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諷刺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680
  初仁皇帝子嗣不多,不過三個而已。大皇子夏恪群在朝中政績卓越,又是皇長子理應是太子儲君之選。但初仁皇帝偏偏一直沒有立儲君,又在朝中多次提起二皇子夏恪勤。

  夏恪勤生母早逝,在朝中沒有母族支撐,但是天性溫和的他與朝中關係都是十分融洽,雖然沒有夏恪群那般受人追捧,但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從未犯錯,愣是沒讓有心之人能夠抓到什麽把柄。

  至於三皇子夏沐濋,生母被追封皇後,是皇子中嫡子。隻是夏沐濋從小便征戰沙場,在朝中很少參與爭鬥,再加上先被外封為王,朝中幾乎沒有人把他當做儲君繼承人看待。

  但沒人敢否認,三位皇子中隻有權勢的就是這位外封王,兵權在手,可號令天下。初仁皇帝是戰場上奪得天下,如今將戰場之權交給夏沐濋,其中深意大家都各自領會。

  薛素美現在的心情被徹底打入了穀底,她之所以為自己的兒子如此周旋,不惜屈尊沐映竹,操勞夏沐濋的婚事,不就是因為夏恪群手上無軍可用,才來拉攏夏沐濋,企圖用聯姻來聯係他,幫助自己的兒子。

  薛素美不懂軍務,甚至連薛清平都無法將齊越軍務知道的一清二楚。現在夏沐濋的話分明就是諷刺自己。

  薛素美放鬆表情,依舊保持著作為德妃娘娘該有的端莊,笑著道:“後宮不得幹政是傳統,本宮隻是後宮婦人,不知道這些很是正常。”

  夏沐濋隻是一笑,當做是對她的話的認同。

  “良娣也是這麽想的嗎?”夏沐濋突然看向呼延良娣說:“後宮女子,不得幹政?”

  呼延良娣不知夏沐濋為何會問到自己,但依舊是很坦然的說:“婦人之仁終究不能做大事。”

  嶽千燭聽著嗤之以鼻。古往今來多少女子都做出過大業,何來的婦人之仁!

  夏沐濋輕笑搖頭。

  呼延良娣看到夏沐濋這般神情問道:“殿下為何發笑?”

  夏沐濋說:“我以為呼延慶的子女肯定都是大智慧的人,男子大戰沙場,女子不輸須眉。沒想到呼延良娣卻也是如此自認女子不行。不知道你的妹妹是不是也是如此。”

  夏沐濋繼續說:“不瞞你們,我沐王府的當家主母不僅要參與黔地的政務,還要是神遠軍的精神象征。她可以不會打仗,但必須要與黔地百姓同進同出。這樣才是合格的沐王妃。”

  “這——”呼延良娣看了薛素美一眼,不敢多言怕弄巧成拙。她本以為男子都喜歡不問世事,會相夫教子的女子。沒想到夏沐濋卻是喜歡另樣之人。

  薛素美笑了幾聲道:“濋兒說的對,沐王妃自當不像宮中女子隱居宮中。”

  薛素美故作教育的看向呼延良娣說:“良娣你這可就是狹隘了,沐王府的當家主母必定是要與沐王並肩站立才是,單單操勞府上事物自然是不夠的。”

  呼延良娣立刻微笑道:“母妃說的是。”

  夏沐濋看到婆媳之間的戲碼,嘴角提起笑意,飲了一口茶後說;“濋兒知道德妃娘娘操勞我的婚事,心中感謝。隻是有一件事我需要娘娘提醒呼延慶。本王選妃不在乎兩人是否情投意合,本王的正妃之位是給黔地軍民準備的,做了沐王妃就少談兒女情長。”

  夏沐濋彎起嘴角,說:“而且德妃娘娘也知道,本王的男女私情早就斷了,斷在了大哥的手裏。”

  薛素美心裏怔了一下,想來夏沐濋對嶽千燭指婚給夏恪群的舊事依舊心懷怨氣。看來他現在能對自己保持恭敬,已然是給了麵子。

  夏沐濋起身拱手行禮:“本王的婚事由姨母做主,德妃娘娘若有心意可直接與姨母說。本王有事要忙,就不在此多逗留。”

  夏沐濋回身叫著嶽千燭:“回府。”

  “王爺,您今天在宜容殿上說的那些話可有些針對德妃娘娘了。”出了宜容殿,嶽千燭跟在夏沐濋的身後說。

  夏沐濋說:“從小我對她說話就是話中帶刺,她應該早就習慣了。”

  德妃娘娘與夏沐濋關係不那麽融洽,宮裏都十分的清楚。

  嶽千燭哦了一聲:“不過這次德妃娘娘是為了您的婚事,您這樣——”

  夏沐濋轉身看向嶽千燭,不悅道:“錢管家似乎很關心本王的婚事啊!”

