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肺腑，一段情誼綿綿。

  嶽千燭很少對夏沐濋說出愛意，但是每說一次都足以讓夏沐濋心頭一暖。

  在他們的感情中，無時無刻表達愛意的從來都是夏沐濋。也正是這樣，夏沐濋對嶽千燭的每份表達都牢記在心。

  兩人相擁一會兒才緩緩鬆開。

  嶽千燭索性也就不看卷宗了，一邊將卷宗歸置整齊一邊說：“那接下來你應該告訴我，為何這幾日我都看不見陳領軍的原因了吧。”

  夏沐濋還在回味嶽千燭對他的告白，被她這麽一問，剛才的美好瞬間破滅。

  “你那麽關心陳致做什麽？”

  “眼神別躲避！”嶽千燭叫住想去翻身躺下的夏沐濋。

  夏沐濋剛要躺下的身體一僵，就聽到嶽千燭說：“現在沐王爺的處境如此艱難，陳領軍是不可能棄之不顧的。這麽多天過去了，我可是沒有見到陳領軍的身影啊。”

  “嗯——”夏沐濋翻過身坐起來，雙手撐著下巴搭在案幾上，笑著說：“他去賀家了。”

  嶽千燭不依不撓：“他去賀家做什麽？”

  夏沐濋撓了撓鼻子：“去找賀家軍了。”

  “為什麽？神遠軍不夠他調遣的？”

  “也不是。唉——”夏沐濋突然笑了說：“這不是賀家小姐賀寒嘉與沐凝姐姐長相頗為相似，他去多看兩眼嘛。”

  “陳領軍不是見色忘義之人！”嶽千燭對陳致還是很了解的，夏沐濋別想騙她。

  夏沐濋點頭，看著嶽千燭審視自己的眼神，心有點慌。

  “嗯——”他猶豫著。

  嶽千燭自顧自地繼續整理案宗，說：“陳領軍應該是受了你的令，給聖上送去密函舉報現安順軍將軍兀察為魯朝細作。涉及到薛黨和安和王，所以聖上應該秘密調查兀察的身份，為了以往萬一將此事交給目前最為信任的賀家調查。”

  “陳領軍確實在賀家，不過他的目的不是調遣賀家軍，而是在賀家去聽關於聖上調查的消息。”嶽千燭一頓，笑著看著夏沐濋，說道：“王爺，你說我說的對嗎？”

  夏沐濋抿著唇無話可說。她的對，她說的都對！真是的，就知道瞞不住她。

  “是昨日蘇侯爺告訴你的？”

  昨日蘇逢磊是告訴她有人秘信舉報兀察的是魯朝細作，但是他也不知道會是誰做的。但是嶽千燭要清楚，她能夠推斷出來。

  嶽千燭搖頭說：“知道兀察身份的人不多，能夠破釜沉舟利用兀察的身份來挑撥聖上與薛清平的信任，這種損招隻有你能做出來。”

  夏沐濋可不是認為這句話是誇讚。

  他點頭說：“沒錯，是我讓陳致來一直把控這件事，他現在也確實是在賀家軍內。”

  “不是因為賀家小姐了？”

  “你就別嘲諷我了。”

  沒有心事的夏沐濋這下可輕鬆了。躺下來說：“早在舅父的案子爆發前，我就讓陳致到上京城來辦這件事。”

  “是你說讓陳領軍到紅紗軍學習軍改這次？”嶽千燭趴在案幾上俯視夏沐濋。

  “沒錯。”夏沐濋那次又騙了嶽千燭，這次他決定說實話：“當時我隻是想用此事來牽製薛清平。沒想到陳致還沒有開始行動，就爆發了舅父的案子。”

  “那時候我還在楓林府趕過來的路上，相信陳致自己會看著辦。當時我們就說一旦發生危險的變故，可以請求蘇侯和賀家幫忙。”

  “所以這次蘇侯入獄，除了可以限製薛清平過度兵權，同時也是在幫陳致拖延時間。至於賀家——”

  “賀家軍一直都是守衛皇城的皇家軍隊，有他們在皇城和皇宮便可相安無事。我之所以會找賀家幫忙，還是因為賀家欠咱們一條官道的人情，再加上趙娡歡嫁過去之後，沐王府與將軍府的關係確實近了一點。一旦發生意外，至少陳致手裏有兵可用。”

  “不過當時的計算，都是沒有料到舅父的案子。現在神遠軍在城外，賀家軍在城內，很多人都在關注我們會不會裏應外合。也正是因為這個，所以薛黨中的人開始急躁。一定要繼續查舅父的案子，一定要盯著我，一定要找到沐王府的把柄。”

