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儲君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662
  夏沐濋沒想到有一天會成為證人入大理寺廳堂。

  此案雖然是聖上最後裁定,但是升堂求證的任務還是交給了成益侯蘇逢磊。

  蘇逢磊對自己的妻子埋怨:“最近總是撿牙慧的案子做總結,無趣的狠。”

  夏藝青則是雙手從後麵抱著蘇逢磊說:“好好做結案,回來我跟你做夫妻間有趣的事。”

  所以蘇逢磊做總結案件的那天,心裏充滿期待,臉上笑容滿滿去到大理寺,大理寺官員還以為蘇侯滿麵春風是因為冬天要開花了呢!

  夏沐濋是代替死去的錢三兩過來作證,自然要帶上嶽千燭。他們到的時候,凡是與科舉舞弊案有關的人員已經悉數到場,在座的各位除了嚴易沒有人知道錢三兩就是嶽千燭這一事實。

  嶽千燭向嚴易微微點頭,當作打招呼,嚴易同樣回禮以示禮儀。這種場麵雖然落入所有人眼中,不過大家都以為是嶽千燭向嶽家案主審官打招呼,所以並沒有多想。

  夏沐濋坐在已經準備的側坐首席,對麵就是今日同來作證的鄒進,在他旁邊坐著陪同的夏恪勤。夏恪勤到來在夏沐濋的意料之中,所以並沒有感到驚訝。相反,薛清平坐在一側,著實讓他十分詫異。

  夏沐濋雙手握著湯婆子,漫不經心的說:“沒想到薛國公也會過來。”

  薛清平微笑道:“此案為遺案,老臣心中擔憂別再出什麽岔子,耽誤聖心,耽誤民心。”

  夏沐濋淡淡的說:“難不成,薛國公不信任蘇侯?”

  蘇逢磊是這次宣判的主審官,此時還在後堂並未到場。若是聽到薛清平不信任自己的審判,估計蘇逢磊會拍桌而起,靠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好好的與薛清平掰扯掰扯。

  薛清平麵對夏沐濋一向都是極其的忍耐,所以盡管夏沐濋嘲諷自己,他也會平靜如山,不急不躁,他說:“沐王爺可不要挑撥老臣與蘇候的關係啊。”

  夏沐濋不藏著掖著,直言道:“呦!被薛國公發現了。”

  這句話可是差點讓在座的人撲哧笑出聲來。

  嶽千燭低頭忍著笑,正好撞進夏沐濋側頭過來的雙眼,抿上嘴巴。

  夏沐濋轉過頭來,隻是輕輕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不過這次是對嶽千燭的,看見她想笑不能笑的樣子,夏沐濋心情大好。

  這裏是大理寺,氣氛還是要嚴肅一些,大家輕鬆了一會就聽見蘇逢磊進堂的聲音,緊接著一臉嚴肅但是眉眼飛揚的蘇逢磊就坐在了主審的位置上,見到眾人隻是微微行了禮節,便一敲驚堂木,開始取證。

  其實櫻富的案子雖然轟動,但是取證大可不用那麽繁瑣,大多證據已經取完,蘇逢磊隻需要核實證詞就可。

  蘇逢磊故作無知的向夏沐濋取證,雖說沐王府管家錢三兩已“死”,但作為前管家的主子也有責任過來幫忙確認證詞。就夏沐濋而言,此案涉及到櫻富,他也想給櫻富的刑罰上推波助瀾,才不枉費他的良苦用心。

  鄒進和嚴易的證詞也很好取證,他們都是受科舉舞弊案拖累的人,被關在牢裏,知道的狀況少之又少,所以證詞不多。隻是礙於鄒進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身份,蘇逢磊沒少硬著頭皮聽鄒進的大道理。

  嶽千燭跟著夏沐濋從大理寺出來,才看到姍姍來遲的葉適言。

  葉適言的青色披風在雪地裏極其的顯眼,平時一直不張揚的葉適言如今成為朝中非常器重的年輕臣子,現在葉適言知道自己鋒芒畢露的處境,不管自己如何小心謹慎也會讓朝中某些大臣不滿,索性他不再低調,直接高調的遊走於朝臣之間,反而得到了聖上的不斷關注。

  葉適言向前走,剛邁上台階餘光就看到眼前的白色長靴,他抬頭,看到了久違的曾經侍奉的沐王,停下行禮:“微臣拜見沐王爺。”

  他又看了一眼夏沐濋旁邊的嶽千燭,知她曾是管家錢三兩。熟人見麵,一個點頭就知道彼此心意。

  葉適言也是要過來提供證詞的,他是科舉舞弊案的翻案重要證人,他的證詞十分重要。

  夏沐濋不與葉適言做寒暄,直接問到:“怎現在才來?”

  葉適言真誠回答:“沐王爺給戶部出了這麽大難題,微臣很難脫身。”

  夏沐濋挑眉:“哦?落你身上了?”