  嶽千燭低頭掩藏自己剛剛閃過的一絲不自在,道:“王爺婚事,整個沐王府都操心,屬下自然關心。”

  夏沐濋打開扇子搖在身前,哼了一聲轉身疾步離開。

  嶽千燭回到忘月軒就看到趙娡歡無聊的坐在院子長椅上打著哈欠。這幾日可是難為趙娡歡,為了扮演合格的美人,這段時間她不能喝酒、不能打牌、不能出門買胭脂,一想到隔壁就是讓自己害怕的元帥府,趙娡歡就更加萎靡不振。

  “美人。”嶽千燭笑著走過去。

  趙娡歡看見熟人,立刻揮手:“我的小三兩,快過來。”

  嶽千燭走過去,坐在對麵的石凳上:“趙美人看上去很是無聊。”

  “是相當無聊!”趙娡歡突然不懷好意的說道:“要不,我在上京城給你說個親事?”

  “美人!”嶽千燭驚呼,隨後立刻放低聲音道:“美人,您是知道我的情況的。”

  趙娡歡終於繃不住笑出聲來,她就是想逗逗嶽千燭,現在是目的達到了。

  看出趙娡歡是在逗自己,嶽千燭一隻腳踩了一下地,剛剛明顯是被嚇到了。

  趙娡歡放低笑聲說:“好了好了,以後我不會說了。我們錢管家的婚事,哪能輪到我做主。”

  “是輪不到你做主。”

  嶽千燭和趙娡歡循聲看過去,夏沐濋正搖著扇子站在院子門口。

  嶽千燭咽了咽嗓子,心裏祈禱剛才的對話別讓夏沐濋聽見的好。趙娡歡也後悔著剛才與嶽千燭的玩鬧,別一時疏忽被夏沐濋發現什麽。

  “憑什麽輪不到我做主?”趙娡歡提高聲音走到嶽千燭前麵,麵對正在走過來的夏沐濋。

  夏沐濋看出趙娡歡故意阻擋自己的視線,提醒她說:“沐王府的主母才有資格指婚。”

  趙娡歡心虛,沒了剛才的硬氣,低聲說:“這不還沒主母呢嘛。”

  夏沐濋聽的清晰,哼笑道:“本王記得曾經有為錢管家說親事。可是錢管家說,他身邊女人無數,不稀罕。”

  嶽千燭撇著嘴,她明明說的是錢三兩有過女人,哪裏說過不稀罕。

  趙娡歡饒有趣味的回頭看著嶽千燭,笑道:“原來是真男人啊。”

  嶽千燭一口悶血卡在心頭,難受!難受的很!

  隨後的幾天,忘月軒很是熱鬧。除了經常來拜訪的櫻家和呼延家的人,不少其他朝中大臣也老拜訪。

  嶽千燭忙的不可開交。除了要忙乎來拜訪夏沐濋的人,還有很多夫人來見趙娡歡。是因為趙娡歡現在受寵名聲傳遍上京,不少人都開始明裏暗裏的討好。

  “事情鬧的這麽大,將來我要是與王爺和離,豈不是遭全天下的笑話?”趙娡歡掩著嘴輕輕的在嶽千燭耳邊說。

  遲早也和離的。隻要趙娡歡想好將來去往何處,放下心中躊躇,夏沐濋立馬給她自由。

  嶽千燭了解這一點,輕聲回複她說:“王爺應該會有安排。”

  兩人麵對一屋子來拜訪的夫人們,偷偷言語。

  本以為這段日子會很快結束,因為王妃候選的事已經接近尾聲。初仁皇帝雖然口上不管夏沐濋的婚事,但實際還是會偷偷問沐映竹進展的如何,還將夏沐濋請到慶華殿幾次,但還是沒得到出什麽肯定的結論。

  反觀夏沐濋十分的怡然自得,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嶽千燭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宮林,忘月軒靠近元帥府守衛森嚴,宮林不好貿然闖入。但是宮林還是通過信件或是紙條的方式告訴嶽千燭,他的進展。

  宮林在上京城中並沒有找到關於嶽千煬一絲一毫的線索,甚至嶽家案子都成了不能提的事,更無法得知當時判案之時,上京城的情況。

  這些都在嶽千燭的意料之中,隻是不死心才在上京城中一試。但是她直覺告訴她,嶽千煬應該還在黔地,並且安然無恙,隻是不知道為何薛謨和賀寒生都未曾發現他的蹤跡,哪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線索都沒有發現。

  想來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嶽千煬將自己保護的萬無一失,二來有人幫他。

  所以嶽千燭一次上街采購的時候麵見宮林,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宮林想了想覺得有理,囑咐嶽千燭兩句便起身趕回黔地。

