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少年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722
  嶽千燭眨了眨眼睛,瞬間心虛起來,果然什麽也躲不過幻參的眼睛。

  幻參笑著點了點,轉身立刻跑上去追夏沐濋:“沐王爺,明天要談談添香油錢嗎?”

  嶽千燭微笑著,跟了上去。

  住進岩西寺還是老樣子。嶽千燭端了火盆去到夏沐濋的房間,此時的夏沐濋已經脫掉了外袍,開始認真的看起公文,在沒有完全培養起白晨接手葉適言之前,夏沐濋必須要攬下全部公務,才能減輕白晨年末的黔地壓力。瞧這架勢怕是又要忙到深夜。

  嶽千燭燒著火盆,確認屋子裏變得暖和才要起身離開。

  “準備些宵夜。”夏沐濋低頭看著公文,說道。

  嶽千燭應下,她來到廚房,因為一早就告訴幻參他們會過來,所以廚房裏的食材準備的還算豐富。嶽千燭簡單的做了一碗熱湯麵條,用保暖的食盒裝下走出廚房。

  本來已經停下的雪現在又開始漸漸飄下,嶽千燭停下來望著上京城的方向,一陣風吹來感覺到涼意才抱著食盒去到夏沐濋房間。

  夏沐濋依舊是看著公文,感到一股涼意才抬頭看了一眼,看到嶽千燭的頭發上沾了些雪花。

  “久等了。”嶽千燭保持著輕鬆的微笑,跪坐在案幾前將食盒打開,裏麵的湯麵還冒著熱氣。

  嶽千燭給夏沐濋準備好筷子,說:“這次幻參方丈是下了血本,這個季節能準備那麽多的新鮮的蔬菜,實在是難得。”

  “他還是會去陳致那裏算賬。”夏沐濋收起公文,接過筷子。好久沒有吃熱湯麵了,還是有點想念的。

  夏沐濋確實是餓了,從昨晚到現在他是滴米未進,現在看到熱騰騰的食物,懶得說話,認真的吃完麵,最後滿意的笑了。不過他很快收起笑容,麵對嶽千燭,他還是選擇冷酷些。

  嶽千燭隻是看著並沒有說話,收起他吃空的碗,隨後將夏沐濋的被子鋪好,裏麵放著湯婆子,這樣的等夏沐濋睡覺的時候,被子能夠暖和一下。等一切都是收拾完了,嶽千燭才退出房間。

  忙乎了一整天,嶽千燭一覺睡到天亮。等她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外麵的樹杈上已經白雪覆蓋。院子的清雪已經被打掃幹淨,隔壁院子還傳來掃雪的聲音。

  嶽千燭轉身回去拿出包裹,其實她早就給幻參方丈準備的帽子,這是她給夏沐濋買帽子的時候順便買下的,本想著等到深冬再送給幻參,當作謝禮。隻是現在幻參就想要,她便現在送出去吧。

  嶽千燭拿著帽子走出院子,看見主殿前很是莊重,除了寺廟的和尚,還有不少其他百姓。主殿的大門大開,幻參正坐在蒲團上,虔誠的誦念經文。

  嶽千燭來到一個圍觀看熱鬧的大娘跟前,問道:“大娘,這是出什麽事了?”

  大娘看著憨厚,一臉可惜的說:“前天有個孩子因病去世,孩子娘是岩西寺的老香客,今日一早特意請幻參方丈幫忙超度。可憐了那孩子,才五歲啊。”

  嶽千燭向大殿裏麵看去,除了幻參方丈,還有一個婦人,想必就是那孩子的母親。周圍的來上香的陌生人都為孩子真誠禱告,嶽千燭跟著低下頭,真心祈禱孩子的來世可以脫離疾病,遠離困苦,好好長大。

  超度結束,幻參親自將孩子母親送出寺廟,轉身過來就看到樹下的嶽千燭。

  “方丈。”

  幻參走過來,說:“外麵冷,到暖閣坐坐。”

  今日的幻參沒有往日的活潑,興許是做完了一場法事,心情因為生死離別而失落感慨。

  兩人到了暖閣,幻參嶽千燭坐。

  “沐王爺生活起居可還舒服?”幻參先開口問道。

  嶽千燭微笑著說:“嗯,他還不錯。”

  幻參打趣道:“能讓他感覺到不錯,還真不容易。”

  嶽千燭笑了兩聲,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包裹,放在桌上,說:“這是給您準備的帽子。”

  幻參挑眉,一邊打開包裹一邊說:“昨晚說是給帽子,今早就送過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帽子的形狀,很明顯就是給幻參準備的嘛,非常適合光頭。幻參滿意的戴上試了試,頓時感覺頭皮不冷了。

  “姑娘倒是惦記老衲。”幻參哈哈笑著。

  嶽千燭說:“承蒙方丈照顧,表達謝意。”

  “這一點你可比沐王爺誠懇多了。”幻參笑著說:“回頭,你教教他如何與人親近。”

  嶽千燭想起五年前的那個紅衣少年,他愛湊熱鬧,愛打抱不平,可是與人親近。如今變得冷漠,她應該要負很大的責任。

  “不過話說回來,他以前並不這樣。”幻參帶上帽子說。

  嶽千燭道:“您與他以前就相識?”

