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對手(二)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2      字數:4447
  對手?是他們嗎?

  夏恪群緩緩的看向已經宣告對手的夏沐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麵上看不出喜色和憂愁,依舊難以察覺他的神色。其實夏恪群應該早就意識到即便夏沐濋對儲君之位沒有興趣,但是以他的權勢還是會能夠左右儲君的選擇。

  隻是夏恪群以前刻意忽略了黔地夏沐濋的存在,可是現在他無法忽視。正如夏沐濋自己所說,他做過那麽多可以被父皇責備被百官彈劾的舉動,可依然權勢不倒,毫發無傷。

  以前的夏恪群以為是沐家的原因,可是現在沐映行已經入獄,沐家這顆大樹將要傾倒。然而夏沐濋依舊可以呼風喚雨,他不上朝但朝中人沒有可以對峙他的人。

  夏沐濋說:“明日,本王就會上朝。”

  什麽?夏恪群大驚。

  “既然百官對本王有意見,想要彈劾本王。本王若是不出麵豈不是讓各位同僚沒有目標對峙?”夏沐濋看向薛清平說:“薛國公,你認為呢?”

  又沒接馮恒出來,又沒有能夠威脅他交出紅紗軍大印,薛清平的兩次試探可謂是全部失敗。他還有什麽話能夠阻止夏沐濋的反問呢。

  “沐王爺是朝中王臣,想不想上朝,想什麽時候上朝都是可以的。”薛清平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客氣。

  夏沐濋倒是選擇與他客套幾分:“薛國公有督察百官之責,本王可是在國公的督察之內,隻要有國公的肯定,本王這朝才去的放心啊。”

  “沐王爺手握兵權,文武百官哪有一個人敢說一個不字。”

  嶽千燭聽著他們的對話無語到可笑,視線不下心掃過夏恪群卻發現他正看向自己。兩人沒有多少的交集,上次的交集還是夏恪群在向她大言不慚的講述她沒有成為他的妾侍的遺憾感。可是現在的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原來最遊刃有餘的夏恪群現在不得不麵臨著窘境,原來最遊離在外的沐王府卻成為他們最摸不清的關鍵。

  夏沐濋與薛清平有說了幾句有來有回的無關痛癢的對話,薛清平就帶著夏恪群離開了忘月軒。

  嶽千燭無奈的笑了笑:“他們還沒問我昨日慶華殿的事呢。”

  “知道自己問不出來,知難而退了。”夏沐濋慵懶的躺在地上的軟榻上,與他們之間兜兜轉轉,有些浪費精力。

  “按照薛清平的風格,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今天能來已經出乎我的意料。”

  嶽千燭說:“你現在可是與他撕破臉麵了。”

  兩人看似隻是簡單的聊聊,不過這裏麵已經徹底開始劃分立場。以後見麵應該是連演都不會演了。

  “隻是遲早的事。”夏沐濋漫不經心的說。

  嶽千燭坐到夏沐濋的旁邊,低頭看著他說:“你明天真的要去上朝?”

  夏沐濋抓住嶽千燭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隻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安心。

  “去看看兵部到底是什麽膽子趁著舅父不在,對我彈劾。”

  “你終究還是在意的。”

  “兵部是舅父的心血,我不能讓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夏沐濋不怕被彈劾,但他厭惡有人趁著舅父不在將他的兵部弄得烏煙瘴氣。沐映行不在乎權力,可是在這紛雜的朝中他必須要擁有權力,兵部是他唯二在乎的地方。夏沐濋既然要保護元帥府的生機,自然要保護舅父的兵部,他是不會讓兵部趁亂成為薛清平的旗下鬼魅。

  夏沐濋臉上的倦意藏不住,嶽千燭看著甚是心疼。他看似各處遊走並未對任何一方做出打擊,可是他要站在漩渦之中承受著所有人的目光和敵意,他一個定海之珠,牽製著任何對元帥府和沐王府有害的一方。他現在站在風暴之中最安靜的地方,同時也是站在風暴之中最會被拉扯的危險邊緣。

  嶽千燭輕觸夏沐濋的眉眼,夏沐濋順著目光看過去,勾起嘴角:“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很厲害?”

