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爭論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618
  “那是因為聖上,不忍而已!”

  夏沐濋適時出現在門口,冷眼看著眾人,走入廳堂。陳致別著刀跟在後麵,兩人看起來均有些勞累。

  廳堂裏的人除了夏念華全部起身行禮迎接夏沐濋。

  夏沐濋目視前方,不給任何人留眼神走到知道主位處坐下。

  嶽千燭的眼神跟隨著夏沐濋,見他坐下目光也隨之向下,看到他鞋尖上沾了星點血跡。她又順勢看向已經站在夏沐濋身後的陳致,披風的底端也同樣沾染著血跡。

  坐在他身邊的趙娡歡沒有看到這些,但是她在夏沐濋身邊這麽久自然能夠從他的臉色上察覺什麽。疲憊已經寫在了他的臉色,她又怎會看不出。故而說:“王爺看起來很是勞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夏沐濋對趙娡歡說:“正事要緊。”

  說罷,眼神才看向坐在一側的薛、賀二位。

  趙娡歡向下看了看眾人,知道這裏用不著自己,便先告退,回去看看準備一些東西,讓夏沐濋和陳致一會可以去休息。兩人看似勞累,估計也不能在這坐很久。

  趙娡歡走後,廳堂裏恢複剛才的緊迫感。

  夏念華降低了火氣,看著夏沐濋平靜的說:“你們這是去了哪裏?好幾天不曾回來,回來就是疲倦的樣子。”

  夏沐濋沒有回答,陳致見狀回複道:“城外剿匪,聽到府中來了客人便趕回來了。”

  軍營裏開始派兵進行剿匪行動已經數日,全部都是由陳致調度。隻是前幾天夏沐濋不知怎麽回事,心情煩悶就加入了剿匪行動,參與打仗時間一長就忘了府裏的雜事。所以才一直沒有回來。

  這是聽說薛謨和賀寒生來了,夏沐濋估計著是因為嶽千煬丟失的事,所以便帶著陳致風塵仆仆的趕回。一路上還處理了幾個逃亡的土匪。

  賀寒生聽聞是剿匪這等大事,開口道:“是否需要末將幫忙?”

  陳致回頭道:“賀統領客氣,不過是拿剿匪當做練兵,並未大事。”

  “那便好。素聞黔地土匪猖獗,五年前雖然剿匪成功難免要留下些種子,既然無大事才可兵民放心。”同為軍中之人,賀寒生出於本能和天職,認真為神遠軍考慮。

  陳致知道賀寒生心意,兩人都曾在其他軍隊共同擔職,還算彼此了解。故而對他行點頭之禮表示感謝。

  寒暄之後,夏沐濋才開口說話:“剛剛就聽到念華郡主和蘇公子爭辯嶽家叛國案,案子已經過去了那麽久,還有必要爭論嗎?”

  “無論過去多久,這等叛國大案都是談資。”夏念華喝著茶說。

  當年的叛國案,夏沐濋多多少少被卷入了其中。薛謨看著夏沐濋平靜的臉色,不知他心中做何想,不想觸碰他的底線。欲言又止。

  而夏念華看著夏沐濋一副事不關己樣子,也不再多說。

  夏沐濋看向站在旁邊的嶽千燭,見她還能保持淡定,對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覺讚揚了幾分。

  “錢管家。蘇公子和賀統領來此是做什麽的?”夏沐濋懶得再一一聽薛謨和賀寒生再說一遍。

  嶽千燭一怔,轉身向夏沐濋匯報說:“安和王殿下和琛國公查到了嶽家公子逃亡到了黔地,故而讓賀統領和蘇公子前來請示王爺,可否讓他們入黔地搜尋。”

  夏沐濋的視線繞過嶽千燭,看著坐在一側的薛謨和賀寒生。被看的兩人身體前傾等待著夏沐濋的回複。

  夏沐濋讓嶽千燭給自己倒茶,自己說道:“本王答應過安和王,會讓他派軍入黔地。但是薛國公可未曾向本王打過招呼。”

  言外之意,夏恪信的人可以,薛清平不太行。

  薛謨早就料到夏沐濋會這麽說,微笑著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夏沐濋看得清晰,微微皺眉。

  “不會為難沐王爺,所以在下的父親已經請得聖上手諭,特來請令。”薛謨說道。

  “想要來我黔地,國公大人還真是煞費苦心。”夏沐濋毫不遮掩的向薛謨表達自己對薛清平的不滿。

  薛謨什麽場麵沒見過,這麽多年明裏暗裏對他們薛家不滿的事他們見得多了,對夏沐濋的直言就當做了平時的對話,不會在意。

  “能為聖上做事,是我薛家的榮耀。”

  夏念華切了一聲,父子倆都是虛偽的家夥。

  夏沐濋不做反應繼續說:“既然薛公子有聖上手令,本王自然不會阻薛公子行事。”

  “多謝王爺。”薛謨謝道。

  夏沐濋看向賀寒生說:“賀統領準備帶多少人搜尋?”