  幻參回想說:“那是很多年前了,那時候他還不是黔地的王爺,不過是神遠軍的一個將領。我和沐映行元帥是老相識,當時沐王爺隨神遠軍入黔地各州府駐紮,沐元帥曾經帶他來岩寺西住了幾日,那時候的他可是活潑的不行,聽說他是第一次隨軍出發,興奮的很,見誰都打聽黔地的趣聞,經常問哪裏有美食?哪有好玩的?那樣子很是親切。”

  “是什麽時候?”嶽千燭似乎想到了什麽,身體前傾問道。

  “老衲想想。”幻參努力回想說:“那時候還沒開始白石之戰,剛入黔地的時候應該初仁十三年。對,是九年前。那時候的沐王爺才不過十五歲。”

  嶽千燭的思緒回到九年前,那時候她跟著宮林在淮州府府兵營閑逛,聽到了駐軍的消息立馬去看,可是因自己當時年紀太小,又求宮林無果,所以隻能躲在外麵的營帳附近,蹲著探出頭,通過神遠軍將士們站立的縫隙一睹當時神遠軍主帥沐映行的身影。

  直到身後突然出現要給少年——

  “唉,你看什麽呢?”

  嶽千燭被嚇了一跳,轉身看見一個白衣少年,墨發高束,唇紅齒白,眉宇間都是笑意,是個好看的少年。

  他見嶽千燭不回答,又問:“你不是聾啞吧。”

  剛剛樹立的起來的好形象,在嶽千燭心裏轟然崩塌,她不悅的回道:“你才是聾啞呢!”

  少年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更高興起來:“能說話,能聽見,那真是太好了!”

  嶽千燭感覺自己碰到了一個傻子,瞧他的模樣也算個富家公子,也不知道是哪位大戶人家有這麽一個腦筋傻掉的孩子。

  “你看什麽呢?”少年蹲在旁邊,順著視線一同看去:“不就是神遠軍的將領嗎?”

  嶽千燭很認真的說:“那可是神遠軍,不能說的這麽輕浮。”

  少年笑著:“我跟你講啊,神遠軍現在最厲害的不是沐元帥。”

  “那是誰?”

  “沐元帥旗下有個少帥,那才是真厲害!”少年誇讚道。

  嶽千燭起身,無奈的看了一眼樂觀的少年,轉身就準備回去。

  哪知那少年直接追上問:“你是本地人嗎?”

  嶽千燭沒有回答,反說:“聽你的口音,不像淮州府的。”

  “嗯,我由州的。”少年回答:“我第一次來淮州府。”

  他向前快走兩步,然後麵對著嶽千燭,倒退著走,繼續問:“你是淮州府人?”

  嶽千燭牢記每次出門宮林的囑咐,麵對陌生人千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她又不好騙眼前這個看起來單純的少年,不過實話告訴他自己是淮州府的人應該沒問題吧。

  “對。我是淮州府的人。”

  少年興奮了,問道:“那你知道淮州府可有什麽有意思的事?”

  “沒有什麽有意思的事。”對於陌生人,嶽千燭還是保持警惕。尤其是白衣少年的腰間還有一把精致的匕首,看他走路的姿勢又很輕巧,一看就是練家子。麵對這種人,更應該保持距離才是。

  少年略帶失望,不過他很快就又恢複彎彎的笑眼,問道:“淮州府有沒有什麽好吃的?”

  提到美食,年幼的嶽千燭來了興致:“城西有個蜜餞鋪子,凰城都有它的分店。還有三條街那裏,幾乎就是整個淮州府的美食街。不過要說淮州府最好的東西,莫過於醉花酒居的醉花釀,絕對是黔地一絕!”

  “真的真的!”少年眼裏閃著光:“醉花酒居在哪裏?”

  “它在——”

  “千燭!”宮林來到此處叫著嶽千燭的名字打斷了她的話。

  嶽千燭回過頭,看到來人笑了出來。

  宮林向她勾手:“回家了。”

  嶽千燭點頭,轉頭看向白衣少年說:“我先走了,再見。”

  少年想要叫住她,可是不確定她的名字,就沒來得及開這個口。隻是她還沒告訴自己,醉花酒居在哪裏呢。

  少年正在犯愁,一個身著盔甲的男人走過來:“我的少帥,你怎麽跑這來了?元帥找你呢!”

