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案破
作者:草綠大白      更新:2020-12-27 22:11      字數:4615
  為了順利入京述職,為了給夏沐濋一個穩定的凰城秩序,葉適言必須要在離開黔地之前解決這個棘手的事。

  鹽商,他必須動,而且要大張旗鼓的動。

  岩西寺內,夏沐濋站在院子裏,院子裏有顆枯樹,枯樹的樹枝上掛著一隻鳥籠,籠子裏是昨日夏沐濋閑來無事抓的野雀。此時的夏沐濋正在拿著幹草逗鳥玩,外麵的一切變動都影響不了他此刻慵懶的心情。

  幻參方丈坐在石凳上,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時不時還因為吐瓜子皮而發出呸呸呸的聲音。

  “王爺,你就忍心讓那姑娘跟著你的參政在大冷天裏走東走西?”

  嶽千燭是女人的身份,幻參當時見到的第一眼就認出來,這幾天他一直在試探夏沐濋,知道夏沐濋也已經知道嶽千燭的性別,隻是沒有拆穿而已。所以幻參跟著夏沐濋一起演戲,沒有公開嶽千燭的身份。

  但如今畢竟已經入了冬,就算是不拆穿身份,也不能讓一個女孩子跟一群男人跑東跑西,這麽做不地道。

  夏沐濋逗著小鳥正在興頭上,隨口說道:“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本王的一個奴才,不用區別對待。”

  “開玩笑,這男人和女人能一樣嗎?”幻參扔了把瓜子說。

  夏沐濋逗鳥的手微微一頓,不著痕跡的將枯草放在鳥籠旁邊,自己攏著袖子轉過身來:“男人如何?女人又如何?對你來說都是眾生,現在怎麽又開始分別來看。”

  “阿彌陀佛。”幻參放下手中的瓜子雙手合十在胸前拜了一拜:“眾生平等。”

  說罷,幻參又重新拿起瓜子,翹著二郎腿恢複看戲的樣子說:“說說,你這樣破例的將一個女人放在身邊是為什麽?”

  夏沐濋再次轉身過去,繼續逗著鳥,說道:“你認為呢?”

  幻參嘿嘿笑道:“一個男人將女人綁在身邊,當然是因為喜歡。”

  夏沐濋微微皺眉,好在自己背對幻參,沒讓他發現自己的表情,他說:“本王看,既然你這麽懂男女之情,做方丈真是委屈你了。”

  幻參知道自己剛才尷尬了,嘻嘻的笑著:“王爺就別拿貧僧說笑。”

  “你看本王像說笑的樣子?”夏沐濋轉身看向幻參,正色黑臉。

  這個樣子的夏沐濋讓幻參有些心虛,他起身鬆開瓜子並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笑聲道:“王爺你忙著,貧僧——”

  幻參一路小跑出了院子,大聲喊著:“貧僧去普度眾生了!”

  陳致在門口差點被幻參撞個滿懷,看到幻參一路逃命似的跑走,轉身進入了院子。

  “幻參方丈是惹到您了?”陳致笑著走進來。

  他帶著五百蒼狼軍成功抵達萍地後就快馬加鞭的趕回,於昨夜到達了岩西寺。

  夏沐濋雙手攏在袖間,搖搖頭,轉換話題道:“夏恪信那邊如何了?”

  陳致收起笑容說:“屬下正要稟報。”

  ······

  糧倉縱火案的調查還在繼續。

  葉適言和秦紹星帶兵光明正大的將曾經出入凰城內外的鹽商隊伍全部帶入衙門,上至鹽商店鋪老板,下到打雜夥計,每一人的都接受了葉適言的嚴格審問。

  最後隻留下了一家叫豐記鹽棧的鹽店。

  嶽千燭站在在葉適言旁邊,眼睜睜的看著秦紹星對豐記鹽棧的劉掌櫃如何使用軍法審問,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就連葉適言也忍不住皺眉,隻是他為了查出真相,才一直忍著沒有阻止。

  結合凰城外周邊群眾和城外販賣巨石的礦工證詞,最終確認了買賣巨石、縱火糧倉的幕後黑手,正是在凰城內最樂善好施的豐記鹽棧的掌櫃劉掌櫃。

  劉掌櫃在黔地鹽商界頗有些名望,再加上葉適言大張旗鼓的挨家挨戶的帶人審問,引起了城中不少的騷亂,尤其是其他鹽商,更是請求去往岩西寺請夏沐濋給大家做主。

  最後終於等到杜含秋這位新上任的商會會長的隆重出麵,才平息了眾怒,也給了葉適言很大的發揮空間,這才頂住了壓力審問到底。

  然而事情的最後結果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城中豐記鹽棧的劉掌櫃原來是魯朝安插在凰城的細作,入凰城十年一步步成為黔地商業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但實質是向魯朝傳遞黔地的消息。