  “你以前也很厲害。”嶽千燭微笑著。

  “是不是又覺得我這人挺狠的。”

  “是啊,對敵人狠,對你自己也狠。又是抗旨帶兵又是私拿帥印,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嶽千燭越說心裏越怕,可是臉色還要保持平靜不能讓夏沐濋看出自己的慌張。

  夏沐濋任由嶽千燭摸著自己的眉眼,說:“可我始終做不到對你狠心。”

  嶽千燭的手一頓,雙目含情。

  “千燭。”夏沐濋說:“其實我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我一直忍著沒有你的四年時間,忍著對沐凝姐姐報仇的決心就是為了今天,將當年所有害過我們的人推入萬丈深淵,萬劫不複。我給自己留了一條無法逆轉的後路,這條路或許會保住我和沐王府的命運,可是走下去必定會異常艱險。”

  “如果兩年前你沒有回來,我會很滿意我做的那個決定,並且堅定的繼續走下去。可你回來了,你還喜歡著我,我們走到了一起,還共同孕育了一個生命。我很貪心,我想完成我夙願,也想與你一起安安穩穩的長相廝守。”

  夏沐濋握住嶽千燭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移到自己的胸口處,將她兩隻手緊緊的握住,希望她能自己力量。

  “所以我有點後悔當時的決定,我做不到割舍和選擇。”夏沐濋頓了一下壓製心裏要返傭起來的悔意:“這次朝中會是巨變,我不敢承諾一定會是萬事無礙,但是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以自保為前提,我會擋在你身前,什麽都不要怕。嗯?”

  “你別說了,我聽不懂。”嶽千燭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夏沐濋緊緊的握住。她躲避視線不想在聽夏沐濋的話,她真的聽不懂夏沐濋所說的後路是什麽,但是她已經猜到這是一條夏沐濋不得不自我犧牲的路。

  不然他不會在自己麵前示弱,不會在自己麵前說不出承諾。

  夏沐濋還有秘密,他身上還有一個巨大的壓力。嶽千燭知道,她能夠看得出來夏沐濋一直背負這個秘密不肯告訴任何人,哪怕是她。

  嶽千燭以前非常想知道這其中有什麽隱藏,可是她現在並不想知道。自從被唐路綁架差點被凍死之後,嶽千燭就變得異常的膽小,她不怕死,她怕死了之後放不下夏沐濋和寧兒。她的世界裏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愛,她不能失去他們任何中的一個。

  所以嶽千燭什麽都不問了,她不想聽到任何她都會擔心失去的話,她不想知道。

  “千燭——”

  “你別說了。”嶽千燭打斷他,手指開始顫抖。

  夏沐濋握著她發抖的手,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悲觀可能嚇到她,立刻坐起身抱住她:“嚇到你了。”

  嶽千燭已經盡力的保持鎮靜,可是失敗了。她順勢抽出手跪直身子雙手環住夏沐濋的脖頸回抱著他,軟軟糯糯的嗯了一聲。

  現在的嶽千燭已經習慣依靠夏沐濋,在他麵前已經堅強不起來了。

  夏沐濋輕輕拍著她的頭給她以安全感:“剛才是我固執了。”

  嶽千燭不知道該說什麽,向前湊了湊隻知道抱著他。

  夏沐濋沒想到自己的幾句話讓嶽千燭如此的擔憂,興許這幾日的艱難困苦讓她心有餘悸。不過,他是不會讓自己的最壞打算發生的。

  這邊夏沐濋還在無聲的安撫嶽千燭,突然聽到門口的急傳:“王爺,王妃,聖上請您們立刻入宮!”

  ······

  初仁皇帝是在皇宮的一處閑置的宮殿等著唐路的,這次他的身邊隻帶著萬裏公公,還有一直參與其中的葉適言。不僅如此,就連最不可能出現在齊越皇宮的唐佑也出現在這裏。

  唐佑終於等到被齊越皇帝邀請進宮,並且還是葉適言親自來請帶路。他早已經做好麵見齊越聖上的準備,早就把他要與齊越交好的想法打好腹稿。

  隻是他沒想到,唐路會被帶過來。看來旁邊的初仁皇帝不知用了什麽方法說服了夏沐濋,讓他放人,事發突然,連通知他的機會都沒有。亦或是,連夏沐濋都沒有想到,他的父皇會如此大膽的私下在皇宮中召見魯朝的新太子。

  唐佑雙腿交疊的喝著茶,看向對麵一直站在一旁的葉適言,趁著唐路還沒有到之前,開口問道:“上次見麵之時,我對葉大人表的交好誠心可是告知了貴朝聖上?”