  “又是官場的話,我不喜歡。就讓舅父與侯爺好好聊吧,我出去玩玩。”

  “這黔地不比上京,你可得小心些。”男人說。

  “放心,沐勝舅舅。”

  嶽千燭從回憶裏出來,原來記憶力的那個白衣少年就是夏沐濋,原來他們在五年前的醉花酒居見麵不是初遇。

  人生就是這麽有趣,你覺得你們其實偶然相遇,但都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安排。

  嶽千燭回到院子的時候,夏沐濋已經站在他房間門前,雙手攏在袖中,抬頭看著陰沉的天。

  聽到聲音,夏沐濋低頭看見了門口站著的嶽千燭。

  相視不移,各有滋味。

  接下來的幾天岩西寺內都過的很平和。嶽千燭除了照顧夏沐濋的一日三餐後,多數時間都是與幻參方丈在一起,時而聊天吵嘴,時而聽他講佛說禪。嶽千燭發現幻參方丈雖然看上去並非正派宗師,但是擁有脫離凡俗的靈魂。時間久了她在幻參身上學到了不少修心養性的方法。

  這日嶽千燭給夏沐濋送晚飯,正好趕上夏沐濋和幻參方丈談事,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麽,嶽千燭明顯感覺到夏沐濋帶有的怒意。

  “嶽姑娘,你快看看你的沐王爺。”幻參趕快向嶽千燭告狀:“老衲也不知道怎麽他了,臉色難看的很。”

  嶽千燭確實看到了夏沐濋的黑臉,隻是現在她也沒有資格勸說一個站在生氣邊緣的夏沐濋,隻能對幻參抱有歉意和同情。

  “方丈是不是說什麽過激的了?”嶽千燭想緩和一下氣氛,隻能接幻參的話。

  幻參不忿:“我能說什麽過激的,無非就是說說香油錢的事。”

  嶽千燭將食盒裏的晚飯放在案幾上,偷偷看了一眼緊盯幻參的夏沐濋,繼續說:“王爺一向對岩西寺的香油錢大度,斷不會輕易生氣的。是不是方丈說了什麽不合適的話?”

  嶽千燭為了讓自己以後的生活安生,就不得不站在夏沐濋這邊。

  幻參這個中年男人委屈著,讓嶽千燭過來,對她小聲說:“我就是哭了個窮,說寺裏太貧窮了,就連我過冬的帽子還是從你這化緣來的,他就不樂意了。”

  嶽千燭抽了抽嘴角,她好像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夏沐濋特意想要個過冬的帽子,嶽千燭現在不僅還沒來及給夏沐濋戴上,他還從幻參這裏知道幻參的帽子是自己給的。夏沐濋在物件上這種小心眼的個性,不是所有人都了解。

  “嶽千燭!”

  “是。”

  夏沐濋用扇子敲了敲案幾說:“給本王個解釋。”

  幻參不明白這當中發生了什麽事,不過他肯定的是現在他不跑更待何時!想到這裏幻參匆匆告辭直接跑出院子,至於香油錢的事可以後談。

  嶽千燭直接跪坐在地上,微笑著透露著尷尬:“民女已經給王爺準備了很多款帽子,隻是王爺未曾出門,民女就沒有拿過來。”

  “所以趁著給本王準備帽子的時候,你也給幻參提前準備了?”夏沐濋哼聲道:“你倒是很關心別人啊。”

  又來了。嶽千燭不知道夏沐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心眼。同樣,嶽千燭更不知道,夏沐濋其實很大方,但在她身上,向來都是小心眼到極致。

  嶽千燭小心翼翼的說:“民女,這不是順便嘛。而且給幻參方丈的肯定不如給王爺準備的好啊。”

  事到如今,隻能哄。幸虧,夏沐濋聽哄。

  “然後呢?”夏沐濋似乎還想繼續聽。

  嶽千燭說:“給王爺的帽子都是民女親自挑選的,質地和樣式絕對優質。而幻參方丈的是店鋪老板給隨便拿的。所以,王爺的東西才是最好的。”

  夏沐濋才不重視什麽質地樣式,他隻聽見嶽千燭說,他的帽子是她選的。這一點還是很讓人滿意的。

  夏沐濋抬手說:“你拿來本王看看。”

  嶽千燭看到夏沐濋麵色緩和下來,自己也跟著鬆了一口氣,馬上起身回去房間去取帽子。她先找到包裹,依次檢查並且整理後才回去夏沐濋的房間,等她再回來的時候,看到屋子裏還出現陳致。

  這次是兩人的神色有些不對頭。

  “嶽千燭。”夏沐濋抬眸。

  嶽千燭手裏捧著帽子,疑惑的嗯了一聲。

  夏沐濋起身說:“收拾東西,馬上出發。”

  “去哪裏?”

  “入京。”夏沐濋說:“嶽家案找到可以翻案的新的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