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的蟠桃聲音在顫抖，大聖靜靜地聽著。

  “就知道”，他先嘟囔了一句，接著笑容滿麵地說道：“桃子，你擔心什麽？”

  “我……”，穀小滿感到語噎，嘴邊的話說不出來了。

  “俺老孫來到這世上，其實滿打滿算也不過才六百多年，除去在五行山下那些日子，也大不了你幾歲”，大聖停頓了一下。

  還有句話他沒有說，其實若是不算那五百年，無論穀小滿還是柯頡，在閱曆上，都比他孫悟空要大幾百歲。

  刹時間，隻覺得孫悟空的聲音如同一把利劍，帶著光芒斬破烏雲，時間回到五百年前，在蟠桃園中最後一別是如此。

  現在亦如是。

  “俺老孫信任你，就是看出來你有潛力，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全盯著我，咱們的世界才有機會。”

  大聖突然停住，他敏銳的注意到，不遠處的沙僧正有意無意的向這裏看過來，於是住了嘴，轉身迎過去和師兄弟們打招呼。

  蟠桃的主意識轉移回到身外化身。

  穀小滿深吸了一口氣，地下城中多有綠植，他的這片區域更是栽種了一棵小桃樹，空氣裏都泛著絲絲花香。

  這味道和自己五感盡失的時期，蟠桃園裏的花香很相似。

  充足的氧氣入肺，讓他感覺到耳清目明，心中的鬱結也消散不見。

  終究心性還是不夠啊，穀小滿苦笑了兩聲。

  自己剛才的失態，說是因為金箍，也是因為自身的修行不夠，在發現大聖“人格分裂”的跡象後，腦子裏麵便是一片混沌。

  其實多正常的事情，那個戴嶽，和他帶來的五十粒銅丸，不用想都是天界的手筆。

  連天界尚且如此，那作為主導西遊的佛界，又怎會如此簡單？

  雖然不知道佛界用的什麽手段，居然能生生的在大聖腦海中，催生出一個全新的人格。

  但穀小滿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有效，很穩妥的辦法。

  與此同時，他也覺得有些不寒而栗，這代表著自己熟知的西遊，已經開始“歪樓”了，變數既然已經產生，必然無獨有偶。

  而且佛界竟然有這樣的能力，幾乎相當於“奪舍”一般，自己倘若找不到辦法應對，數年之後，天下便再也沒有齊天大聖，佛界會多一個鬥戰勝佛。

  一旦那個全新的人格占據主動，會不會得知大聖的那些秘密，比如火雲洞，比如穀小滿的存在，還有長安城下的一切……

  他甚至感覺，自己目前做的這一切，都太明目張膽了，現在舉世皆敵，遍布天下的人間神靈，還有朝廷與地下城的暗中配合。

  這些事情雖然已經盡力隱蔽，還選擇了沒有人間神靈駐紮的大唐國都，但是真能瞞得過天上的眼睛嗎？

  穀小滿在心裏，給它打上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大聖所說的那些話，雖然沒有說完，但是想表達的意思很明顯。

  大鬧天宮都敢去得，不過額頭上一個小小的金箍，如何怕得？

  相識如此之久，自己和大聖之間，早已無需太多言語，其實在剛才，大聖剛開腔的“哼”字出來，穀小滿就已經懂了他的意思。

  說來也奇怪，明明已經過去了如此之久，自己也早已不再是蟠桃園邊的菜鳥，也不是成天和阿染鬥嘴的小孩子心性了。

  然而每一次在大聖麵前，穀小滿總是覺得，自己還是當初那個少年郎，很容易激動，容易失態。

  穀小滿總是玩笑，號稱自己是“蟠桃仙人”，終究也是一個人，是人就會觸景生情。

  在火雲洞眾聖麵前好為人師，和在齊天大聖麵前怒罵玉帝老兒，兩者其實並不衝突。

  遇到大聖時，或許就像自己種下的這滿園桃花，花香會提醒他，你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人心會變，但這桃花年年香甜。

  “真想蟠桃園啊…”，微微張著嘴，麵容呆滯。

  那年春，香氣正濃，人麵桃花瘦。

  穀小滿心裏暗暗下決定，下次再和大聖聊天，定要把那如來祖宗十八代都罵個遍。

  “哈哈……”，火雲洞中的笑聲經久不息。

  ……

  李白入了翰林院。

  這是當今陛下的旨意，穀小滿也參與了進去，像一個“插班生”，硬擠進了翰林院學士的隊伍裏。

  當然，穀小滿是易容過的，花費了幾十點修為，隻動了動鼻子、眼睛等細節，整個人看起來便大不一樣。

  大唐翰林院中，有許多各種藝能之士，作為天下之才的供職機構，也是頗為受朝廷重視的。

  其中大多是擅長文詞的朝臣，出入居住於翰林，起草詔製等等。

  翰林院最初的建立，聽雨軒並沒有涉及，是李世民自己籌建的，他最初的設想是，把整個大唐的才人聚集起來。

  這樣相當於官方進行人才篩選，假以時日，便能起到輔助地下城的作用。

  不過現在翰林院初設，一切還未能走上正軌，院中基本都是一些官員。

  這些人大都是從朝中退下來的，或者還有部分，便是有才無能，會寫詩詞歌賦，卻不見得是一個當官的好料……咳咳，李白應該算是其中之一。

  朝廷早就調查過，這個李太白頗具才名，然而從未有過實踐經驗，許多設想言論也太過理想化。

  最重要的是，這家夥在明麵上揚言，一生絕不參加科舉，所以暫時看來，李白並不適合當官。

  如今被發配到翰林院，算是朝野上下共同的決定，穀小滿也表示讚同，李白不參加科舉也就算了，何必弄得這麽大張旗鼓？

  有句老話說的好：如果不愛，請別傷害……

  啊科舉製度迄今為止，乃至於再往後一千年，都是天下文人學子首要的晉升通道，若是朝廷二話不說，把你李白強行升官，那天下的文人士子又該怎麽想？

  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李白既然說錯了話，現在想要繞過科舉製度當官，自然是難上加難。

  不過這也樂得穀小滿，翰林院沒有具體負責的事務要求，因此還算是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