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見麵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416
  “整個黔地資格與沐王府談判的,不就隻有你嘛。”

  嶽千燭坐在唐佑已經準備好的軟墊上,解開自己的披風放置一邊,看著略微驚訝的唐佑,說:“你是唐路最信任的人,由你來代替他做為談判,他才最放心。”

  唐佑瞬間明白,自己已經落入某人的圈套裏,並且對方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思。隻是這時他要退出似乎已經不可能了。魯朝在齊越邊境附近的生意買賣,是他們必須要控製住的經濟來源,即便是圈套,他也必須硬著頭皮去跳。

  “看來你已經做好今天見麵的準備。”唐佑說。

  嶽千燭搖頭道:“並沒有。我沒有想到,你們的動作這麽快。”

  唐佑勾唇,給嶽千燭倒了一杯熱酒,說:“嚐嚐,我從魯朝帶過來的。”

  末了,唐佑又補充一句:“不是烈酒,小酌不會醉人。”

  嶽千燭雙手握著酒杯,很是暖和,想來唐佑已經溫了很久,她說:“謝謝。”

  唐佑向嶽千燭抬了一下酒杯,就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不多廢話。”唐佑說:“夏沐濋欺壓我魯朝在黔地的生意,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所以,這次請嶽小姐來就是想通過你告訴夏沐濋,杜老板的生意,我們管定了。如果夏沐濋繼續一意孤行,我們魯軍不會這麽一直忍氣吞聲。”

  “你想要因為杜含秋發動兩國之間的紛爭?”

  “也不是不可以。”唐佑坦然說。

  兩國紛爭因為一個商人!杜含秋不愧是名滿天下的杜老板!

  嶽千燭雙手轉著杯子說:“你怎麽就認為我能去說服夏沐濋?”

  “所有人都知道,夏沐濋獨寵嶽小姐。”唐佑即便不喜歡這麽說,但依舊要承認這個事實:“你對夏沐濋說什麽,他都會考慮的吧。”

  “寵愛歸寵愛,你當真以為夏沐濋會在政事上聽我的?”嶽千燭問。

  唐佑微微一笑,說:“難道不會嗎?”

  嶽千燭說:“在他眼裏,我不過是個女人而已,不足以與整個黔地相提並論。”

  “夏沐濋因為杜含秋與貴朝太子殿下之間交易非常生氣。如今杜含秋一方麵要忙南商,另一方麵將黔地的資源賣給你們。整個黔地不僅要補虧空,還要繼續推進改革。每一筆要的都是真金白銀。”嶽千燭說:“他打壓杜含秋,與黔地的其他富商合作,都是在理所當然之中。你也是一朝皇子,不會不明白斷前保後的道理。”

  唐佑隻是微微一笑,嶽千燭哪是來談判,明明是來給夏沐濋做說客說服自己的。

  “就因為我是一朝皇子,所以我得為我的魯朝子民負責。”唐佑堅定的說。

  其實夏沐濋和唐佑做的就是他們身上的責任,沒有一方做錯,也都沒有理由退後。

  嶽千燭輕輕歎氣,說:“你們還真是習慣將我推出去,去完成你的責任。”

  唐佑微微皺眉。

  今日嶽千燭麵對唐佑難得心裏平靜,她不是來談判的,隻是心中有不能與夏沐濋說的結症,說給曾經的朋友聽,也是她的初衷之一。

  “過完這個年,我的父母已經去世六年,嶽家案不破,嶽家的汙名就要繼續背著。我曾經非常恨唐路,如若不是他一開始就將嶽家作為靶子,我們嶽家也不會成為他登上你朝太子的墊腳石。”嶽千燭很是平靜的說:“可是,細數根源。如果我沒有遇見夏沐濋,如果我不傾心於他,如果我不逃婚甘心去嫁人,就不會有這些事情。”

  “你別說了。”唐佑打斷嶽千燭,他不想聽她與夏沐濋之間的情情愛愛。

  嶽千燭笑了,放下重擔的她笑地輕鬆。

  “唐佑,我曾經把你當成我回來後最重要的朋友。”

  唐佑抬眸,忍不住的去在嶽千燭的眼神中去尋找她說這話時候的真心。此時對唐佑來說,他們之間有過愉快,對他來說已經十分滿足,哪怕隻是曾經。

  “你救過我,在乎過我,你們曾經推心置腹,把酒長談。我們曾經一起拜靶子,共同生活的無憂無慮。”嶽千燭摸著自己戴的圍巾,上麵繡著“錢”字。這是宋小順買給她的禮物,是她舍不得戴的珍貴的東西。