  初仁皇帝就在高位坐著,唐佑直接問葉適言而不是旁邊高位上的初仁皇帝,明顯是要裝作那日宮外見麵,他並不知初仁皇帝在場。

  葉適言猜到唐佑的想法,雙手擱置身前的回道:“太子殿下的誠心下官已經悉數告訴聖上。”

  唐佑微微側身抬頭看向高位的初仁皇帝:“不知聖上對我的誠心可是滿意?”

  初仁皇帝不是沒有親自與魯朝君主打過交道,在他看來廢太子唐路更像現任的魯朝君主,至於眼前這位新太子,他尚且沒有發現他的特點。不過看在他誠心誠意來交好的份上,初仁皇帝對他還是十分的客氣。

  “太子的誠意朕已經感受到了,能夠自斷廢太子在我朝朝中的最後一顆棋子,太子這次可謂是壯士斷腕。”

  “聖上過獎,我隻是表達我的誠心,也是想告訴聖上,我那不爭氣的哥哥確實做的過分了一些。至於斷不斷腕,可就與我無關,那是他的棋子不是我的。當然,我也不會在齊越朝中安插什麽棋子,此等行為過於下作。”

  如果說安插棋子是下作,那作為魯朝在齊越經營眼線網的主謀,唐佑可是沒好哪去!

  初仁皇帝客氣的哼笑一聲:“既然太子認為此等是下作,那你又如何來掌握我朝的信息?”

  唐佑客氣的笑道:“我為何要掌握貴朝的信息?”

  “我謀得並不是朝局,謀得是一個合作。”唐佑說:“隻要聖上能夠與我朝開誠布公的合作,對我以及我作為儲君的身份認可,這便是夠了。”

  唐佑毫不隱瞞的說出自己的目的,他就是要齊越的一國之君認可他在魯朝的太子之位。給魯朝的朝堂和眾臣看看,他唐佑不僅得魯朝的民心也得齊越的聖心。

  唐路的交好手段是迂回各國,認為經濟基礎是前提,能夠達成合作便能保住他的太子之位,事實證明,這個辦法行不通。共同利益是最快也是最脆弱的方法,一旦共同利益消失,那合作關係也就自然的終止。

  就像南商的突然變卦,一心想與南商權臣搞好關係的唐路吃了一個大虧,眼睜睜的看著南商與齊越交好,這就是唐路能力被朝中大臣質疑的轉折點。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魯朝與齊越多年的國仇家恨,隻要這等血海深仇隔在中間,魯朝和齊越之間是用於都可能真心實意的交好,都是表麵功夫。

  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禍是唐路闖的,兩國關係是唐路搞僵的。現在唐路被廢,唐佑上位,唐佑與齊越之間最大的隔閡就是他曾經是魯朝在神遠軍細作這一個事實。現在唐佑就將同樣是細作的最關鍵人物送給初仁皇帝,主動承認當年的自己被人利用,為的就是與齊越交好。

  僅此而已。

  初仁皇帝與唐佑的交往不深,不過目前還是很欣賞他的:“你一點也不像你的父皇,反而像你的祖父。”

  魯朝去世二十年的老君主,記載在魯朝曆史上的一代明君。初仁皇帝年少時在黔地與魯朝打交道的時候正是魯朝老君主的在位最鼎盛的時期,故而多有了解。唐佑這般心直口快,坦蕩自如的樣子是像那位賢君。

  魯朝將來交給他的手裏,不愁不會起死回生,二度繁榮。

  “能夠被聖上如此誇獎,晚輩感謝。”唐佑的態度一直都很謙卑,很搏好感。

  就在這時,唐路被秦紹星押解入殿。秦紹星先是行禮,看了一眼唐佑後,將唐路蒙著眼睛的黑布撤下。

  一路上都不見光昏倒的唐路被撤下黑布時,眼睛一直受不了陽光的刺激恍惚了一下。待他能夠看情人的時候,先是看到了一直想見的初仁皇帝很是滿意,隨後就看到一邊翹著二郎腿坐著的唐佑,臉色瞬間鐵黑下來。

  “你居然在這!”唐路看見唐佑,咬牙切齒好生氣憤。

  唐佑冷哼一聲:“先來向齊越聖上行禮才是,三哥別是忘了禮數。”

  唐路心中憤恨,好一個趨炎附勢的小人!為了得到齊越的支持,唐佑還真是做到卑躬屈膝!

  “不是沒有忘記禮數,而是沒想到四弟還好好的活著。怎麽?齊越沐王沒有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