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賭注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2      字數:4525
  嶽千燭被帶進上京城附近的一處小型行宮。她認得這裏,這是魯朝在上京城附近修建的專門迎接魯朝皇室的小行宮。先帝修建此處原是為了迎接嫁到齊越的魯朝公主,哪知魯朝公主在來到上京城的路上感染惡疾,直接命喪途中。魯朝公主的喪禮便是在這座行宮裏舉辦的。

  如今數十年過去了,這座行宮除了暫時住過魯朝使臣,就沒有其他人在這中待過。絲毫沒有人氣,看起來極為冷清,荒涼。

  嶽千燭雙手上的繩子已經被卸下,身後有兩人看著她,謹防她逃跑。事實上,嶽千燭已經放棄逃跑,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多遠,就不浪費力氣了。

  唐路雙手負後走在前麵,突然腳步一停,轉身過來。

  嶽千燭頓住,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唐路。

  庭院積雪深厚,一襲白衣的唐路站在那裏,就像是遺世獨立的仙人,不可侵犯。隻可惜,再優越的皮囊下都有一額無比腐爛的心,讓嶽千燭痛恨不已,恨不得撕他血肉!

  唐路微提嘴角:“沐王妃為何如此憤怒,像是要吃了本殿下一般。”

  “吃了你,我都嫌棄髒了我的嘴巴。”嶽千燭白了他一眼。

  唐路走過來,站在嶽千燭麵前,躬下身子與她平視,微微一笑:“本殿下倒是想髒了你的嘴巴。可是沐王妃怕是沒有機會了。”

  一股肅殺之意閃過他的雙眸,他站直身子,完全沒有剛才的淡然情緒,冷麵殺伐。

  “本殿下知道你齊越上京城的案子,本殿下也知道這案子接下來的走向!”唐路玩味的說著:“就像是六年前,你被困在由州沐府,夏沐濋被留在上京,他沒來及救你,導致凝兒的死。本殿下這次想看看,舊事重演,他能不能救的了你!”

  ······

  夏沐濋站在忘月軒門口,聽秦紹星去到蘇侯府的匯報。忘月軒的人都知道是蘇惟來請嶽千燭談論沐元帥的案子,但是蘇惟自知現在蘇侯府自身難保,所以從未請過任何人。

  顯然嶽千燭是被綁走的。

  夏沐濋看著忘月軒門口寥寥無幾的神遠軍,不加猶豫立刻下令:“把所有人都放出去尋人。”

  “秦紹星!”

  “末將在!”

  “速速飛鴿傳書,調五公裏處神遠軍入京!”

  “這——”秦紹星不敢接令:“王爺,神遠軍再入京便是抗旨啊!”

  要是放在以前,秦紹星肯定一腔熱血的聽命而行。但是現在他已經不是小小的神遠軍統領,還是一方將軍,他身上擔負的不僅是神遠軍保家衛國的重任,也同樣要保護他的所有兄弟將士。

  嶽千燭失蹤,他不可能不著急。可是再著急也不能第一時間調用私下帶來的兵啊!

  “那你讓本王用誰的兵!”夏沐濋心急如焚。

  他的千燭,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擄走,他比任何人都心裏難安!

  秦紹星愣住!是啊!他們能用誰的兵?

  要是沐元帥在,十萬紅紗軍任由他們使用。可是現在紅紗軍已經暫交給薛清平,他們是不可能去求薛清平的。

  現在上京城裏就剩下禁衛軍和賀家軍。禁衛軍他們是用不動的,那賀家軍——

  “王爺,我們可以請賀家軍幫忙。”是陳致說出了秦紹星的想法。

  秦紹星連忙點頭應和:“咱們給了安寧軍一條官道,賀老將軍肯定會幫忙的。”

  “不行!”夏沐濋調自己的神遠軍勢在必得,他不會因此連累賀家。而且他現在也等不了多久。先是元帥府遭難,後是千燭失蹤,很有可能對方就是衝他們而來的。現在他手上的兵有限,無法有大的動作。同時這裏是京都,也絕對不會有人允許他有大的動作。

  事到如今,有人想動他的心,那他就要攪渾別人的水!

  “陳致!”夏沐濋握緊雙拳盡量讓自己平穩下來,忍著不安對他說:“你按照原計劃行事!本王,不會讓人夏恪信和薛清平平平靜靜!”

