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決定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772
  嶽千燭的胸腔仿佛被一把尖利的長刀狠狠的挖著,流淌出的鮮血倒流到她的腦袋裏,將她推進無望的深淵,渾身顫抖。

  嶽千燭雙手伸出,努力控製著自己的雙手去端起幾上的茶杯,小心的放在嘴邊,輕輕飲了下去,試圖用茶水讓自己平複冷靜下來。

  蘇逢磊看著掩蓋自己驚慌的嶽千燭,知道有些事情說出來肯定讓她難以接受,但是畢竟這是事實,蘇逢磊應該讓她知道。

  嶽千燭飲盡茶水,感覺不到味道,也感覺不到茶水微燙。她放下茶杯,渙散的眼神才聚焦在一起看向蘇逢磊,說:“千煬本無辜,是誰這麽狠心讓他中毒至深。”

  “這就要問帶他來的人。”

  帶嶽千煬入京的人隻有宮林,如今嶽千煬入獄,宮林肯定不會離開。而他的去處,應該隻有成益侯府的人知道。

  嶽千燭說:“請侯爺告知宮林的去處。”

  蘇逢磊拿起旁邊的紙和筆,寫下了宮林所在的地址,遞給了嶽千燭。

  “姑娘若是想入宮,本侯能幫你。”蘇逢磊說。

  嶽千燭接紙的手一頓,抬眸看著蘇逢磊,不知道他為何要幫自己,難道僅僅是因為蘇惟的原因嗎?

  “侯爺可是有好辦法?”嶽千燭接過紙,收了起來。

  蘇逢磊:“本侯帶人入宮麵聖並不難,前提是姑娘要恢複你的身份。錢管家的身份隻會牽連到沐王府。”

  蘇逢磊解釋說:“沐王的生母沐皇後與本侯和長公主有恩,本侯立下誓言要護她的兒子一生周全。姑娘可萬萬不要讓本侯為難。”

  頂著沐王府的名聲恢複嶽家小姐的身份,隻會連累沐王府。畢竟黔地叛國大案,在當時已經連累問責沐王府。要不是當時的夏沐濋身受重傷一病不起,恐夏沐濋也會因此受責。

  如今嶽家案要卷土重來,蘇逢磊保護夏沐濋,自然不能讓舊事重演。

  嶽千燭理解蘇逢磊的意思,事實上她也不想讓夏沐濋攪進這攤渾水裏。兩人早已情斷義絕,如今的情況最為合適。

  嶽千燭起身向蘇逢磊道謝:“侯爺之意,在下明白。待在下去見宮林之後,必定給侯爺一個滿意的答複。”

  “好。”蘇逢磊微笑:“靜等姑娘佳音。”

  嶽千燭退出蘇逢磊的書房,捂著胸口。嶽千煬性命之憂仍在她的心頭疼痛,所以她現在能做的就是趕快找到宮林,安排好一切,用自己換嶽千煬出來。

  嶽千燭打開手裏的紙,上麵是宮林所在的地址,她需要去見宮林一問究竟。

  書房內的蘇逢磊看著嶽千燭遠走,給自己續了一杯茶,對著書架後麵說:“出來吧。”

  書架後麵人影晃動,蘇惟撓著頭走出來:“您怎麽知道我在後麵?”

  蘇逢磊笑著:“要怪就怪你中午吃了太多的雪梨酥。”

  蘇惟嚇得立刻抬起手臂聞著自己的衣服,明明沒有味道,也不知道父親是怎麽聞出來的。算了,不管那麽多了,蘇惟一步並兩步的跳到蘇逢磊對麵,坐下。

  “父親是想幫嶽家小姐?”蘇惟可是聽到自己的父親要帶嶽千燭入宮的。

  蘇逢磊搖頭說:“不是幫他,是幫你的沐王表哥。”

  蘇惟又是一陣迷惑,這與夏沐濋有什麽關係?

  蘇逢磊笑著,拿著旁邊的毛筆,用筆杆敲著蘇惟的小腦袋說:“不要以為你有聖上的偏愛和平萊親王的照顧就肆無忌憚。嶽家案遠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嶽千燭和夏沐濋也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蘇惟如黑葡萄的眼珠轉了轉,雙肘架在案幾上,身體前傾,小聲說:“爹,您老人家是不是看出什麽了?”

  蘇逢磊反對著搖頭:“為父可什麽都看不出來。”

  蘇惟若有所思的露出與自己父親同樣的微笑。

  蘇逢磊喝完茶後說:“你現在要是有時間還是去找你母親,她好像琢磨給你做套冬衣,可別再給你繡個大牡丹了。”

  蘇惟拍了一下腦門,差點把這茬忘了,要是母親在給自己做大牡丹的棉衣,自己非得被其他同窗的夥伴笑話死,不行,一定要阻止。

  蘇惟來不及告退直接衝出房門,蘇逢磊看著打開的大門,向自己的兒子喊:“順便幫我求求你母親,問問她能不能給我也做套棉衣,大牡丹的也行。”