  齊越與魯朝之間數十年的糾紛和衝突早就讓兩國之間發生各種的摩擦。而黔地正是齊越麵對魯朝的最前屏障,是保護齊越不被魯朝進犯的最強壁壘。所以,魯朝細作在凰城十年隱姓埋名不被發現,對黔地來說是莫大的危險。

  解決了一個糧倉縱火案,又來了一個魯朝細作案。凰城縣令白晨有心再往下追究卻被葉適言叫停。

  因為葉適言能夠猜到夏沐濋的心思,挖出劉掌櫃是個意外,他們不能輕易打草驚蛇。

  嶽千燭將近日調查糧倉縱火案的匯總公文向夏沐濋讀完,抬眼看著夏沐濋依舊是雲淡風輕的逗著麻雀,看樣子絲毫不在意凰城中查到了魯朝細作這回事。

  過了一會夏沐濋才悠悠的開口:“劉掌櫃現在如何?”

  嶽千燭知道後續的事情,回答說:“葉參政正在解決,白大人想要趁機揪出城中的其他細作,被葉大人給阻止了。”

  “葉適言這次倒是學會了適可而止。”夏沐濋對著旁邊的陳致說:“告訴葉適言,隻針對劉掌櫃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陳致接了令,先行告退。

  嶽千燭不明白,既然查到了凰城中有危險的人物,現在不趁機斬草除根,豈不是後患無窮?她低頭想問題的樣子被夏沐濋的餘光抓的正著。

  夏沐濋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棉披肩說:“黔地獨立發展已有數十年,作為齊越邊境與魯朝兩國細作大戰接替上演。五年前我接管黔地,入主凰城,就已經知道不管是凰城還是黔地各州府都有不少細作。你可知我為何一直不斬草除根?”

  說著,夏沐濋轉身看向嶽千燭。

  嶽千燭搖搖頭,五年前夏沐濋成為齊越最年輕的諸侯王,四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麵,可是那時候的夏沐濋還是個喜歡街上閑逛,喜歡山參海味,喜歡調皮搗蛋的少年郎。

  心思從不像現在深沉。

  夏沐濋看向嶽千燭回答說:“養著他們,對我有利。”

  細作之弊端是賣自己本國的情報給對方,但是細作之優勢就是賣假情報傳到他的國家。

  幾年間夏沐濋確實一直都嚴防魯朝細作,也做了不少殺雞儆猴的事,但他始終沒有深層揪出根深蒂固的魯國眼線,目的就是要看看這些細作要做到什麽程度。順便利用這些細作打探魯朝的消息。

  雖然發現豐記鹽棧的劉掌櫃是細作之實讓夏沐濋出乎意料,不過也就當順手鏟除了一個細作,不必聲張。

  “費了這麽大的勁兒,不惜動用根植十年的細作,就為了放一把火。”夏沐濋想了想後勾起嘴角道:“看來是有人想要探探沐王府的底。”

  看看沐王府如何周璿軍商之間的關係,看看夏沐濋身邊到底有多少實力將傷害降最低,看看整個神遠軍到底有多少的底氣。

  夏沐濋笑著,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想必真正的幕後推手還深埋在黑暗裏不見蹤影。連隱藏十年的細作都甘心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做這樣一個試探,看來幕後之人的勢力十分龐大。

  這時陳致從外麵走了回來,伸手報道:“按照立律,已將劉掌櫃就地正法。”

  嶽千燭倒吸口涼氣,她太知道夏沐濋的手段,就地正法就是當眾斬首,當眾曝屍。

  夏沐濋沒了逗鳥的興致,雙手攏著袖子看向陳致,道:“這件事讓葉適言寫好上奏的折子,讓他帶著一同入京,稟告聖上。讓那些老狐狸們知道,我黔地的立法。”