  嶽千燭想了想說：“所以薛謨才會著急告訴夏恪信，關於我曾經女扮男裝的身份。”

  夏沐濋點頭。

  嶽千燭又說：“可是安和王是不信任你的。”

  說到底，夏恪信還是信他的調查，兀察絕非細作。

  夏沐濋切了一聲：“他還不為了那個部落公主！”

  “部落公主？安和王妃？”

  “對。齊越與北邊部落雖然聯姻，但是北邊部落心並不誠。他們為了避免將來可能出現兩國衝突，牽連無辜的和親公主極其後代，也為了不被要挾，所以前來和親的公主是斷然不會給聯姻之人誕下子嗣。”

  嶽千燭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她算了一下，以前部落的和親公主好像確實沒有留下孩子。她感慨道：“他們的公主還真是有為了部落勇敢犧牲的勇氣。”

  “他們是有勇氣，但是夏恪信不喜歡。”夏沐濋接著說：“他本來可以娶其他妾侍來繁衍子孫。但是他就是看中小公主了。”

  “這是好事！”嶽千燭還挺喜歡夏恪信對待安和王妃態度。

  “好事也是難事！”夏沐濋給嶽千燭潑冷水：“為了讓小公主打消為了部落犧牲的念頭，夏恪信是沒少努力。這才重用同為部落血統的兀察，就是為了給部落的汗王看看，他對部落的心誠。”

  嶽千燭能夠體會夏恪信的難處，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喜歡的人很是不容易，他當然是想與他最喜歡的人有一個最圓滿的結果。

  嶽千燭有個大膽的想法：“你說，會不會安和王其實並不信任兀察，但是為了邊境兩邊關係緩和，他就默認對兀察的器重？”

  “不會。夏恪信就算是再想為了公主去討好汗王，但在大是大非麵前，他還是非常有原則的。”夏恪勤雙手墊在腦後說：“所以呀，我去見他向他親自說明兀察的身份，他卻不在意，還讓我差點失去了你，錯過你的生下寧兒。這個氣我一定要撒出去，別怪我沒提醒他，這次密信送到慶華殿，我也要讓他吃些苦頭。”

  真是幼稚的小孩子氣！嶽千燭突然想起，自己還將庫房裏的馬鞍送給了夏恪信，這小心眼的人會不會不願意呀？嶽千燭已經開始想象夏沐濋去到郡主府找夏恪信要馬鞍的場景了，著實有點丟人。

  算了算了，還是不要告訴他了！以和為貴！以和為貴！

  ······

  大理寺關於沐映行的案宗從第二日開始依次傳閱過去。第一家便到了國公府。

  薛清平在蘇逢磊因為監審嶽家案有誤自省入獄之後，這朝中的風言風語就一直絡繹不絕。無非就是說起六年前的案子，蘇逢磊作為監審尚可自省，作為主審的薛清平卻一直與他無關的態度。

  人品高低，高下立判。

  也就是因為這些朝中的流言蜚語讓薛清平束住手腳，不得不推遲對紅紗軍軍權的交接。這幾日聖上看起來很是疲憊，對他也是愛搭不理，十分冷漠。

  薛清平更是不知道，自己和自己黨派的人是哪裏招惹到聖上。難道是因為紅紗軍百餘將士的風寒？還是蘇逢磊入獄？亦或是其他的原因？

  為此蘇逢磊讓自己的妹妹薛素美去試探聖上。薛素美是自當聽哥哥的話，眼看著元帥府大廈將傾，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她可不能鬆懈。可是沒想到，這幾日她連聖上的麵都沒見著，更別提試探了。

  同樣舉步維艱的還有大皇子夏恪群，他已經很多次到慶華殿請安都見不到自己的父皇。更可惡的是，父皇寧可召見夏恪勤也不召見他！自從上次大理寺爭吵後，夏恪群與夏恪勤的關係就冷淡下來，兩人見麵連假模假樣的寒暄都沒有了，直接冷眼相待。

  薛黨無論是在前朝還是後宮都碰了釘子，薛清平就不敢光明正大的去關注沐映行的案子。所以當卷宗一出現的時候，他就立刻派人去拿，沒想到被夏沐濋搶了先。無奈之下，他讓薛謨一早上在大理寺等著，終於從秦紹星手裏接過卷宗。

  薛清平召集自己的心腹全部都在國公府看卷宗，卷宗上的內容他們是越看越心涼，尤其是看到沐映行並無私鑄兵器之嫌，繼續調查邊境往來叛國嫌疑這幾句話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按照平萊王和安和王的說法，恐怕這叛國罪也是定不下了！

