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回憶篇生死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623
  嶽千燭和沐凝不約而同的看向外麵,高牆外傳來打鬥之聲,還有嗚嗚的叫喊聲。

  唐路說:“我已經在這裏將由洲兵營的飲水裏都投了毒,這種毒不會傷人性命,但足以讓人失去四肢力量,現在由洲都被我的兵圍住,這些人都被抬到外麵的空地上。我讓人挖了一個巨大的坑——沐小姐,你說三千將士仍在那個坑裏,夠不夠活埋的?”

  “唐路!”沐凝終於變了臉色,她怒道:“你敢傷我將士,就不怕我朝鐵蹄踏碎你魯朝土地?”

  唐路走進來,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單手撐著頭說:“不瞞沐小姐說,這次我不僅是要坑殺你的將士們,還要夏沐濋的命,不然本皇子怎麽解氣啊。”

  唐路的言語中不乏嘲諷,仿佛神遠軍和夏沐濋就將成為他手中的螞蟻,一撚就死。

  嶽千燭苦笑著,沒想到,自己來到由洲的一瞬間就掉入了唐路的圈套,她以為自己逃婚而走就可以永遠不會牽連到夏沐濋,沒想到反倒將他拉入更深的深淵。

  唐路說:“時間還早,我待著無聊,就與你們說說,我是怎麽做的這個陷阱?”

  唐路隻是象征性的問一問,自顧自說著:“最開始,我化作商人到了凰城,聽說夏沐濋在淮州剿匪,待我到了淮州又聽聞沐小姐也在。所以為了看沐小姐,我可是將計劃推遲了很久。”

  沐凝不去看唐路,將頭偏到另一邊。

  唐路隻是笑著,繼續說:“後來我知道夏沐濋和嶽小姐的美好愛情,就看中了曾經與嶽小姐有糾紛的劉成玉,劉成玉這個蠢貨還想讓我用辦法把你搶回去,所以我就利用了劉成玉搭上了侯府老師這條線。”

  嶽千燭緩緩閉眼,沒想到自己引狼入室。

  唐路看向嶽千燭,笑著說:“我這人擅長模仿別人的筆跡,到了侯府與你拉近關係後,學習了你房間內夏沐濋寫的信件,他居然用‘沐三楚’這麽幼稚的名字。所以我無條件的支持你逃婚,還寫了一封讓你到由洲的信。”

  “隻有你消失了,侯府才會亂。隻有你到由洲,齊越朝廷就會派人來此,借此機會我就能動用我在由洲的兵馬。”唐路大手一揮隻想門外:“你們瞧,我隻有三百人就坑殺了三千人,這三千人一死,由洲定無防守,我魯朝大軍一來,由洲可就徹底淪陷了。能攻下夏沐濋的母族所在州府,我可是很過癮的。”

  “噗!”

  嶽千燭側頭看去,沐凝一口血從嘴巴噴湧而出。

  “沐姐姐。”嶽千燭跪下來,擦著沐凝的嘴上的血,可是她越擦,沐凝的噴出的血就越多。沐凝體力不支下,從輪椅上摔下來,倒在了嶽千燭的懷裏。

  唐路的眼角微微跳動,很快自己抑製下來。

  “沐姐姐!沐姐姐!”嶽千燭感覺懷裏的人越來越虛弱,不由得大聲喊她。

  唐路起身來到她們附近說:“我忘記告訴你們,給神遠軍下的藥也給你們下了。隻是我早早給沐小姐下了毒,與**藥一接觸,就會毒發身亡。”

  “唐路,你混蛋!”嶽千燭回頭痛罵唐路,隻感覺自己的手臂被沐凝拉住。

  沐凝用虛弱的聲音說道:“你快走,快些。”

  嶽千燭搖頭:“我不走,我不能走。”

  “唐路!給我解藥!”嶽千燭回頭對唐路大喊:“你有仇找夏沐濋去,為什麽要傷害沐姐姐?”

  唐路的眼中閃過一絲哀愁,因為自己得不到她啊,得不到就應該毀了才是。

  “嶽小姐這不能怨我,每日可是你給沐小姐熬的藥,在下隻是動了一點點的手腳而已。”

  讓人心死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人充滿負罪感,唐路是下藥的凶手,但是喂藥的凶手可是嶽千燭本人。

  嶽千燭大驚,雙手微微的顫抖,她低頭看著虛弱的沐凝,心中湧現悲痛,是她,是她害了沐凝。

  “我——沐姐姐——我——”嶽千燭腿坐在地上抱著沐凝,不斷的搖頭:“我——對不起——”

  “你當然對不起她,她是你為知己親人,你卻用你的手殺了她!”唐路幾乎是喊道。

  他也不想讓沐凝死,但誰讓她姓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嶽千燭手足無措,心裏默認自己就是凶手。她不想看到沐凝死,但她能感覺到懷裏的沐凝身子愈發的沉重。