  葉適言歎氣說:“是啊,誰讓戶部的這些大臣害怕王爺,就將原主子的活都給了微臣。”

  夏沐濋笑了一聲說:“那你可要好好幹,事成之後,葉侍郎說不定就是葉尚書了。”

  葉適言說:“沐王爺看重微臣了。”

  夏沐濋說:“是你謙虛,葉相後代可是讓很多人期盼著呢。”

  葉適言的目標是一代相國,趕超祖上偉績。如今他才二十一歲就已然取得如今的仕途成績,能夠成為為齊越新一代權臣,不是妄想。

  葉適言隻是微笑並不多言,他需要趕快去提供證詞,行禮之後從此進去廳堂。

  夏沐濋回身看葉適言立刻的身影正好碰到剛出來的夏恪勤,他回頭讓嶽千燭等一會兒自己,便走過去。

  嶽千燭點頭,來到一邊找一個可以避風的地方,就看到夏沐濋與夏恪勤在說話,隻是距離太遠,她聽不到說什麽。

  “三弟。”夏恪勤看到夏沐濋走過來,先打招呼。

  夏沐濋雙手攏在袖子裏,直接說道:“二哥,好計謀。”

  夏恪勤頓了一下,微笑說:“三弟何出此言?什麽計謀?”

  夏沐濋說:“二哥不用與我打啞謎,櫻富能夠這麽快定罪,與二哥的計謀不無關係。”

  夏恪勤收起笑容,說:“三弟這是什麽意思?”

  夏沐濋說:“櫻富此人聰明,斷然不會留下把柄。蘇世子到大理寺卷宗房能夠查到櫻富有藏匿證詞的行為,這不是有人刻意留下痕跡讓蘇世子找到,還能是什麽?”

  夏恪勤詫異的問:“三弟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留下櫻富的證據,讓惟兒找到?”

  夏沐濋輕笑一聲,說:“這一點,二哥清楚。”

  夏恪勤笑著說:“我為何要清楚?”

  “能了解科舉舞弊案的全部過程,能夠將櫻富的把柄放在卷宗館讓蘇世子發現,能夠調動鄒進為考生說情引起學子動亂。”夏沐濋看著夏恪勤說:“這幾點對二哥來說,輕而易舉。”

  夏恪勤愣住,緩緩開口說:“你認為,櫻富的案子,是我做的?”

  夏沐濋默認。

  夏恪勤覺得好笑,說:“既是如此,我是怎麽做到的?”

  夏沐濋分析說:“你提前準備好的關鍵把柄讓蘇惟發現,繼而給他提醒舞弊案涉及天下考生,提給蘇惟新的思路。讓你的老師鄒進太傅到慶華殿給父皇增加壓力,引起讀書人對舞弊案的口誅筆伐,最後至櫻富於死地。”

  夏恪勤笑著,拍手鼓掌夏沐濋的分析,說:“三弟分析確實有道理,可是這與我無關。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與櫻大人無冤無仇,何必做這麻煩事?”

  夏沐濋說:“你確實與櫻富無冤無仇,但是,我有。”

  夏恪勤怔在原地。

  夏沐濋繼續說:“你知道呼延慶倒台是我所為。他死後,你應該能夠猜到我下一個對付的目標是櫻富,所以你做了。目的嘛,賣給我個人情。”

  夏恪勤臉上的笑容僵住,他慢慢收回來,看向夏沐濋,低聲說:“三弟,是不是想多了?”

  夏沐濋說:“我一直懷疑,呼延慶也好,櫻富也罷,發展太過於順利。而且所以順利的源頭,就在大理寺。蘇惟算是幫上我一些忙,但是真正操控乾坤的應該是那位。”

  說罷,夏沐濋揚了揚下巴,夏恪勤順著方向看去,正是向外離去的嚴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嚴易是二哥的人吧。”

  夏恪勤此時收起剛才臉上無知和驚訝,微微一笑,整個人都變得自信起來。

  “三弟非要對我說的這麽直白嗎?”

  “當真是你?”

  “什麽?”

  夏沐濋說:“我也隻是猜測,順便炸一炸你。”

  夏恪勤雙目瞪大,不過一瞬就輕笑出來,笑著說:“你呀,不愧是將軍,心髒果然夠大。”

  夏沐濋說:“現在說說,為什麽要這麽做?”

