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線索(二)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644
  “嚴大人,謝謝你。”嶽千燭轉過身很認真的與嚴易說。

  嚴易微愣在原地,不過很快理解了嶽千燭的謝意來自何處。他微笑道:“嶽侯爺與在下有知遇之恩,能夠為嶽家案做些努力,是我的分內之事。也不枉嶽侯爺對在下的器重之恩。”

  “眾人都在遠離此案,嚴大人能夠主動接受,實在讓千燭感動。應接受千燭一拜。”說著,嶽千燭便向嚴易行禮,隻是禮還沒下去,卻被嚴易雙手扶住給阻止了。

  “在下要感謝嶽家和小姐的不止一件事。科舉舞弊案中沒有你們的幫助,在下也不能順利的站在這。”嚴易含糊著說,他隻是猜到嶽千燭就是當時幫助自己的沐王府管家,隻是礙於她現在的身份和處境不便聲張。

  嶽千燭微微皺眉,顯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曾經就是錢三兩的事。不過嚴易聰明,看破不說破,這一點還是讓嶽千燭放心的。

  “不管怎麽樣,都有勞嚴大人了。”嶽千燭不想多說其他的,謝過嚴易就推門進到了內室之中。

  嚴易將門關上。內室之中,除了嶽千燭再就是埋頭查看卷宗的夏恪信。

  夏恪信以為是送茶水的下屬,頭也沒抬,直接說道:“送杯茶過來。”

  嶽千燭左右看了看,一旁矮桌上放著茶壺和茶杯。她走過去倒了一杯茶,送到夏恪信的桌上。

  夏恪信看到一雙女人的手送茶過來,抬起頭碰到了嶽千燭的視線。他向嶽千燭身後看了一眼,並沒有看見夏沐濋的身影,低下頭繼續看案宗。

  “沐王爺居然放心你一個人過來?”

  “什麽?”嶽千燭不懂這話的意思,補充說:“王爺和我一道來的,他先去了二殿下那裏。”

  夏恪信聞言,原來夏沐濋並沒有與嶽千燭說什麽,那他也懶得解釋。道:“嶽小姐隨便坐。”

  嶽千燭謝過夏恪信,來到一旁的空座下坐好。

  夏恪信合上案宗,看向嶽千燭說:“這還是嶽家案重審以來,本王第一次見到嶽小姐。”

  嶽千燭微笑,確實如此。如果拋出去自己是錢三兩的經曆。這還是嶽家小姐與安和王的第一次正式見麵。

  “嶽家叛國案重審,辛苦安和王殿下。”嶽千燭很是客氣的說。

  “辛苦的我不是本王,是嚴易和蘇世子。”夏恪信說:“嚴易是主審,蘇惟又盡心盡力。嶽小姐若是想感謝,大可到外麵去。”

  夏恪信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好像世上任何事在他這裏都無法做到人情通達。好在嶽千燭對夏恪信很是了解,所以對他的態度並無反感。

  而且因為嶽千煬的逃走也連累了夏恪信,嶽千燭為弟弟向夏恪信致歉。

  “有安和王在,民女很是放心。”嶽千燭說。

  “本王不過一個監審而已,嶽小姐不必看重。再說本文監審此案的目的也不全是為了嶽家。”夏恪信倒是坦誠。他監審嶽家案重審,除了聖名難違以外,還是因為此案很可能涉及魯朝。夏恪信一向敵視外邦,所以不可能忽視魯朝在齊越的頻頻小動作。

  嶽千燭喜歡夏恪信的性情,直接、不拖泥帶水,他是萍地之主就應該如此直接。

  夏恪信喝掉手中的茶,端詳了一下杯子道:“嶽小姐見過嶽公子了?”

  “是。”嶽千燭不瞞著。

  “嶽公子可是與你說了案件相關的事?”

  嶽千燭搖頭:“見麵隻訴了衷腸,並未提起案件。千煬知道的也就那麽多了,多問下去也不會得到新的結果。”

  而且嶽千燭也不想給他那麽大的壓力。如今案件重審,他也找到了姐姐,所有的暴風雨就讓她這個做姐姐的承擔就好。

  夏恪信半倚在靠背上,想了想說:“嶽公子的身體如何?”

