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見九鎮軍頭都看向他，一時間感覺頗為尷尬，畢竟韓斯文是皇帝派來的，跟他實話實說似乎不妥，可不把事情講清楚，似乎更不妥！

  就在熊廷弼思量該怎麽把這件事說明白的時候，韓斯文忽然說道：“陛下知道你們幹了什麽！也知道你們想要幹什麽！”

  這句話無異於晴空霹靂炸響在眾人心頭！

  如果皇帝知道他們幹了什麽，那豈不是說他們這些人，都難逃一死嗎？

  接著，韓斯文臉上笑容收斂，語氣冷硬地說道：“陛下說了，近衛軍就是陛下的親兵，陛下能養十萬親兵，不知道諸位能養多少？所以別想其他的，照陛下的旨意去做，才能保住諸位的官位！”

  這番話不但震懾了這幫軍頭，就連熊廷弼也心裏也為之一震！

  原來小皇帝不是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而是很清楚這裏麵的道道，並且不聲不響地就做了準備，韓斯文口的那十萬近衛軍，不是小皇帝心血來潮弄出來耍樂的，而是架在這幫軍頭脖子上的一柄鋼刀啊！

  韓斯文這時卻又換上了一副笑容道：“不過陛下也說了，諸位衛國征戰，總不能冷了諸位的心，所以陛下交代，以前的事情隻要諸位改正就既往不咎，從今以後凡是作戰所得朝廷不取分毫全都歸軍中所有，由戰時指揮官統一分配！”

  熊廷弼生怕這樣的旨意會讓下麵的軍頭肆無忌憚的對轄區百姓下手，連忙問道：“請問聖上所說的作戰指的是什麽？”

  韓斯文解釋道：“陛下所說的作戰，指的是在大明軍隊在大明境內或境外針對外族的戰鬥，以及緝私時發生的戰鬥，其他的都不算，陛下還說了，如果軍隊能夠主動出擊，從外族人手中救出大明百姓，每救一個人無論男女老幼都獎勵十兩銀子，算兩顆首級的軍功！”

  這下子九鎮軍頭們心裏的算盤子又劈裏啪啦的打響了，他們很快從韓斯文的話裏找到了發財立功的辦法，而且這個辦法比他們現在所作所為，撈取的好處更多，可這卻需要他們主動出擊，去找蒙古人甚至女真人的麻煩！

  這麽幹無疑是危險，但隻要打贏了，收益也是極高的，斬首的首級可以換銀子軍功，抓住的青壯更可以換銀子和軍功，甚至救出大明的百姓也是銀子和軍功！

  這還不算從那些草原部落中搶回來的牛羊、馬匹、裘皮，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細算之下這可比吃空額、扣軍餉賺的多多了，最重要的是，這麽賺銀子還不怕有人來查，還可以升官，而且還是隻賺不賠的買賣，因為皇帝可是說了，打輸了沒關係，隻要打回來就行！

  那些草原部落平時都是散居，隻有大汗召集的時候才會聚在一起，這樣一來，大明軍隊主動出擊的話，完全是以整擊零，哪怕一時失利，再回去糾集人馬打就是了！

  哪怕不願意去跟蒙古人、女真人死磕，不是還有私商嗎？

  那幫家夥有銀子、有貨物，雖然也有護衛，但真動起手來，私商的護衛還能是自己手下親兵的對手？

  當然這種事難免會有死傷，可是當兵本幹的就是刀頭舔血的勾當，如果能在殺人放火之餘升官發財，那還有什麽說的？

  算計好了這些，九鎮軍頭們的目光變得陰狠貪婪起來！

  銀子和軍功在向他們招手啊！

  熊廷弼看到這樣的變化，心裏對那位小皇帝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同樣的軍官，同樣的軍隊，隻是將利益獲取的方式改變一下，就完全變了模樣，這可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事情啊！

  不過骨子裏還是文官的熊廷弼不免些擔心，如果邊軍真的主動進攻蒙古部落，那勢必會引起蒙古人的反撲，到了那時候朝廷裏的官員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個擅起邊釁的罪名扣下來，就算他這個九邊提督，怕也不好受啊！

  於是熊廷弼試探著問道：“韓鎮守，如果九鎮兵馬過於頻繁地出擊，會不會引起朝臣的彈劾？”

  九鎮軍頭們也立即把耳朵豎了起來，他們這些當兵的最怕的其實還是文官的彈劾，因為大明朝重文輕武的毛病，實在已經到了骨子裏。

  不管多高級的武官，也不管事實如何，隻要被彈劾，基本上就是一彈一個準兒，至於說誰對誰錯那是沒人管的，反正你是武將，被文官彈劾，錯自然是錯，沒錯也要變成錯！

  韓斯文冷然一笑道：“陛下說了，腐儒之輩手無縛雞之力，何以非議壯士定國安邦之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九鎮軍頭心頭如同被烈火點燃，忍不住齊聲高呼！

  受了那幫文官多少年的惡氣，今天總算是暢快了一回啊！

  “對了，還有件事要跟諸位說一聲！”韓斯文等這些軍頭稍微冷靜之後說道：“在得到新的通報之前，遇到走私的商隊，如果沒有憲兵在場各鎮兵馬必須避開，如果有憲兵在場的話，必須聽憲兵處置，否則出了大事，可就麻煩了！”

  雖然所有人都不知道韓斯文為什麽會忽然這麽說，但既然人家是皇帝派來主管軍紀的，那自然就說什麽是什麽了！

  就在所有的事情都談的差不多了，熊廷弼準備讓幾個遠道而來的軍頭去好好休息的時候，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眾人向門外望去，隻見一個兵士快步跑進來，進了大堂就要下跪，卻被曹文詔上前一把抓住！

  曹文詔的力氣很大，竟然直接將人給拎了起來：“給老子記住了，以後見了誰都不準下跪！”

  那小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蒙頭轉向地嚷道：“緊急軍情，蒙古大軍扣邊！”

  熊廷弼心中暗惱，自己剛剛就任九邊提督蒙古人就來搗亂，不過此時他也顯示出了極高的軍事素養當即問道：“來了多少人？主攻什麽方向？”

  小兵此時已經被曹文詔放下，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磕磕巴巴地說道：“回……回大人，這些都沒探明，隻是墩台狼煙剛剛傳到大同，就來了三五百蒙古騎兵，他們現在就在……就在城下！”

  “娘的！”曹文詔恨恨地罵道：“什麽狗屁蒙古大軍？就是一幫來打秋風的！”

  曹文詔之所以這麽說並不是沒有道理，如果真的是蒙古大汗起兵扣邊，必然是數萬大軍護送汗帳緩緩而來，那種情況下墩台狼煙傳過來要比蒙古大軍兵臨城下快得多。

  可如現在這種情況，狼煙幾乎和蒙古騎兵同時到達，這就是說明來的就是一幫走投無路的強盜，這幫人或者是一個部落，或者是幾個部落聯合在一起，都是實在熬不過這個冬天，不得已才跑來大明地界劫掠！

  不過即便是這種情況，按照以往的慣例，守軍依然是閉城不出，等蒙古人劫掠完了，才會出門送客。

  當然如果真是遇到軟柿子，大明的軍爺們也不介意幹上一票，即能弄幾顆人頭混個軍功，又能將那些蒙古人劫掠的物資據為己有，也是筆不錯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