  夏恪勤也不隱瞞,直接說:“如你所說,賣你個人情。櫻富不是我的目標,我真正的目標是齊弘文。”

  夏沐濋皺眉,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薛黨的人?”夏沐濋隻能推算到這裏。

  夏恪勤點頭說:“是。齊弘文雖然在朝中沒有那麽大的話語權,但是頻頻與我作對,暗中駁斥了我很多的意見,我看他不順眼,便利用了整個案件,一來可以治他的罪讓他離遠一點,二來我知道櫻富對你不利,順水推舟賣你個人情。”

  這話的內容就讓夏沐濋心中無限震驚。他不在乎夏恪勤是否賣自己的人情,他在乎的是夏恪勤是如何知道自己與呼延慶和櫻富之間的矛盾。

  夏恪勤善於察言觀色,他讀出夏沐濋臉上的不解,解釋說:“我到大理寺處理陳年案宗就發現了很多黑暗的地方,呼延慶、櫻富還有其他大臣的把柄我都知曉。嶽家案一直再重查,我將嶽家案的所有該公開和不該公開的卷宗一一查看,發現了很多疑點。我隻知道當年卷入此案的大臣全部水漲船高權勢增加,其中薛黨眾臣最為明顯。

  夏恪勤看向不遠處低頭用腳踢著雪玩的嶽千燭,繼續說:“三弟疼愛嶽小姐,肯定不會放過當年與嶽家案有關並且得利的人,所以呼延家的案子爆發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在推波助瀾,我便提供了我能提供的東西幫助嚴易斷案。

  “後來我又梳理了呼延婉和櫻均的案子,發現當中頗有關係,你選擇她們二人當作候選王妃絕對不是巧合。櫻筠被你選定王妃,定能讓呼延家如坐針氈,隻是櫻家小姐發生意外,是我們都料想不到的。於是呼延家立刻成為第一懷疑對象,你就將計就計,通過櫻家記恨呼延家,三番五次對呼延慶進行施壓,最後導致呼延家家族覆滅。”

  夏沐濋感歎夏恪勤的推理,如果這所有的事實都是夏恪勤推測出來的,那他著實讓人感到恐怖。

  “你是如何知道,我要對付櫻富?”夏沐濋問。

  夏恪勤收回視線,說:“因為嚴易聽到了。他聽到安和王殿下與嶽小姐的對話,嶽家公子是櫻富下的。”

  果然,嚴易果然一早就站隊夏恪勤!

  夏沐濋皺著眉頭:“所以,你才一早就做好了準備?”

  夏恪勤點頭說:“是。所有的一切我都不過是提供證據提醒罷了,真正的大局還是三弟在掌控。”

  夏沐濋輕笑,他可不這麽認為,他現在就像一把開了刃的刀,此時被夏恪勤握在手裏,隻要夏恪勤一用力,他就能揮斬無數。他現在是在被利用著。

  “先是呼延慶,現在是櫻富和齊弘文。”夏沐濋抬眸說:“你在針對薛黨。”

  夏恪勤不可置否的承認說:“我隻是在自保。”

  “薛黨一直針對我,我本功利之心,不屑此事。”夏恪勤無奈的說:“可是如今我有了妻子,眼看就要有孩子。如果再不自保,恐怕無法保全他們。”

  夏沐濋半信半疑,說道:“所以你的自保方式,是爭儲君?”

  夏恪勤猛地抬頭,餘光掃向周圍,看到無人站在附近,才提醒說:“儲君之事,不可外說。”

  夏沐濋不屑:“有何不能說?儲君的誘惑可不小,你我談論最為正常。”

  整個齊越,能夠資格談起儲君之位的莫過於齊越的三位皇子。

  夏沐濋接著說:“你到底是要自保,還是要用自保為借口爭儲君?”

  夏恪勤彎起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三弟覺得呢?”

  夏沐濋笑而不答。

  夏恪勤能夠猜到夏沐濋的反應,所以也不做詢問,繼續說:“三弟對儲君之位沒有興趣嗎?”

  夏沐濋看向嶽千燭,此時的嶽千燭蹲在地上,開始玩著路邊的積雪,貌似要堆個小雪人。

  他留戀的看著不遠處的女人,說:“我的興趣都在那。”

  夏恪勤看過去,微微一笑。

  “我若爭儲君,三弟會站在哪一邊?”

  夏沐濋收回眼神,仔細想了想說:“中立!”

  夏恪勤繼續問:“若是二者必選一呢?”

  “我這個人不戀皇權,但軍權卻稀罕的不得了。沐家和神遠軍是我的命,將來不管誰登大寶,隻要我的命在,我就無所謂。至於是誰,我遠在黔地護江山管不著。但是,誰若動我在乎的東西,不管是誰,隻要動我逆鱗,我一樣將他扯下來。”夏沐濋給夏恪勤透露了一個實底,他不在乎將來夏恪勤和夏恪群誰是帝王,隻要敢動一下他在乎的人,他夏沐濋有能力也有膽魄將他從皇位上拉下來。

  儲君?夏沐濋一笑,他連帝王都不怕,還能怕一個儲君?

  夏恪勤了然,他很坦誠的說:“我也有私心,三弟是我親人,我必然以三弟為重。”

  兩人相看一眼,彼此心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