  嶽千煬昏倒在慶華殿上人盡皆知,夏恪信知道不足為怪。

  “他還好,在離風院有人照顧,我也可以放心下來。”

  夏恪信勾起嘴角:“那些個嬤嬤能照顧他生活起居,可是無法克製他的毒性啊。”

  嶽千燭一怔,她沒想到嶽千煬身中劇毒這種話會從夏恪信嘴裏說出來。夏恪信可是一向不理與他無關的身外之事,而今卻提到了中毒的嶽千煬,不得不讓嶽千燭多一個想法。

  “安和王殿下一直知道我的弟弟中毒?”嶽千燭猜測道。

  “對。”夏恪信不否認:“送到書南院的時候。他就已經中毒了。”

  嶽千煬是在嶽家案被定案之後送去萍地書南院。那時候的夏沐濋還在凰城昏迷養病,根本就不知道嶽千煬的蹤跡。

  可是嶽千煬和宮林都說是夏沐濋給嶽千煬下的毒,現在還用解藥來控製他,顯然這個說法現在有出入。

  夏恪信勾起嘴角,繼續說:“你的弟弟送來書南院之後,一直身體康健,本王也沒有多想。直到半年後,他突然開始渾身抽搐,神誌不清,每到夜裏就是錐心的疼痛。本王找了大夫確認他是中毒所致,好在毒性不大,用藥物就可以壓製毒性,這四五年時間他就是這麽過來的。”

  嶽千燭捂著胸口,心疼的感覺突然襲來。這五年間弟弟吃的苦比常人更多,身上不僅肩負著對父母的清白執念,還有錐心之痛。他現在才不過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從未沒有犯過錯誤,為什麽上天對他如此不公?

  嶽千燭心痛,發誓用一生去嗬護她最疼愛的弟弟。

  “所以——”嶽千燭悲傷的看向夏恪信說:“他每天喝的藥其實是壓抑毒性的?”

  夏恪信點頭:“是,自從沐王爺知道嶽千煬中毒之後,曾派人來過,並且帶來了大夫,研究出暫時可以壓製你弟弟毒性的藥物。隻是想要解決他身上的毒素,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解藥。這麽多年,沐王爺是沒少努力。”

  終究是錯怪他了。

  嶽千燭感覺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她想起那日在牢房裏夏沐濋對自己的呢喃。

  他說:“你還是不相信我。”

  隻是當時嶽千燭一心放在翻案上,疏忽了這句話。如今她才反應過來,原來,夏沐濋一早就告訴自己,他並沒有傷害過嶽千煬。他一早就希望,自己可以信任他。

  好在嶽千燭並沒有因此責備和怪罪給夏沐濋,她慶幸自己相信夏沐濋的為人,沒有片麵的去懷疑他,她是信任他的。

  “多謝王爺告訴我真相。”嶽千燭已經平靜下來。不管是夏沐濋還是弟弟,她始終都是將他們放在第一位。

  “本王以為沐王爺跟你說過呢。”夏恪信故作驚訝的說。

  嶽千燭低頭一抿:“我這次來,是想給王爺一份證據。”

  夏恪信微眯雙眼,看到嶽千燭從懷裏掏出一封信。

  嶽千燭將信交給夏恪信:“這是五年前,我在逃婚之時,唐路給我的。”

  “唐路?魯朝太子唐路?”夏恪信詫異的接過來,打開一看,信中是讓嶽千燭去往由州的安排。可是字跡,分明就是夏沐濋的。

  嶽千燭解釋說:“安和王殿下有所不知,唐路曾經化身一個先生到我嶽家授課,他臨摹字跡的手法十分高明。在我逃婚準備離開的時候,是他把這封信給到我,說是沐王爺寄過來的。我看著上麵的字跡是他的,而且署名三楚,便以為是沐王爺讓我去的由州,才會引起那麽多的事。”

  夏恪信看著署名“三楚”的字樣,問道:“還有誰知道這個名字?”

  “當時的我和陳領軍,還有沐凝姐姐。”嶽千燭回答。

  “難怪你會分不清真偽。”夏恪信冷笑:“一個專門的署名確實容易讓人相信。”

  夏恪信將信疊起來,抬起給嶽千燭看:“這能證明什麽?”

  嶽千燭說:“我聽說最後給我爹定案就是一封暗中往來魯朝的信,上麵是我父親的字跡。那時候唐路就在我家裏,可以出入書房。我懷疑,這也是唐路的手筆。”

  隻要唐路會臨摹,他仿照筆跡製造一封信並不難。嶽千燭現在越來越覺得,嶽家案就是唐路登基魯朝太子位的墊腳石,是他和齊越朝臣勾結的最大犧牲。

  夏恪信捏緊手裏的信,若有所思,他抬眸看向嶽千燭說:“怎麽不把這封信交給嚴易或者是蘇世子?”