  ······

  嶽千燭被安排在一間房間裏。除了門口的守衛,她活動完全自由。唐路將她帶來之後便離開,直到天黑才再次露麵。

  嶽千燭坐在桌旁,看著門從外麵被打開。唐路走進來,手裏端著一個食盤,裏麵放著食物。她隻是看了一眼就將視線移到別處,不想再看唐路一眼。

  唐路對嶽千燭的冷漠見怪不怪,將食盤放在桌上,坐在她的對麵。

  “沐王妃一天沒有吃東西,還是吃一些為好。”他說。

  嶽千燭依舊看著別處:“魯朝太子殿下的食物,我是不敢吃。”

  唐路輕笑一聲:“放心,本殿下沒有下毒。”

  嶽千燭看向唐路,說道:“我一直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請問。”

  “你是喜歡沐凝姐姐的,當初為什麽狠得下心給她下毒?”

  唐路的表情微微一頓,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點桌麵,抬眸看向嶽千燭,沉默了一會兒,提起嘴角:“說來很奇怪,本殿下對凝兒是一見鍾情。”

  即便是沐凝已經離世六年,唐路還是稱呼其為“凝兒”,可見他對沐凝還心存殘念。

  “她溫柔如水,聲聲如歌,但同時眉眼中藏著冰封,含著殺氣。這樣的女人很適合本殿下,很適合本殿下的太子妃之位。隻可惜,她是沐家人,是夏沐濋的姐姐。”唐路很久沒有回憶過往事,隻要一開始想起以前,思緒就會飄出很遠。

  “白石之戰,夏沐濋奪我魯朝疆土,單槍匹馬便震懾我軍。當時坐鎮我軍營帳的就是本殿下。這也是本殿下第一次吃到如此敗仗,回國之後受萬人唾棄。”

  現在一提起這事,唐路的臉上還會湧現恨意,目光如刀,好像對麵就是白石之戰的戰場。

  “那時,本殿下本想著與齊越之戰立下軍功,一躍而上貴為太子,但是因為夏沐濋,本殿下的美夢——”唐路拿起食盤上的湯盅,輕輕鬆手,湯盅應聲落地,摔的粉碎:“就如這個廢物一樣,碎了。”

  “但是本殿下沒有忘記在對夏沐濋的恨意中,還夾雜著凝兒的眼神。”唐路現在回想去沐凝,還會對她的溫柔的眼神略有動心。

  “本殿下確實是喜歡她,但是本殿下更喜歡太子之位。有了太子之位,全天下女人的眼神本殿下都能看個遍。”唐路拿出手帕擦著自己剛剛摔湯盅的手,說:“凝兒是陳致的未婚妻,本殿下不喜歡別人爭搶一個女人。得不到,毀了便是。更何況,還能夠實施本殿下的計劃,讓夏沐濋痛不欲生。豈不美哉。”

  嶽千燭覺得眼前的男人病入膏肓:“就是想讓沐濋痛不欲生,你就罔顧他人性命!”

  “對你而言是罔顧,對本殿下而言這是正常行事!”唐路扔掉手帕,說:“凰城之外的難民營,裏麵都是我魯朝將士的妻和子,不也是被夏沐濋困在黔地不能回歸故土!你說本殿下罔顧性命!那他呢!奪回三座州府還不能解他心頭之恨,欺負老弱婦孺,這又算什麽!”

  嶽千燭沉默。她知道夏沐濋此次的行為確實不顧人情,但是她無法指責。當年的由州之難是他一生的傷疤,他當年下的所有命令都是為了給自己和黔地百姓的一個交待。夏沐濋不是善人,他是將軍,是戰場上的殺神,習慣沾染血腥的人,心軟隻能是弱點。

  “可是你別忘了,是誰發動的災難!”嶽千燭反問唐路:“種因必得果。唐路,六年前你手裏的命可不止沐凝姐姐一條。”

  那可是三千將士,三千將士遭到殘忍坑殺。論殘忍,夏沐濋做不到像唐路那般喪失人性。

  唐路輕蔑的哼笑:“本殿下若是不做的徹底,又怎麽會讓夏沐濋分身乏術,最後敗得一塌糊塗!”

  “六年前那場仗,是本殿下勝了!”唐路站起身來,熱血沸騰:“嶽家倒了,沐凝死了,你失蹤了,三千神遠軍葬身黃土。沒有這些,怎麽打擊不可一世的夏沐濋,怎麽會讓本殿下挑斷他的手筋,以報當年白石之戰的屈辱之仇!本殿下就是沒殺的了他,不然,他早就命喪黃泉了!”

  “唐路!”嶽千燭就知道當年的慘案都是他指示的。她恨意從生,眼眶血紅的瞪著他,咬牙入肉的罵道:“你真是混賬!”

  唐路突然一愣,突然哈哈笑道:“你還不知道你家的案子是怎麽來的吧!那本殿下就給你講講!”

