量著如何醫治世子。他們已經來到此時一個時辰,依舊沒有能夠找到可以治好寧兒的方法。若是成人,他們或許還敢用藥,可是世子不過兩個月大的嬰孩,他們哪裏敢隨便用藥。

  沐映竹就坐在床邊忍著去抱寧兒的衝動,抹著眼淚。賢妃落淚實屬罕見,跪地的太醫無一不是提著腦袋,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沐映行就站在旁邊,第一次有一種束手無策的感覺,他麵容平靜,可身上的寒意早就變成了殺氣。

  初仁皇帝聽到消息趕來,看到床上的小人如無征一般躺在那裏,頓時龍顏大怒。

  “到底怎麽回事?”

  沐映竹緊攥著手裏的手帕,哼聲道:“怎麽回事?聖上還是問問外麵的人!”

  寧兒都病成這樣,外殿的人就是罪魁禍首,沐映竹無法做到對聖上禮儀相待,誰動她的心頭肉誰就是敵人!

  外殿人員齊整,挺著六月身孕的大皇妃薛氏和二皇妃納蘭瑞都在此,聽到消息後來趕到的大皇子夏恪群和二皇子夏恪勤也在外麵候著。麵如死灰,各懷心思。

  “一個被禁足的鏡月殿今天真是熱鬧的很!”沐映竹一直看著寧兒,但是話都是說給旁人聽的:“一個兩個真是拿這裏當菜市場了!”

  沐映行一直不語,任由自己的妹妹大鬧一場。他們確實隱忍太多,以至於給寧兒招來禍事,無端重病。這個時候無論是聖上還是皇子都不是讓他們閉嘴的理由。

  殿內的咆哮讓外殿的人皆是心頭一緊。

  “給朕好好看看!”初仁皇帝當務之急不會在意沐映竹的無禮,直接對一群太醫吼道:“今天沐王世子無法好轉,你們就等著掉腦袋!”

  “是。”太醫們不敢耽誤,且不說聖上會給他們一個晚上的機會,若是沐王來了,他們怕是血灑當場了。

  “沐王,沐王妃駕——”

  “滾開!”夏沐濋直接闖殿,一雙嗜血的雙眼讓外殿的各位不寒而栗。

  這就是夏沐濋應該有的樣子嗎?夏恪群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暴怒的夏沐濋,不覺一震。

  納蘭瑞被嚇的一哆嗦,幸虧有夫君夏恪勤扶住才不至於腿軟。

  “寧兒。”嶽千燭直接跑向內殿,心裏想著念著的之後她的寧兒。

  她跑進殿中,直接就看到在床上躺著一動不動的小人。

  嶽千燭不顧在場的聖上等眾人,直接跑到床邊,剛想要去抱她寧兒,手臂就被沐映行拉住。

  嶽千燭不可思議的看著沐映行,雙眸含淚十分不解。那裏是病重的寧兒,沐映行竟然不讓她抱他?

  沐映行解釋說:“太醫說,寧兒虛弱,不能讓他折騰,必須平躺保持呼吸順暢。”

  “呼吸順暢?”嶽千燭輕輕甩開沐映行的手,痛苦的說:“寧兒連呼吸都不行了嗎?”

  嶽千燭跪倒在床邊,伸手輕輕觸碰寧兒的臉,滾燙,他的鼻息,微弱。她的寧兒在生死麵前徘徊,可她整個做母親的竟然才知道,竟然都救不了他。

  夏沐濋走過來蹲在她旁邊,伸手想要去環住她,卻看到她的眼淚如豆大一般落下。他終究是抱住她,可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如果說寧兒的突然病重是捏緊了他的心,嶽千燭因此的流淚和頹廢則是狠狠的在他心上插了一刀。

  “怎麽回事?”夏沐濋的語氣很輕,但語氣中的殺氣絲毫未減。

  沐映竹剛要說話就被沐映行攔住:“還是先看病的好。”

  夏沐濋咬緊後槽牙,吐出一個字:“好。”

  夏沐濋抱著嶽千燭想要扶她起來,卻發現她絲毫未動,雙眼隻看著寧兒,心疼和愧疚混雜在一起。她剛剛還在給他按摩的雙手,指尖已經冰涼。

  “我們起來好嗎?嗯?”夏沐濋的語氣中滿是懇求,他已經接受不了千燭會因此崩潰。

  “那個夢不會是真的吧。”嶽千燭喃喃的說著。夢裏的寧兒哭著找她,七竅流血的模樣至今還在她眼前出現。她的寧兒此時一定非常難受,在他難受昏倒之前是不是也大哭著想要找她這個母親,可是她卻不在他身邊。

  夏沐濋抱緊嶽千燭,在她耳邊安慰道:“不會,他隻是發燒了。”

  “可他還有好多紅色的疹子。”

  “會好的。”

  這句蒼白無力的話是夏沐濋說給嶽千燭聽的,同時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寧兒的出生就經過苦難,這一關他還是能夠挺過去的。”夏沐濋環住嶽千燭的肩膀緩緩站起來:“我們給太醫讓地方,讓他們好好給你看病。”

  聽到看病,嶽千燭終於緩過來神來:“對,得給寧兒看病。”

  嶽千燭立刻站到一邊,看著滿殿的太醫,那都是要治好寧兒的恩人,她不能在此耽誤他們。她微微躬下身子,真誠的懇求道:“拜托了。”

  寧兒才出生兩月,縱然跟著母親風雪顛簸身子都未曾出現症狀。他是早產兒不假,可是因為懷孕期間的嶽千燭補充營養,出生的一個月後又細心照料,他的身體狀況與同齡人無異。昨天他還好好的吃奶玩鬧,今天就開始發燒起疹並讓太醫束手無策,這樣的打擊是深深痛到嶽千燭的心上。

  鏡月殿燈火通明,內殿外殿百感交集。嶽千燭始終都站在一側,看著太醫不斷往來給寧兒診斷,寧兒年紀太小,太醫不敢用藥針紮,都在考慮最優的解決辦法。高燒,紅疹,看似隻是小兒普通的病症卻因為呼吸不暢而陷入瓶頸。

  內殿之中隻留下嶽千燭和夏沐濋,其他人都去到外殿。夏沐濋輕輕抱了抱嶽千燭,在她耳邊說:“我去解決外麵的事。”

  嶽千燭任由夏沐濋抱著,下巴抵在他的肩膀,有氣無力的說:“這或許不是一場簡單的病重。”

  “我知道。”

  昨天如常,今日重病生命垂危絕對不是巧合。

  嶽千燭回抱著夏沐濋,給自己足夠的安全感:“沐濋,這次我不能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