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裏很大，裏麵的氛圍偏向於清靜，甚至還有很多閑暇時間可以看書，鑽研一下學問。

  在當下這個時代，即便如同大唐這樣的興盛國度，也逃不過一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死循環，絕大多數的人，依然生活在溫飽之下。

  沒有辦法，這是時代的桎梏。

  在天界大局出現變數之前，穀小滿身處在暗處，也不可能利用自己手頭的資源，來直接改善人間的現狀。

  在這種生產力條件下，大唐能弄出翰林院這樣的學術機構，已經是頗為難得了。

  六百年前，和柯頡一手創辦了火雲洞、地下城的穀小滿，是最清楚其中困難，以及消耗之巨的。

  就拿地下城來說，倘若不是這數百年來的積累，搜刮了全天下諸多財富，資源……

  地下城這千人的吃穿用度，實驗耗費等等，恐怕早就已經拖垮了聽雨軒，就連眼下，也要經常借助李世民的內庫，地下城的建造，不比當年秦始皇蓋長城容易。

  ……

  穀小滿來得比李白要早一些時日，他們都被分配到了同一個任務：修撰曆史文書，這是一個閑差，受李世民直轄，如此便相當於沒有上級，也沒有下級。

  和朝廷上的繁雜和喧囂相比，翰林院所處之地，位於宮牆外圍，顯得格外幽靜，平時走動的，也不過是其中的學士等人，書香味很濃。

  當稱得上是“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偶爾時日，院子裏的各位同僚也會聚在一起，喝喝花酒，開開文會，聊的也都是陽春白雪、家國大事。

  恍惚間，穀小滿甚至有點身置於火雲洞的感覺。

  修撰文書這些，對於他來說自然是簡單事，特別是自東漢之後，曆史對於旁人來說，是書卷上的文字，是人們口口相傳的典故，是那一個個老物件上，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跡。

  但對於穀小滿來講，曆史是真實，更多是每一天的生活，是真實流逝的時間。

  以前總是在地下城裏，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苦思冥想，回憶從前學過的知識了。

  畢竟自己隻要回憶起一點，那都是站在無數巨人的肩膀上，所誕生的精華，可以省去火雲洞中很多的努力。

  在這種責任感下，穀小滿一刻都不曾停歇，也不想停下來。

  一有空就喝苦茶，絞盡腦汁的思考遺漏之處，試圖在那些遺忘多年的記憶中，再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後來有了升級為2.0的係統，即便是那些隱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麵，也能用係統檢索到，他才終於解放了出來，自己反而閑暇了許多。

  很遺憾，雖然有一個“上至天王，下至凡人”的獼猴桃身體，需要的時候可以變得耳聰目明，可以飛翔在天空，可以下潛深海。

  然而穀小滿的性格，似乎並沒有多大改變，以前讀書時，上課總會忍不住打瞌睡，現在也一樣，學習對於自己來說已經不是難事。

  但在他的內心深處，也許更想在某一個午後，沏上一碗茶水，看桃花瓣瓣飄落，身邊再有個人陪最好，如此的安逸。

  現實和幻想之間，當然是有巨大差異的，如今要說最大的變化，可能就是自製力的差別了。

  明知不想為，而為之，這也許就是成年人的克製。

  所以沒有別的事情做時，他依然會把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各種研究中。

  譬如，加入一場頭腦風暴，給走進死胡同的星火小組，提出一些新的靈感建議……

  穀小滿深知，自己當然有選擇的權利，有權利選擇加入，或者不加入，也有能力拋下一切，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在那個午後喝上一下午茶。

  以上也就是說說而已，當肩膀上的責任感裹挾至此，再想要置身事外，真的很難。

  難得，現在為了調查李白，他方能坐在這翰林院中，貪享一時安逸的時光，穀小滿當然樂見其成。

  須知人生之幸事，莫過於帶薪休假，在休假的同時，還能把工作完成了，簡直快哉！

  曆史撰文小組隻有他們二人，不過李白和穀小滿的心情截然相反，自從進了翰林院，桃仙安逸摸魚，這位詩仙則顯得越來越焦慮。

  根據觀察，李白總是顯得恨鐵不成鋼，似乎把他放在翰林院，就是天大的浪費和屈才，因此常常向穀小滿抱怨。

  這是自相矛盾的，任何人都知道，詩詞歌賦當不了飯吃，但凡有點情商的人都知道，既然抨擊了科舉製度，李白早就應該做好這種準備。

  那李白到底是裝糊塗，還是真糊塗呢？穀小滿還在觀察……

  人總是很矛盾，也許人就是這麽自相矛盾，也許上一刻還是感性到死，下一刻就變得絕對理性，宛若聖人。

  這五百年間，穀小滿見過了太多人，更是在曆史長河中，硬生生挑出了這一千來名人族精英。

  別的不說，單說這識人的本事，他自認是不差的。

  所以他也在暗中觀察李白，自從看到了那個星空下的野人，穀小滿就沒把這位大詩仙當作普通人看。

  係統不會出錯，既然檢索出了情感觸動的原因，那就是這個原因。

  與之同理，穀小滿更加堅信，他生而為人的情感，要比這所謂的人工智能精準千萬倍，人的思想比機器更精妙，比科學更神奇。

  當年自己在唐可染的記憶中，看到了那個日日仰望星空的野人，自己對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也許是因為對方的行為很特別，也許是那裏的夜晚沒有月亮，卻有滿天繁星。

  而如今，這樣的星空已經看不見了，這個世界沒有星星，總歸有些遺憾，單調了許多。

  可是李白真的很奇怪，他幾乎符合一個人類的所有特征，時而看到不曾見過的曆史傳說而激動，也會指著曆史上的昏君，吐沫橫飛。

  這樣的人，七情六欲都太豐富了，在感性的主導下，也難怪他會寫出這麽多膾炙人口的詩句，在這一點上，穀小滿甘拜下風。

  時間荏苒，轉眼已過去一年有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