  賀寒生從座位上起身來到了廳堂中間,行禮道:“我家殿下不想多做打擾,故而隻派末將和少數人馬來此。”

  夏念華輕笑道:“是個懂事兒的。”

  少數人馬雖然在調度上有些困難,但黔地畢竟是夏沐濋的地盤,他人兵馬一多就是打夏沐濋的臉,夏恪信如此行事可是給足了夏沐濋的麵子。

  “你呢?”夏沐濋不給賀寒生回答,問向薛謨。

  薛謨也起身站在廳堂中間,回道:“在下不敢多帶,隻有二十餘人。”

  “不敢多帶?”夏沐濋笑著說:“還有薛國公不敢的事?”

  薛謨尷尬一笑。

  夏沐濋身體累的很,不想與他們浪費口舌,吩咐嶽千燭道:“錢管家。”

  嶽千燭一頓,轉身道:“屬下在。”

  夏沐濋說:“一會將賀統領和薛公子帶到葉適言那,一切由葉適言處理。本王累了,不想管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無關緊要這四個字被夏沐濋說的很重,不知道是真的無關緊要還是怨賀、薛二人前來打擾。扔下這句話他就叫上陳致各自回去房間休息。至於這四個字,大家夥按照自己的意思琢磨去吧。

  夏念華也跟著起身,輕哼了一聲回去了房間。

  嶽千燭將賀寒生和薛謨清楚書房引導東院,那裏是沐王府的客房所在,其中一側便是葉適言的房間。

  葉適言的房間很大,臥室和書房相通,嶽千燭請他們稍等片刻,叫來丫鬟送來茶點,準備出門去找葉適言回來。

  剛到門口,嶽千燭就看到了神情萎靡的蘇惟,這孩子平時都是精神百倍,現在這是怎麽了?嶽千燭回想,剛才並不見蘇惟跟著夏念華回去,難不成一路跟到這裏,還一聲不發?

  “蘇世子這是怎麽了?”去請葉適言的路上,嶽千燭不介意帶著蘇惟一起出府。

  葉適言今天會在府衙,因為杜含秋要舉辦拍賣會,數額巨大,參拍人數眾多。府衙知府白晨不好掌握,更無法和杜含秋順利交談,所以將葉適言請了過去。

  去往縣衙的路還有很長,嶽千燭就與一直悶悶不樂的蘇惟聊天。

  蘇惟聽完嶽千燭的尋問,深深歎了一口氣,道:“我隻是在想千煬的逃跑。”

  嶽千燭心裏一驚,沒想到這麽長時間蘇惟一直為此事糾結,真心為嶽千煬有這麽一個故友而高興。

  “蘇世子可是想起什麽了?”

  蘇惟搖頭,他知道嶽千煬已經逃亡,可是沒想到他會逃亡黔地。他那麽聰明,怎麽會想不到黔地是他的故鄉,有很多人會守株待兔等著抓他呢?

  “三兩。”蘇惟與嶽千燭並肩走著問道:“與萍地交界的黔地州府都是哪裏?”

  嶽千燭欣慰蘇惟此時頭腦清晰,回答他說:“是由洲、看承府和河西府。”

  “由洲是沐王表哥的母親一族所在的地方吧。”

  “——是。”

  蘇惟又問:“這三座州府與淮州府交界的是哪個?”

  “是由洲和河西府。”嶽千燭認真的回答。

  蘇惟伸出手指計算著天數嘴裏念叨著:“一天、兩天——還有八天——我就得跟郡主姐姐回去宮裏複命了——”

  “什麽?”嶽千燭聽不清蘇惟的話。

  蘇惟收起手笑著問嶽千燭:“三兩,我想去由洲玩,你說三表哥會同意嗎?”

  去由洲玩?這個時候?

  嶽千燭還真不知道夏沐濋會不會同意,含糊著說:“可能——會——”

  蘇惟笑的更加燦爛:“表哥一定會,大不了把我娘搬出來,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如果不去懷靜皇後娘娘的故地走走豈不是白來了!我還有郡主姐姐,她一向最疼我了!”