  距離葉適言進京述職沒有幾天時間,眼下到了寒冬臘月,葉適言應該準備出發了。

  糧倉縱火案結束後凰城又恢複了平靜的生活。神遠軍繼續操練,陳致依舊是軍隊和岩西寺兩邊跑,葉適言處理安排好所有的黔地政務入京述職,偶爾白晨會過來稟告公務。

  唯獨在凰城鬧出點動靜的也就隻有杜含秋,自從他做了黔地商會會長後,在黔地的商業上可謂是呼風喚雨,甚至趁著縱火案之後做起了鹽商的生意,相當的風光無限。

  可是咱們的幻參方丈則是一臉的憂愁,眼看著年節將至,這寺裏的香火錢還沒夠呢。

  嶽千燭知道自己年前入京無望,也就不糾結什麽,平時在岩西寺照顧夏沐濋之外,還會和休假的宋小順一起到外麵逛一下,有時宋小順還會帶出唐佑,三人經常出現在凰城的鬧市中。

  宋小順更是提議三人拜個靶子結為異性兄弟,他明明年紀最小,非要按照生辰排序,硬生生把自己做成了大哥,成為三人幫的老大。

  唐佑很是嫌棄宋小順的想法和所為,但是礙不住宋小順每日的軟磨硬泡,一臉不情願的當上了老二。

  而嶽千燭依靠著生辰排序和身材排序自動變成了三人幫裏最小的。

  三人甚至在岩西寺的佛祖麵前直接叩頭結拜,為此還給了幻參這個愛錢的老方丈不少香油錢。

  年節最後一天開市,全軍放假,宋小順帶著嶽千燭和唐佑一起去玩,他們來到了一家圍巾店門口,宋小順像展示一樣,伸出手大方的介紹起來:“這是咱們三兄弟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春節,為了表示我這個做大哥的對你們的照顧,半個月前我可是在這定做了三條圍巾。今兒個就能取了!”

  嶽千燭抬頭看了一下圍巾店,生意火爆的不成樣子,裏麵都是人來人往的客人。她拉住宋小順說:“在這裏訂了三天圍巾,你兜裏的錢夠嗎?”

  宋小順一臉嫌棄的看著嶽千燭說:“三兩,你是不是瞧不起你大哥我?大哥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定做三條圍巾還是很輕鬆的。”

  嶽千燭挑了挑眉,表示不信。

  唐佑在一旁輕聲對嶽千燭說道:“你放心,你前陣子得了不少獎金,窮不了,就給他一個做大哥的機會。”

  嶽千燭看向唐佑,宋小順或許是個吊兒郎當看著不靠譜的人,但是唐佑不一樣,他向來都是做有把握的事,他說宋小順沒問題,那肯定就是沒問題。

  想到這裏嶽千燭放鬆下來,放心的對宋小順討好一般的說:“那三弟就先謝過大哥了!”

  “好說好說。”宋小順大笑幾聲,當大哥的榮譽感油然而生,隨後轉身鑽進了鋪子裏。

  嶽千燭和唐佑相視一眼,跟著走了進去。

  鋪子裏的人很多,大多都是辦年貨,宋小順立刻衝到櫃台前去娶定做的圍巾。嶽千燭就和唐佑站在門口的一角,看著興奮的宋小順向前擠著。

  “他是個好人。”嶽千燭正看著宋小順的背影感到發笑,冷不丁聽到唐佑說出此話。

  嶽千燭看了一眼很是認真的唐佑,又看向宋小順,認同唐佑所言:“好人會有好報的。”

  被叫做好人的宋小順此時不知道身後的拜把子兄弟正在誇讚自己,當然他也不會知道他的兩個兄弟各懷心事,不知道他們有多羨慕自己的自由自在,不知道他們正用盡全力抵抗著自己的命運。

  不一會,宋小順就將圍巾娶了出來,送給了嶽千燭和唐佑。

  嶽千燭看過去,是三條毛織的圍巾,圍巾一端還繡著他們的名字。

  宋小順是藍色的圍巾,上麵繡著“順”字。

  唐佑的圍巾是黑色,上麵繡著他的尾字“佑”。

  而自己的卻是大紅色,上麵竟然是繡著兩個字“三兩”。

  宋小順解釋說:“我這可是有寓意的,希望咱們的兄弟情義可以地久天長,從今以後保佑咱們順順利利,每日進錢!”

  嶽千燭噗嗤一聲笑了。

  唐佑接過圍巾說:“每日進錢,你應該讓人繡上錢字,而不是三兩才是。”

  宋小順搖頭說:“咱們要做的是心誠則靈,隻寫進錢太含糊,我要求也不多,每日進個二三兩,我就是相當滿足。”

  嶽千燭接過宋小順遞過來的圍巾,摸著上麵的繡字,心裏百感交集。

  這是她從淮州府離開後收到的第一個禮物,上麵傾注著朋友的心意和祝福,是這些年來最大的感動。

  她這樣想著,眼眶中不禁噙著淚水。

  宋小順低頭看到了嶽千燭的反應,擔憂的問道:“三兩,你哭什麽啊?”

  嶽千燭抬頭,微笑著說:“沒什麽,就是挺感動的。”

  宋小順哈哈笑著,拿起嶽千燭手裏的圍巾給她圍上說:“別忙著感動!以後你就跟著大哥混,大哥隻要有口吃的,就絕對少不了你一口!”

  宋小順又在吹牛了!

  不過這次嶽千燭沒有反對他,就連唐佑破天荒的沒有讓宋小順閉嘴。

  誠如他們所想,宋小順是好人,一個實在、真心實意的好人,一個他們不忍破壞他美好願景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