  薛清平大怒，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心血浪費，他得趕緊想一個辦法。隻是整個薛黨沒有想到的是，此事的魯朝廢太子唐路就在夏沐濋手裏，而新任太子唐佑已經悄悄與聖上進行了了談話。

  ······

  魯朝行宮一事後，唐佑並沒有離開上京，而是隱藏身份一直居住在上京城內。此時一個安靜的小院內，一間茶室裏茶香嫋嫋，唐佑與對麵的男子對飲熱茶，好不自在。

  “你將我不遠千裏的急忙請來，又晾了我這麽多天，絕對不僅僅是因為一杯熱茶吧。”唐佑隻是喝了一口茶就放下茶杯。時至今日，齊越的茶他還是喝不慣。

  對麵的男人笑聲爽朗：“魯朝太子說笑了，能夠請您到上京城，是在下榮幸。”

  唐佑輕笑一聲：“我們之前也不是沒見過，你這麽客氣，我還真不習慣。算起來，我們也應該是老朋友了，如此客套，實在是生疏。是不是啊？葉適言，葉尚書。”

  葉適言端坐在茶幾案後，穩穩的放下茶杯，麵色和藹，實在是平靜的很。

  “下官可是不敢與魯朝太子並成為朋友。”葉適言還是要與別國之人保持距離。

  唐路微微一笑：“但是葉尚書這朋友，我還是很想交的，畢竟——”

  “魯朝太子。”葉適言輕輕打斷唐佑的話，一邊說，一邊將手指沾了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寫字：“下官以前是不知道太子身份，遂有些交往的情分。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你是魯朝儲君，下官隻是我朝的一個尚書，關係還是要劃分的明確些好。”

  話畢，字結束。唐佑看著也是在桌上留下的痕跡有點驚訝，因為上麵寫著：外有聖。

  莫非是齊越聖上在隔壁？看到葉適言的表情，那就是了。

  葉適言用手掌擦去字跡，接著說：“君臣之分，是禮儀也是關係。”

  如此，唐路是不能當麵感謝葉適言的幫忙。要是沒有葉適言對放棄齊越對南商明年的貿易往來，那唐路就很難拿下與南商的交易，他的太子之位可就不如如此穩妥。

  唐路笑著說：“如此劃分，我也是能接受的。我朝儲君向來都有個規定，新太子即位會去各國訪問帝君。我還記得當時我的兄長初任太子之位時，先去的南商，最後來到齊越。我與他不同，我更看好與齊越可以修複關係，不然我也不會輕易答應葉尚書直接來到上京城。”

  “當真如此？”

  “當真如此！”唐佑補充說：“我朝前太子做了很多對不起齊越的事，我此番前來就是化幹戈為玉帛的。”

  唐佑的理念是德行。唐路在太子位時，為人狡詐，惹得周邊很多國家和部落不滿，所以才有很多外界一直攻擊魯朝的政治。同理，唐路被彈劾之時，除了朝堂壓力，還有很多外部因素一直施壓。不然唐路也不會崩盤這麽快。

  現在魯朝的爛攤子就落到唐路手裏，為了修補與各方的關係，也為了給魯朝一個喘息的機會，他不得不親自動身到各處拜訪，為的就是給魯朝的崛起爭取時間，也是要給自己更穩定的基礎。

  而他的首選，就是與他們有新仇舊恨的齊越。

  葉適言今日是代表聖上來與唐佑談判的，他們今天的目的就是試探魯朝新太子的成益。葉適言與唐佑是舊相識，算的上很了解他。不過隔壁的那位主子可不信人情往來，他需要唐佑給他一個更有誠意的回答。

  葉適言說：“本朝很是著重情誼的，你我兩國以前一直衝突不斷，但是近些年也有過合作共贏的時候。下官在黔地做參政之時曾經與前太子談過生意，可是貴朝的前太子並非誠心誠意。當然，結果您也看到了，他的儲君之路可是不穩呢。”

  唐佑聽出葉適言的弦外之音。事實上，他還真是帶著誠意來的，而且早就準備了一份大禮。這份大禮還是從唐路手裏意外得到的。

  “當然！為表我的誠意，我會與貴朝談了個公平的交易。”

  “哦？”葉適言出乎意料：“太子想談什麽？”

  唐佑的目光一洌，冷冷的說：“貴朝神遠軍從我朝邊境退軍十裏，我告訴貴朝一個驚天的秘密。”

  葉適言微眯雙眼，唐佑的說的驚天必然不是簡單的秘密。

  唐佑知道葉適言有了興趣，同樣，隔壁房間裏的人一樣有興趣。

  他淡淡的說：“貴朝朝中可不止一個兀察身份有疑，還有一位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