  “知道了!老爹!”蘇惟一路向前衝,不曾回頭。

  蘇逢磊看著一路小跑的蘇惟,慈父的笑意不禁露出。他想起多年前的自己,也曾與蘇惟一般風華正茂。因為年輕無懼,蘇逢磊就敢在混亂時期單人對付滿朝文武,為的就是為初仁皇帝搶奪時間,最後與他們一道開創初仁盛世。

  如今,蘇惟同樣年輕無懼,為了好友和正義敢獨挑嶽家叛國大案,這樣的朝氣和衝勁兒,真是讓人懷念

  蘇逢磊回過頭來繼續飲茶,不過這時與那時不同,蘇逢磊謹聽自己夫人夏藝青的意思,可以縱容蘇惟所為,但不能讓他陷入危險。

  所以蘇惟的這件事,蘇逢磊在背後是管定了!

  嶽千燭拿著蘇逢磊給的地址來到城外的一個小山村,按照紙上的地址,她走到最裏處,敲響了一麵掛著紅色燈籠的黑色大門。

  屋子裏沒有聲響,不過一會兒,就聽到裏麵傳來聲音:“誰?”

  嶽千燭聽出是宮林的聲音,回聲道:“我。”

  門被突然打開,嶽千燭看到戴著黑紗帷帽的宮林,還來不及說話就被宮林扯進房間。

  宮林在門口看著左右,確定無人跟蹤之後才緊閉房門。

  “你怎麽來這了?”宮林直接問到。

  嶽千燭看著黑紗後麵的人,很是認真的說:“如果我不來這,怎麽會知道你帶著千煬入京?千煬被聖上關進牢房?”

  宮林怔在原地,他知道嶽千燭肯定是去了成益侯府,不然她也不會找到這裏來。

  “你都知道了。”宮林摘掉帷帽,臉上的疤痕因為麵朝陽光而變的顯眼。

  嶽千燭來到宮林身前,心中十分緊張的抬頭看著他:“宮大哥,你告訴我,千煬到底是怎麽回事?”

  宮林看著欲哭無淚的嶽千燭,心中對她的愧疚漸漸增大。這幾天的宮林一直活著內心的折磨中,他答應嶽千燭找到嶽千煬,他找到了但是並沒有告訴她。他還答應嶽千燭會將嶽千煬完好無損的帶回來,可是現在的嶽千煬卻在牢房之中。

  嶽千燭見宮林不做回應,又喊了他一句:“宮大哥,你告訴我好不好?”

  宮林無法繼續向嶽千燭隱瞞,讓他坐下,自己坐在一旁向她解釋。

  “我是在凰城別院找到他的——”

  自從宮林在城外發現打了特殊結的碎布,便一直在附近的茶棚走動。他打聽到那段時間經常有個富家公子來這附近散心閑逛,可是奇怪的是這位公子的身邊並沒有丫鬟小廝,陪著他的隻有身穿盔甲的士兵。

  宮林得到線索,知道他們口中的富家公子幾乎是五天就會出來一次,所以宮林日夜在附近轉悠,終於在一日的黃昏發現了“公子”。

  不出宮林所料,這位公子正是嶽千煬。

  嶽千煬身邊守衛重重,宮林不好輕舉妄動。於是在嶽千煬離開後,他就尾隨在其身後,一路跟蹤,直到一處大宅——夏沐濋的別院!

  當晚宮林趁著換班輪守的間隙,進入別院。整個別院漆黑的很,所以亮燈的屋子十分顯然,宮林小心翼翼的移動到窗子下麵,用手指戳開一個小洞,單眼向裏看去,果真發現了嶽千煬的身影。

  為了不打草驚蛇,宮林扯掉自己佩劍上的劍穗,從窗子投入進去。這個劍穗是嶽千燭和嶽千煬一同買來送給宮林的,宮林相信嶽千煬看到之後便會明白一切。

  宮林看到嶽千煬撿起劍穗,十分迫切的模樣,就知道嶽千煬已經猜到窗外的就是自己。宮林聽到不遠處有人過來巡邏的腳步聲,便轉身離開翻出牆外。

  次日,宮林依舊是在城外的茶棚等待,終於在下午的時候,看到嶽千煬如約而至。

  嶽千煬在城外打過布結,又在昨夜收到宮林的劍穗,所以明白宮林的意圖。故而再次來到城外的茶棚。

  那日有不少商隊要入凰城,所以茶棚這有不少駐足喝茶的傷人和車夫,整個茶棚都是非常的熱鬧。

  宮林帶著帷帽坐在中間的桌旁,喝著茶。

  嶽千煬看到,故意對旁邊的守衛說想去喝一杯茶。

  守衛接到的命令就是保證嶽千煬的安全和蹤跡,其他的一並由他去。所以守衛並沒有對嶽千煬橫加阻攔,而且他們也駐足到旁邊的空桌旁要了一壺解渴的茶。

  茶棚裏的空座不多,嶽千煬要了一壺茶順其自然的坐到了宮林的對麵。兩人裝作不認識,卻是低聲交流。

  “宮大哥?”嶽千煬試探著問。

  其實他是看不出眼前的黑紗之下的人是不是宮林,隻是看到放在桌上的劍像是他的,所以才坐過來。

  “是。”宮林回他。

  嶽千煬此時是麵對著守衛士兵的位置,不能有過多的表情,他壓製著自己的激動,淡淡的說:“真好,碰到了你。”