  沐凝用僅存的力氣將手搭在嶽千燭的手上,簡單的扯開嘴角:“這不怪你,來由洲你是身不由己。現在,是唐路陷害了你。”

  “姐姐——”嶽千燭痛哭流涕,心中的恐慌越來越大。

  沐凝看向唐路,依舊是這種看淡生死的眼神,時至今日依舊是讓唐路像心堵一樣難受。

  唐路躲避沐凝的眼神看著夜色,說:“差不多時間到了。我已經叫人去請夏沐濋過來,現在的夏沐濋應該急瘋了吧。”

  “當年你用我威脅濋兒不成,現在還用這種伎倆,還真是沒長進。”沐凝虛弱的嘲諷著唐路:“我沐家人從不怕威脅,更不會給你機會。唐路,你終究還是會輸的。”

  “姐姐——”

  說完,沐凝安心的躺在嶽千燭的懷裏,夜裏的烏雲她看不到,但是天上的雪花她看到真切,那裏是夏沐濋天真的笑臉,還有她的阿致當新郎官的樣子,從小到大她生命裏重要的人都一一在她麵前一閃而過,沐凝笑了,即便等不到夏沐濋和陳致回來,好像也了無遺憾。

  剛才她還在想如果失去兩條腿換來了夏沐濋和陳致,也是值得。那她這一生,有現在的生活和可親的家人,失去生命又如何。

  可惜,她的阿致啊,這輩子無法與他結為夫妻了。那個渴望穿著自己繡的嫁衣嫁給自己所愛之人的姑娘,終究沒有機會穿上她的嫁衣。

  黔地的初冬已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小雪開始從天上落下。

  夏沐濋正在尋人之時,聽到了由州被困,立刻和陳致帶兵趕往由州,心裏不斷告知自己,嶽千燭和沐凝,他一個都不能失去。

  待到夏沐濋趕到由洲城時,他最先看到的便是在城外被坑殺的將士們,黃土之下皆是屍骨,一種憤恨讓夏沐濋手握長槍,手撕仇人都不會解他心頭之恨。

  將士不在,沐府必有難。陳致忍著對將士之死的不甘,瘋了似的趕去沐府。

  夏沐濋緊隨其後,剛開大門,滿地冰涼的雪地裏,沐凝的屍體橫在上麵!

  “凝兒!”陳致跑過去將沐凝抱在懷裏,可是她的屍體已經僵硬,任由陳致如何貼身抱著都緩不回她的體溫。

  夏沐濋的手鬆了,手裏的長槍掉落,他一走一晃,往日見慣了死亡的人,在看到三千屍骨之後,心頭又是重重的一擊,甚至比剛才更甚。

  “姐姐——”夏沐濋剛要走到沐凝身邊,一炳寒劍刺來。

  夏沐濋立刻集中注意力,輕巧躲過,抬頭看到人,大吃一驚。

  “唐路!”

  “這麽久不見,沐王爺還是這麽靈敏,哪怕見到自己至親的屍骨。”唐路不遺餘力的打擊夏沐濋的內心。

  “是你殺了我姐姐。”

  “還真不是我!”說罷,唐路好不手軟的再次持劍而出。

  夏沐濋輕鬆躲過後,對著陳致喊:“帶姐姐進去。”

  陳致此時腦子裏隻有沐凝一人,完全忘了身處何地,隻是聽夏沐濋一喊,本能的將沐凝抱起走進房間。

  唐路笑著:“還有心思管別人,管管你自己吧。”

  說著,唐路直接揮劍而上,夏沐濋翻身躲開,撿起長槍與唐路對峙,但是由於剛才一直處於防守狀態,所以隻能接唐路的劍,無法主動出擊。

  不過天生的優勢讓夏沐濋還可以輕鬆應戰,麵對自己的手下敗將還是略站上風,隻是不知怎麽回事,夏沐濋隻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乏累,好一次都差點被唐路刺傷,幸虧靠著本能躲過去。

  “是不是感覺身體不舒服?”唐路沒有停下進攻。

  “少廢話!”夏沐濋哼聲的防守。

  唐路笑著:“是因為本皇子在院子下了迷藥,很快你就要體力不支了。”

  夏沐濋不屑:“果然是你的手段,肮髒不堪!”

  “兵不厭詐可是沐王爺擅長的手段!”唐路繼續進攻。兩人從院子內打到門外,夏沐濋雖然身體開始乏累,但仍舊不見無力。

  唐路倒是驚奇夏沐濋的比以前更加厲害了,笑著說:“既然沐王爺說我手段肮髒,你看看這個呢!”