  論案件的主審和私交,嶽千燭都不應該把這麽重要的猜測交給夏恪信才是。

  嶽千燭很是坦誠的說:“一來這是我的猜測,罪臣之女猜測是沒有說服力的,需要王爺來佐證。二來這封證據涉及到魯朝皇室,在所有翻案的官員中,隻有王爺有權涉及外邦。三來,我並不知道朝中有多少暗流,一但這封信被拿出來肯定會讓某些人急眼。嚴大人是文臣,這個案子本就讓他如履薄冰。蘇世子尚且年幼,也是十分的不安全。”

  嶽千燭看向夏恪信認真的說:“隻有您有權勢和能力拿得起這份證據,您可以告訴所有人這份證據的存在,但是能保護下這份證據的,隻有您。”

  隻有兵權在握、剛正不阿的安和王夏恪信才能做到,也隻有他能夠不為別人威脅的保下這份針對魯朝太子的證據。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夏恪信聽著卻是一臉的不悅。

  “你這是把本王推到前麵來了。”夏恪信鬆開手,信件自然的落在桌麵上。

  嶽千燭說:“王爺可以自行安排,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

  嶽千燭作為嶽家人並沒有被大理寺通知審問,這當中肯定有夏沐濋的安排。為了在人前保持恩愛的樣子,夏沐濋是肯定不會讓嶽千燭去牢房或是大堂接受審問。所以嶽千燭提交過去的隻是一份證詞而已。

  而這個證據是她把她能夠想到的一切可能性都做到,這是她應該做的事,也是她僅能做到的事了。

  夏恪信冷笑,忽然理解夏沐濋為什麽這麽喜歡她了,求人辦事還是這麽不卑不亢,膽子和性情可是夠剛硬的。

  “你說的這些,你的沐王爺也能做到。”甚至會比他夏恪信做的更好。

  嶽千燭回答說:“沐王爺終究不能來大理寺。”

  有她這個累贅已經夠了,嶽千燭不想再拖累夏沐濋。

  “好。”夏恪信點了幾下頭,算是說服了自己。

  “有勞安和王殿下。”嶽千燭起身向夏恪信行禮。她想離開,她想夏沐濋了。

  離開內室,嶽千燭告別嚴易,看見蘇惟這孩子依舊是呼呼大睡,口水都快流了出來。嶽千燭拿起旁邊的外袍蓋在他的身上,看他舒服吧嗒幾下嘴,她笑了。

  大堂之外,嶽千燭蹲在不遠處,眼睛望向夏沐濋離開的地方。自從和他相見以來,這是嶽千燭第一次這麽想見夏沐濋,她好想告訴他,自己有多想感謝他,自己有多想親自告訴他,她有多信任他。

  偏室的門被打開,夏沐濋臉色平淡的從裏麵走出來。

  嶽千燭看到,興奮的站起身,笑著奔向夏沐濋。

  “王爺。”

  夏沐濋聽到有人叫自己,順著聲音看過去,愣在了原地。多年之後,這是嶽千燭第一次向自己這麽毫無顧忌的奔來。

  夏沐濋突然感覺自己的懷裏被撞了一下,他後退了一步,自己的胸膛瞬間暖了起來。嶽千燭的揚起的頭發就這樣拂過自己的臉。

  “沐濋。”嶽千燭的聲音觸動了夏沐濋的每一個神經。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夏沐濋不知所措,他低下眼眸看著嶽千燭的頭頂,一股熱流席卷他的身體。

  “你——”夏沐濋的聲音暗啞。

  “謝謝你。”嶽千燭抱緊夏沐濋,說:“謝謝你為我和千煬做的一切。”

  夏沐濋的想要回抱嶽千燭,可是雙手卻是沉的下墜,無法抬起。

  “你都知道了?”他在嶽千燭耳邊問。

  “嗯。”嶽千燭好久沒有如此好好的擁抱過夏沐濋,這次就讓她好好的抱抱他。

  嶽千燭抬起頭,笑著看著夏沐濋,現在近距離的看著他,終於看清他如今的樣子。輪廓是清瘦的,眼睛是明亮的,神情也比以前更加堅定。

  “我信你。”嶽千燭說:“一次不信你,我已經悔恨終生。從今以後,我會無條件的信你,我什麽都信你。”

  得到信任,是對夏沐濋最大的寬慰。尤其是嶽千燭的信任。

  夏沐濋低頭看著嶽千燭,頓時心生喜悅。

  好了,抱夠了,以後不能這麽放肆了。嶽千燭鬆開夏沐濋,站在他的對麵,笑的燦爛。

  夏沐濋還沒來及回抱,就感覺懷裏一空,剛才的那個溫暖突然不見了,同樣讓他不知所措。他看向嶽千燭衝自己笑,笑容明明是燦爛的,可是夏沐濋卻覺得自己與她的距離又遠了。

  他是想抱她的。

  嶽千燭收起剛才的心動,恢複了對夏沐濋的禮遇之情。

  “王爺接下來要做什麽?”嶽千燭保持著端莊。

  夏沐濋回過神來,雙手抓了一下空氣,攏在袖中。

  “我們回去吧。”夏沐濋錯過嶽千燭走在前麵。

  嶽千燭看著他的背景,既然已經這樣了,他去哪自己就跟哪,肯定不會讓他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