  蘇惟計劃的開心,嶽千燭不忍潑他的涼水。長公主也好,夏念華也好,夏沐濋不一定會給麵子的。

  蘇惟說做就做,匆匆告別嶽千燭原路跑回沐王府。

  嶽千燭站在原地,看著說怕就跑的蘇惟,又看了看已經到了縣衙門口,微微搖頭。

  嶽千燭向葉適言表明了府裏剛剛發生的事,葉適言簡單的向白晨說關於拍賣會的建議,起身與嶽千燭一同回去沐王府,直接去到了自己的房間麵見薛謨和賀寒生。

  嶽千燭看他們不需要自己在旁邊侍候,便離開了東院準備去到主院。剛剛到主院門口就見蘇惟高高興興的在院子裏向外走,後麵跟著同樣開心的趙娡歡和一臉無趣的夏念華。

  嶽千燭行禮:“屬下見過郡主、世子、美人。”

  蘇惟高興的拽著嶽千燭的手臂說:“三兩,沐王表哥同意帶我們去由洲玩了!哈哈哈!”

  去由洲!真是太好了!嶽千燭心裏高興,去了由洲就能順便查嶽千煬的蹤跡,去了由洲還能查當年由洲失陷的原因,去了由洲還能——還能看看沐凝的故居。

  嶽千燭藏在自己的心事,微笑著說:“屬下恭喜世子。”

  “一個玩而已,談不上恭喜!”蘇惟笑著說:“多虧了郡主姐姐和美人娘娘一同幫我說服表哥,表哥才勉強同意的。說起來我還得謝謝姐姐和娘娘呢。”

  趙娡歡用衣袖掩著嘴巴笑著:“世子不必感謝我,隻是我很巧在幫沐王爺按摩碰上了而已,你那麽可愛,沐王爺怎麽忍心拒絕你。”

  夏念華無語到了極點,剛才在屋子裏她可是差點和夏沐濋爭吵起來。為了滿足蘇惟的小心願,她可是沒少費力。

  夏念華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也不叫上蘇惟,自顧自地先離開了院子。

  趙娡歡看著夏念華離開,微微一笑說:“我先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你們先玩。”

  “三兩,三兩你想什麽呢?”蘇惟看著嶽千燭走神,問她。

  嶽千燭一直在想由洲的種種,聽到蘇惟問話,才反應過來說:“沒什麽,隻是在今天在廳堂上發生的事。念華郡主似乎對嶽家叛國的事很敏感。”

  提到嶽家的事,蘇惟又陷入歎息:“實話跟你說,嶽家叛國罪論處的時候,我還小沒什麽印象。最大的印象就是沐王表哥連夜闖宮和郡主姐姐大鬧禦書房了。”

  夏沐濋連夜闖宮!嶽千燭並不知道這一點。

  還有夏念華大鬧禦書房?她又為何這麽做?

  嶽千燭忍著自己想知道真相的衝動,隨口一說:“念華郡主愛憎分明、性子直接,做出大鬧禦書房的事來,不足為奇。”

  蘇惟連忙將食指放在嘴邊做出小聲的動作:“噓!可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麽樣的?”

  蘇小話癆掩不住事情,尤其是關於夏念華的,而且他當嶽千燭當朋友,才將她拉到一邊說:“嶽家叛國是薛國公主審,我父親和平萊親王監聽。當時薛家叛國罪證確鑿,不容篡改。可是我父親和平萊親王舅舅並不那麽覺得,連我母親都覺得定罪太快。隻是可惜,沒等再次提出異議時,就聽到淮州候和夫人自殺的消息。所以這個案子才最後被定的案!”

  嶽千燭震驚!她隻知道當時是薛清平主審,並不知道這裏麵還有蘇逢磊和平萊親王的事。更不知道還有轉機之時,父母就自殺以示清白。這麽說來,如果父母沒有自殺的話,叛國罪絕不會輕易被定下。

  嶽淩一生正直廉明,一生追求真相。嶽千燭一直對他自殺的事心存疑惑,如此看來其中必定有波折。

  蘇惟沒有看出嶽千燭的眼角皺起,繼續說:“當時郡主姐姐有一心上人,自稱了解嶽家之案,十分信任淮州候。郡主姐姐很是喜歡他,所以對他的話堅定不移,再加上平萊親王是她的父親,對自己父親也是十分堅信。而且她本人更是剛正,所以一直對嶽家案子有疑。隻是後來案子被定,侯爺和夫人自盡,嶽家小姐和千煬消失不見。緊接著黔地陷入混亂,表哥又身負重傷,此案再無人提及,郡主姐姐也就不較這個真兒了。”

  起初嶽千燭不懂夏念華麵對薛謨的時候為何如此維護嶽家,現在她明白了。夏念華經曆過嶽家叛國案子,因為她父親平萊親王是監聽的緣故,一些細節之處的東西她掌握的最為清楚。所以對這件事極其的關注。

  再加上她的心上人站定嶽家,夏念華信任她的愛人,心裏更傾向於嶽家的無辜。所以夏念華才會在廳堂與薛謨爭論時說出“那是你爹的一麵之詞”這種話。

  嶽千燭低頭思考,看了一眼歎氣的蘇惟,心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