  “如果沒有小順的事,至今你還是我重要的人。”嶽千燭說:“身份不過是個擺設,我相信即便我們各為其主也會友誼長存。”

  “可是。”嶽千燭感歎物是人非:“我們終究回不去了。”

  嶽千燭的話仿佛一把利刃插在唐佑的胸口。

  他一生都在各種權力下掙紮生存,從未感受到快樂和輕鬆。在黔地做細作的兩年其實是他最沒有拘束的日子,遠離魯朝皇室的爾虞我詐,能夠在天空下自由呼吸就已經讓他十分眷戀。在遇到嶽千燭之前,他的心裏隻有立更大的功勞讓自己的母親母憑子歸。遇到她之後,自己枯燥的細作生活有了那麽一點樂趣,看到她為了隱瞞身份做的努力,偶爾去調侃她,看她突然慌張的可愛模樣,與她一起和衣而睡,又與她一起喝酒至天明。

  這樣的生活差點讓他疏忽了自己的使命。

  但是身份是唐佑一直想擺脫卻永遠擺脫不了的枷鎖,他必須認清現實。他是魯朝的皇子,是唐路的黨派,是魯朝的影子。而她終究是自己兄長害過人,是鍾情夏沐濋的女人,是憎惡嶽家案的女兒。

  他們之間不僅有朋友的死亡,還有今後不得不麵對的兵戎相見。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各有各的心思。

  良久,唐佑才下定決定開口說話:“舊情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今日我是以我朝太子命令來見你。既然你不打算幫我傳話,去說服夏沐濋。那邊境之地定會再起波瀾。”

  嶽千燭收回以前的回憶,回他說:“我想知道,若你沒有完成唐路交給你的命令,你會如何?”

  唐佑沒有想到嶽千燭會問起自己,他很坦誠的回答:“他不會殺了我。”

  “那便還會責備你?”嶽千燭問他。

  唐佑隻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移話題。

  “你們既然已經挖好陷阱等著我來跳,肯定是知道杜含秋的事情解決不了,定會對唐路有極大的影響。我不瞞著你,唐路若是沒有邊境生意往來的加持,太子之位搖搖欲墜。”唐佑說:”他不會殺我,因為我是他揮向別人的刀。但同樣,我的頭也在刀刃上。”

  唐佑又溫了一壺酒,說:“所以這件事情,我必須要解決。他的下場隨便,而我不能因此將我所有的積累毀於一旦。”

  唐佑將他的野心寫在臉上,他隻有麵對嶽千燭的時候,才會卸掉他的偽裝,**裸的表達自己的內心。

  嶽千燭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酒卻是不烈還很甘甜,但也因為它不烈所有降低不了她現在吃驚的心情。她眼中的唐佑不會是悉聽尊便的人物,他的野心告訴自己,他不止是隻有一個想法。

  嶽千燭放下酒杯,想了想將酒杯舉到唐佑麵前,說:“給我酒。”

  唐佑輕笑一聲,給嶽千燭續上了一杯:“你若是到魯朝遊玩,定能喝到其他佳釀。”

  “比醉花釀還好喝嗎?”嶽千燭問。

  唐佑說:“你可以嚐嚐。”

  嶽千燭又飲下一杯酒,在白酒的刺激下,她微冷的身體才逐漸暖和,心情也更加的放鬆。

  “你既然知道我們的目的,那你還會堅持你的想法嗎?”她問。

  “嶽小姐,我是魯朝人。”唐佑說的輕鬆,但語氣不容置疑。他是魯朝皇子,於國家而言他必須站在自己國家這邊,不容置疑。

  “是啊,你可是魯朝皇子,子民是你的根本。”嶽千燭的酒意襲來,單手撐著頭,將杯子遞出去。唐佑見狀又給她續了一杯。

  嶽千燭說:“你知道的,我們的本意隻是對付唐路而已,杜含秋是讓人不高興,可是歸根結底不還是唐路搞鬼?我們為了給唐路設下圈套,不惜與杜含秋撕破臉,黔地的損失也很大。可是損失再大也要抵禦外敵。”

  嶽千燭又飲下一杯酒,臉色漸漸紅潤起來。

  “黔地已經是失去過州府,失去過土地。黔地百姓比任何人都痛恨入侵。兵戎相見也好,爭奪資源也罷,哪一個不是靠肉身一點點保護住的。”嶽千燭笑著看向唐佑說:“我沒有大的誌向,私仇國恨,我隻在乎私仇。所以,在針對唐路這件事情上,我沒辦法為你說話。”