  “哈哈哈哈哈!”唐路笑的痛快:“不過,本殿下講之前,得先告訴你!你的夏沐濋,現在抗旨調兵入京,很快就要問侯了!”

  ······

  夏沐濋一直站在忘月軒門口,聽著四麵八方送來的消息。

  駐紮在五公裏處的三千神遠軍,是他從楓林府趕來之前送去給羅進的消息,讓他派兵過來。他本以為,這些將士會用在營救舅父,逼不得已動用武力的時候。

  沒想到,現在傾巢而出將整個上京城都翻遍了,也尋不到嶽千燭的身影。

  沐王妃的失蹤的消息很快就傳播開來,宮裏宮外皆是吃驚。尤其是蘇惟,有人冒充蘇侯府的人綁走嶽千燭,讓他十分愧疚。為此,他還特意帶來府兵一同來尋人,甚至急得要哭出來。

  關鍵時候,還是長公主夏藝青比較理智,她第一時間趕來忘月軒,將繈褓中的寧兒和冬雲送去宮裏的鏡月殿,有初仁皇帝和沐映竹的保護,至少能夠解除夏沐濋的後顧之憂。

  初仁皇帝連發兩道皇令讓夏沐濋進宮解釋,神遠軍為何會在京外。但是夏沐濋不在乎皇令,唯有站在外麵,才能及時接到關於嶽千燭的消息。

  ······

  郊外行宮裏。

  嶽千燭聽到唐路的話,稍顯無力。她知道她的突然失蹤肯定會讓夏沐濋方寸大亂,卻不知讓他再次動用神遠軍,用軍權再次挑戰皇權。

  唐路坐在不遠處的軟榻上,有意無意的哼著小曲兒,說:“夏沐濋別的不說,對你的衷心和執著確實令本殿下佩服。隻是不知道,這次與六年前相比。他會做什麽選擇?”

  六年前。

  夏沐濋在黔地沐王府和嶽千燭當中,選擇了嶽千燭。衝動行事,沒有阻止的了由州劫難的發生。

  而今。元帥府有難。整個朝堂都在看夏沐濋的意向。現在是給元帥府定案的關鍵時刻,他又麵臨著兩個選擇。是讓元帥府平穩過渡,還是不顧皇命尋找嶽千燭?

  唐路慢悠悠的說:“沐王妃,你覺得夏沐濋會作何選擇?是選擇母族沐家還是你呢?”

  麵對唐路的挑釁,嶽千燭竟然緩緩趨於平靜。夏沐濋正在麵臨著一場抉擇,但她不用,她現在的目標就是保護好自己,麵對唐路,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嶽千燭相信夏沐濋,同樣,她相信夏沐濋會相信她。

  “他會選擇沐家。”嶽千燭已經平靜下來,認真的對唐路說:“我的英雄,會選擇更大的目標。”

  “不過——”嶽千燭笑著對唐路說:“現在可不比六年前。”

  唐路從嶽千燭剛剛的篤定中緩過神來,挑眉道:“沐王妃有何高見?”

  嶽千燭說:“六年前,是他得知你在背後操縱,在已知的情況下做選擇取舍。但是現在不同,我平白無故的消失,讓他在未知的背景下做選擇,對他而言不公平。對於你言,你想複製當年的情景,來試探他,也不公正。”

  唐路饒有興趣:“沐王妃想怎麽辦?”

  嶽千燭:“直接告知他,我是你唐路帶走的。讓他在對你報仇救我和維持元帥府的案件中做選擇,這才是真正的取舍。”

  唐路不屑的笑道:“你這是在向夏沐濋泄露本殿下來到上京城的秘密呀!”

  “你敢不敢吧!”嶽千燭不接唐路的話:“既然要試探,就試探到底!我能豁得出命來與你玩這場遊戲,堂堂魯朝太子不會連將出現在上京城作為賭注的膽子都沒有吧。”

  唐路被嶽千燭刺激到,他想了想,笑著說:“好!非常好!本殿下就玩這個遊戲!”

  目的達到了。

  “行!”嶽千燭將頭上的玉釵拿下來,放在桌上說:“為了讓沐濋信服,拿我的東西過去。這次大家都站在一條線上,就看看他如何選擇。”

  唐路有點驚訝嶽千燭的膽子。沒等反應就聽到她說:“太子殿下不敢玩?”

  “沒有什麽不敢的!”唐路來到桌前拿起玉釵,反複看了幾下:“隻是沒想到沐王妃的頭飾如此廉價。”

  嶽千燭慵懶的靠在一邊,笑著說:“我還沒有大婚!待我大婚之日,太子殿下要不要送些昂貴的賀禮呀?”

  唐路的手指轉了一圈玉釵,把玩著說:“好啊!本殿下定送份大禮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