  宮林知道嶽千煬不能開口的苦衷,說:“我說,你聽著就好。”

  嶽千煬的茶被送過來,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輕敲一下桌子,表示是的。

  宮林:“我會救你出去,明晚行動,會向你的房間扔石子,你做準備就好。”

  說著宮林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火”字。

  嶽千煬瞬間會意。

  兩人相顧無言的繼續喝了會兒茶,嶽千煬便結賬離開。

  次日晚,別院大火。

  宮林翻進嶽千煬房間點燃窗邊的窗簾,見火勢漸起,帶著嶽千煬從窗口逃到院子裏。趁著別院大火,不少人都在滅火的混亂之際,宮林帶著嶽千燭順利逃脫。

  逃跑之時還看到匆匆趕來的夏沐濋和嶽千燭,隻是嶽千煬並沒有看清自己女扮男裝的姐姐,跟在宮林身後盡快離開。

  得救後的嶽千煬告訴宮林,是夏沐濋將他從書南院帶離,一直安置在別院裏。不過嶽千煬並沒有被夏沐濋逼迫,也沒有受傷,而是在別院裏被照顧的很好。至於夏沐濋是什麽目的,他也不清楚。

  “我姐姐呢?”嶽千煬問到宮林。

  宮林無法告訴嶽千煬,此時的嶽千燭正隱姓埋名、掩蓋身份的在夏沐濋身邊。於是說:“你且再等等,我會帶你姐姐來。”

  哪知在第二日的清晨,嶽千煬突然渾身發抖,身體極寒。

  宮林立刻去找大夫,大夫來看過之後表示嶽千煬是身中劇毒,他們無能為力。當時嶽千煬身體無力,在昏迷之前告訴宮林,其實他一直在吃夏沐濋送來的藥。

  宮林瞬間明白,是夏沐濋用藥物控製著嶽千煬,即便是嶽千煬逃走,那夏沐濋也不會著急,因為不想讓嶽千煬死的人肯定會去找他討藥。

  事實上,宮林就是這樣,見到嶽千煬渾發冷的承受刺骨的痛,他不得不去找夏沐濋。最後宮林答應了夏沐濋麵見嶽千煬的要求,拿到了藥。

  嶽千煬身中劇毒,宮林將藥給他服下之後便一直照顧昏迷的他。同時宮林也不敢告訴嶽千燭,嶽千煬的重病,夏沐濋的圈套。

  夏沐濋來到岩西寺麵見嶽千煬的時候,正是嶽千煬身體恢複不久。

  在岩西寺的廂房中,他們商量著一個很大的計劃。

  “蘇世子已經撬動了嶽家叛國案,想要嶽家案重審就必須要有足夠的理由和證據。”夏沐濋對宮林說。

  宮林:“嶽家案如果有證據也不會拖拉到現在依舊是冤情。”

  夏沐濋:“宮侍衛的話不對。現在嶽家案證據確鑿,說是冤案實在偏激。”

  宮林輕笑:“依在下看,沐王爺似乎也不認可此案的結論。”

  夏沐濋:“本王對此案的真偽毫無興趣,隻是本王想要的目的就在這件案子的背後而已。”

  門外背對著他們的嶽千煬本是抬頭望天,緩緩低下了頭。

  夏沐濋繼續說:“沒有證據,就要有足夠的理由!隻要嶽家後代出麵申冤,就會引起朝中的重新重視。”

  夏沐濋想外看去:“嶽千燭和嶽千煬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宮林的視線也移到外麵,他怎不知嶽家姐弟就是重啟案件的關鍵,可是他私心不想讓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冒險。

  夏沐濋輕笑:“隻是不知道誰肯犧牲罷了。”

  宮林回過頭看向夏沐濋,說:“沐王爺胸有成竹,可是有計劃?”

  “要聽嗎?”

  “要。”聲音是從外麵傳進來的。

  夏沐濋很滿意嶽千煬的反應,說道:“很簡單!本王已經將來路鋪好,隻等嶽公子的決定。”

  “什麽路?”

  宮林剛要阻止嶽千煬與夏沐濋的合作,就被嶽千煬搶先說。

  夏沐濋說:“你的朋友蘇惟很快就要向聖上秉明嶽家案的疑點,他想重審嶽家案勢在必得!朝中肯定有人出手阻攔,但是本王已經設下了暗線讓這些人閉上嘴巴。不僅如此,還會有舉足輕重大臣出麵支持。現在隻需要一個誘因,一個可以徹底掀開重啟案件的理由!”

  “嶽公子!此去一次九死一生!要麽嶽家案翻案無望,你與嶽千燭都可苟活!要麽你與她犧牲一人自證你們認為的清白,保一人活的光明正大!”夏沐濋說:“本王等你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