  上京城中對嶽家案子閉口不談,但是不代表就沒有人提起。

  官考上報選題的最後一天,作為主考官的二皇子夏恪勤接到了最後一份考題。考題來自樂安世子蘇惟,考題題目為嶽家案件的幾點疑惑。

  夏恪勤收到考題後如臨大敵,立刻趕赴慶華殿請聖上裁決,此時夏沐濋帶著嶽千燭也在慶華殿中,正與初仁皇帝聊著大婚之事。

  初仁皇帝看著手中的考題,有些哭笑不得。

  哭是覺得蘇小世子年紀輕輕異想天開,叛國大案已定,不容質疑更改。笑是笑蘇小世子年輕無謂,頗有幾分他父親蘇逢磊的膽識,是齊越未來朝堂的希望。

  初仁皇帝收起考題看向夏沐濋說:“嶽家叛國大案發生在黔地,正好你在這,說說這考題。”

  嶽千燭觀察夏沐濋的動作,隻見他瀟灑的坐在軟墊上,一腿屈膝,一腿盤坐,兩隻手都在撥冰葡萄的皮,吃的十分舒適,即便是考題被拿上來,也無暇看一眼。

  夏沐濋明顯將慶華殿當做吃東西的地方。

  嶽千燭見萬裏公公遞來考題,隻得起身接下來放在夏沐濋的視線範圍內,並輕聲提醒他說:“王爺。”

  夏沐濋還是掃了一眼上麵的考題,說:“這是蘇世子的考題,兒臣能有什麽看法。”

  夏沐濋吃了一粒冰葡萄,問向對麵的夏恪勤說:“二哥呢?你是主考官,肯定能分出來此考題能不能合格。”

  夏恪勤小心翼翼的說:“官考考題皆是自選,隻要不涉及到黨爭和對先祖的不敬,皆為合格。”

  “所以蘇世子的考題是可以執行的是嗎?”

  “蘇世子是根據舊案提出論證,往年官考中也出現類似的考題,故而合格,可以執行。”

  夏沐濋伸手,嶽千燭看到遞過手帕。

  夏沐濋一邊擦手一邊說:“那便隨著蘇世子去。兒臣就是一個武將不懂這些,二哥都說不違背規則,便正常考核就好。”

  初仁皇帝看著夏沐濋,畢竟案子涉及到嶽家,嶽家又與自己的小兒子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出於私情,初仁皇帝還是照顧夏沐濋的情緒的。

  “嗬嗬嗬。”初仁皇帝笑道:“不過是論證而已,勤兒是主考官,便按規矩來就是了。”

  夏恪勤說:“兒臣可以按照規矩來,隻是明日開題麵眾,怕大臣們對此有意見微詞。蘇世子年紀還小,姑姑向來對他愛惜,如果明日朝中反對聲音過盛,怕是會打擊到惟兒的信心。”

  蘇惟是長公主夏藝青的獨子,初仁皇帝唯一的外甥,從小便在成益侯府和宮中長大,入宮就跟回家一樣,哥哥們對他也是疼愛有加。

  夏恪勤喜歡這個弟弟,自當會為蘇惟考慮。

  初仁皇帝說:“樂安敢提出這個考題肯定就做了完全的準備,你不必擔心打擊到他。至於明天的考題麵眾——”

  初仁皇帝想了想說:“既然是為我齊越從朝堂選少年臣子,那便就要按照朝堂的規矩。明日早朝後,將所有官考生都叫到朝上,當著眾臣子的麵好好解釋選題。”

  這是給官考增加了難度,嶽千燭心裏開始為蘇惟緊張,不知道他能不能通過明日的朝堂。

  從慶華殿裏出來,夏恪勤就滿麵的擔憂,分神到差點跌下台階,幸虧被嶽千燭及時拉住。

  “二殿下,您當心。”

  夏恪勤恍惚笑道:“一時疏忽,一時疏忽。”

  嶽千燭問到:“二殿下是為蘇世子的選題擔憂?”

  夏恪勤歎氣說:“平時皇姑姑待我不薄,我們也就這麽一個表弟,是有些擔憂。選題還好,隻是擔心明日早朝那些對嶽家案子持反對意見的人,對惟兒百般刁難。我是主考官,無法為他說話啊。”

  嶽千燭說:“二殿下莫要擔心,您無法開口,朝上還有成益侯爺和沐王爺,而且蘇世子從小天賦異稟肯定會有答對之策,就算反對聲音很多,考慮到世子的身份和年齡,也不會有人逼迫他的。”

  “哎,話雖如此我還是有些擔心。”夏恪勤說:“不行,我得寫信給惟兒,提醒他該去提防哪些人。”

  說完,夏恪勤急匆匆的跑下慶華殿去到自己的延壽宮。

  嶽千燭剛轉身就碰到了才出殿的夏沐濋,看樣子他站在不遠處已經有一會兒了。

  夏沐濋冷著臉問到:“他跑那麽快做什麽?”

  嶽千燭笑著:“估計是幫蘇世子開小灶去了。”

  夏沐濋越過嶽千燭,走下台階,慢悠悠的說:“明日早朝前,將夏恪勤給蘇惟的名單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