  嶽千燭還想要酒,將杯子推出來。唐路看到嶽千燭已經萌生醉意,便沒有給她再續。嶽千燭看出自己要酒無望,隻能吧嗒兩下嘴巴。

  她繼續說:“所以我,我是有私心的,我巴不得唐路從他太子之位跌下來,這樣我就可以控訴他,他陷害我嶽家,他還差點殺了我。”

  嶽家的遭遇在唐佑這裏已經不是秘密,甚至唐佑了解的不比嶽千燭晚。論起嶽家的悲慘遭遇,確實是從唐路到嶽家做老師開始的。

  嶽千燭笑了幾聲,說:“唐佑,與其說你找我來通知夏沐濋,不如直接與夏沐濋交談。你沒帶於良過來,不就是你的私心告訴你,這件事對你來說關乎魯朝邊境,但不在乎唐路的下場,不是嗎?”

  戳中了心事的唐佑沒有任何反應,他隻是輕輕的對嶽千燭說:“你醉了。”

  “醉了嗎?”嶽千燭雙手摸了一下的臉,笑著說:“是有點熱啊。”

  嶽千燭雙手撐在案幾上,起身站住,說:“我得回去了。不然夏沐濋該擔心了。”

  她轉身過去,差點沒有站穩,幸虧被立刻起身的唐佑給扶住。

  “嶽千燭,你——”唐佑憋了一會說:“你的酒量還是這麽差。”

  嶽千燭笑了幾聲,擺脫開唐佑的手掌,離開房間。

  離開房間的嶽千燭迅速恢複平靜,臉上的紅暈雖在,但她的意識清楚的很。那不烈的酒怎麽會醉人?隻是嶽千燭想裝醉離開而已,但是自欺欺人的人不隻她一人。

  唐佑看著自己落空的手,露出一絲苦笑。

  嶽千燭走出戲園,天上已經零星的飄起雪花。她伸出手接住一兩片,雪花在她的手掌中很快的融化。她放下手,恍惚中看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直到越來越清晰,嶽千燭才知道這不是酒精的作用,而是那人真的來了。

  夏沐濋將身上的披風解下披在嶽千燭的身上,說:“出門怎麽不穿厚點?嗯?”

  嶽千燭才想起自己的披風落在了唐佑那裏,隻是自己也無法回頭再拿了。

  她笑著說:“我又不冷。”

  夏沐濋聞到嶽千燭身上的酒味兒,抬頭看了一眼她身後的戲園子,說:“喝了幾杯?”

  嶽千燭伸出三個手指給夏沐濋看,說:“三杯,杯子不大,酒也不烈。”

  怕夏沐濋不開心,嶽千燭特意將後半句話給補上。

  夏沐濋很滿意嶽千燭的反應,說:“我們回去吧。”

  嶽千燭點頭說:“走回去可以嗎?”

  夏沐濋將嶽千燭的頭發從披風裏撈出來放在她的身後,說:“好。”

  說完,夏沐濋順勢握著嶽千燭的手,兩人並肩向前走,一高一低的兩個身影在雪中漸漸模糊了身影。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嶽千燭踩著地上薄薄的雪,抬頭看向身的人問。

  夏沐濋說:“冬雲發現你不見了,我便知道你是出來見唐佑。”

  “你知道唐佑會在戲園子約見我?”

  “凰城之內,沒有本王不知道的地方。”夏沐濋握緊嶽千燭手說:“從唐佑進城開始,我就知道他會棲身在此。”

  果然,什麽也瞞不過夏沐濋的眼睛。

  “不過。”夏沐濋話鋒一轉,說:“你背著我偷偷過來見唐佑,不知道危險嗎?”

  嶽千燭笑著,說:“我知道危險啊,所以我帶了這個。”

  說著嶽千燭鬆開夏沐濋的手,從另一個袖子裏掏出一把匕首,晃在夏沐濋的眼前。

  夏沐濋看到匕首,一手將它抓過來將它放在身後,停下腳步,控製著自己的怒火,說:“你覺得你拿著匕首就能抵禦危險?”

  嶽千燭雙手捋著他的胸腔,笑著安撫夏沐濋:“我沒打算拚命。”

  夏沐濋靜等她下文。

  嶽千燭說:“我都想好了,我若發生危險,我就將匕首架在脖子上,做出自殺的樣子。反正唐佑絕對不會讓我出事的——”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