  說著唐路跳到一輛馬車前,用劍劈開門簾,嶽千燭被唐路捆在了馬車上,嘴巴用堵,嗚嗚的發出求救的聲音。

  夏沐濋看清馬車裏的人,心中大驚,被唐路發現破綻,一劍砍傷了夏沐濋手臂。夏沐濋後退幾步,無力的蹲跪在地,手裏用長槍支撐自己的身體。

  剛剛吸入的迷藥此時在夏沐濋身上徹底起了作用,不僅四肢開始無力,就連眼睛也變的模糊,看著對麵馬車裏的人,心如刀絞。

  唐路收起劍說:“我說了,沐凝不是我殺的,你可以問問你的心上人,是誰天天給她喂毒?”

  夏沐濋雙目通紅的看向嶽千燭,嶽千燭不斷的搖頭,希望夏沐濋可以相信自己。

  唐路蹲在夏沐濋身邊,可惜道:“死了將士,沒了姐姐,現在連自己心愛的人也得不到。夏沐濋啊夏沐濋,雖然你戰場上很是厲害,但是在朝鬥方麵你真是不行。你輸就輸在感情用事,兒女私情。”

  唐路從腰間抽出一支匕首,晃著說:“現在就是我給我的人報仇的時候了。”

  說罷,唐路將匕首用力一揮,夏沐濋隻感覺握著長槍的手傳來刺骨之痛,手筋就這麽被唐路挑斷。

  “這樣都不叫,你們沐家人還真是硬骨頭。你姐姐死的時候也是沒叫啊。”唐路不忘嘲諷說。

  突然身後傳來大部隊趕來的聲音,唐路微微皺眉,他想要慢慢折磨夏沐濋,可是他現在能力有限,但又不想一刀捅死夏沐濋。笑著說:“聽著,要是沒有嶽千燭,今天的所有事就不會發生。嶽千燭,我帶走了。”

  說完,唐路趕回馬車。

  “嶽千燭,你是逃婚的侵犯,不想要連累夏沐濋被朝廷問責判謀逆之罪,就老實的跟我走!”

  嶽千燭看不到夏沐濋如何,隻是聽到唐路的威脅就立刻慌了誰,在沒有反應過來就與唐路一同坐車離去。

  夏沐濋的長槍終於支持不住,整個人倒在了雪地之上,紅色的戰甲還有紅色的鮮血將整個雪地染的通紅。

  夏沐濋趴在地上,看見遠去的馬車,眼睜睜的看著嶽千燭跟著唐路離開,近乎喃喃的哀求:“不要走好不好?嶽千燭,我的手好痛,我的心好痛。”

  可是,那人再也聽不見了。

  不久之後,薛清平到達由洲本要查嶽千燭逃婚一事,才得知沐府遭受厄運,沐凝死,夏沐濋重傷。就在薛清平剛送信回朝後,豈料魯朝軍隊突然進攻,毫無防備的由洲竟被魯朝軍隊攻陷,並連奪兩洲,駐守不攻。

  黔地數日之內連丟三洲,引起朝中恐慌,多重打擊讓沐映竹支撐不下去,大病不起。

  如今淮南受擾,萍地邊防受困,無人可趕赴黔地。黔地神遠軍大將羅進挺身而出,勢奪回失地。

  三州府失守震驚朝野,初仁皇帝派已經在黔地的薛清平查明真相,查到了淮州府侯爺嶽淩與魯朝大將之間的密信往來,又有人看到了嶽家小姐與魯朝皇子同流合汙,嶽淩叛國鐵證如山。

  嶽淩百口莫辯,再加上女兒不知所蹤更讓他身心俱疲,他吩咐宮林將府中的人都送走,自己帶著鄒喻守侯府。最後在初仁皇帝的逮捕旨意下自證清白,自盡而亡。鄒喻早已經絕望,便自盡跟隨而去。

  於是薛清平將由洲將士坑殺、沐凝之死全部算在了嶽淩通敵賣國之上。適逢平萊親王初陽帶女兒夏念華入京探望。嶽家叛國案就由薛清平主審,成益侯蘇逢磊和初陽親王監審。

  嶽家叛國被定案,嶽家公子嶽千煬被帶回上京。

  聽聞嶽家被定案之後,夏念華不滿判案結果,與薛清平在禦書房進行對峙,對峙之中發生衝突,夏念華大鬧禦書房,最後還是被初陽帶回萊地。

  一年後,夏沐濋重傷痊愈,雖然頭腦和武功依舊令人聞風喪膽,但是所有人都感覺到他與以前不同,以前的那個喜歡笑和玩鬧的夏沐濋已經不見,現在的他才是沐王爺該有的樣貌。

  他拒絕後來趕來的紅紗軍和萍地趕來的安順軍幫忙,無視朝堂的命令和聖旨,李霞軍令狀一年之內討回失地。於是他帶著神遠軍苦戰一年,殺盡來犯魯朝人,將主將人頭一一送往魯朝。光複失地,光複由洲。至此,黔地沐王爺“聽調不聽宣”的名號徹底打響。

  不過,從那以後,夏沐濋經常會想到一個場景。滿天的雪花,有人離開,有人故去,有人躺在雪地裏聲嘶力竭,有人走的決絕。

  而他,心中有了更大的版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