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麽？”

  南天門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雲諫並未理睬，這女人待在門裏數千年，估摸著是悶壞了，現在性情就像雷公的臉，說變就變。

  可能上一刻還在和你歡聲笑語，言笑晏晏，下一秒就敢大打出手，往死裏打那種，活脫脫一個炸藥桶子。

  於是，千年的經驗中，讓雲諫學會了一個道理：不多嘴、不廢話，隻要話少了，隨之而來的麻煩也會少許多。

  南錦屏揚著下巴，出現在天門之下，頭上的配飾隨著輕風叮當作響，悅耳的聲音甚是好聽。

  她似乎也習慣對方的沉默寡言，自顧自的坐到雲諫身旁，便梳理起衣裳上的珠玉，忽然仿佛想到了什麽：“不過，那隻猴子好像有日子沒來了？”

  雲諫隻感到無語，這世間之大，也許隻有南錦屏這樣的家夥，才會把五百年說成是一個時辰般那樣輕鬆。

  不過這樣類似的話，在記憶裏，她大概已經說了十幾次，每次都是重樣的，毫無新意。

  偌大的南天門，千百年間，就隻有他們兩個一直在此處鎮守，南錦屏是閑的沒事幹，天天與自己說這個幹嘛……

  “孫悟空觸犯天條，被打下凡間了”，雲諫輕飄飄的說著往事，忽然想起了花果山上那些猴子。

  “哦”，聲音聽起來有點懶洋洋的，回過頭看過去，原來南錦屏兩手向後撐著地麵，半躺在了草地上，看起來確實不像樣子。

  於是雲諫皺了皺眉頭，但沒說什麽，天界之大，什麽人沒有。

  幾百年前有隻猴子，還有個不穿鞋的秀才到處亂逛，畢竟是天界看大門的，閱曆無數，對此他早已見怪不怪了。

  一隊小女仙款款而來，向他們行禮，這些小女仙的懷裏都捧著花籃，兩人對此麵色如常，仿佛早有預料。

  這幾乎是每年來的慣例了，誰不知道天界的百花仙子，花玲瓏的大名。

  據說這位奇女子的夢想，便是把整個天界，甚至玉帝的淩霄寶殿也種上五顏六色的花草。

  用她的話來講，花草是點綴之物，天地間有這麽多的美好，自然要遍地種滿花草，好好點綴一番才是。

  “雲將軍、南門主，我們是從百花園來的，奉仙子之命，來給兩位送一些奇珍異草”為首小仙女恭敬的道，還偷偷的望了一眼雲諫。

  “哼，花玲瓏果然想打我南天門的主意，掌管天下花草還不夠啊，非得把這裏……也變成她的後花園不成！”南錦屏看起來氣呼呼的。

  雖說賭氣看不慣，但也沒有阻止，她這個南天門的光杆司令，平日裏最喜歡首飾物件，要麽就是各種寶石美玉。

  既然為仙人，自然壽與天齊，卻貪戀這些世俗之物，說起來，和百花仙子的愛花，也沒有什麽分別。

  雲諫沒有說話，隻是從那些花裏摘出了一小朵，默默的端詳著。

  “雲將軍，這是我們最新培育出來的：蒲齡花，樣子很像凡間的蒲公英”，一位花仙介紹道。

  雲諫點了點頭，他見過蒲公英，手上這一株確實很像，不過個頭卻有雞蛋大小。

  他之所以摘下這朵花，也是因為如此，這花朵看起來，很像是“雲”的模樣，隻是不知道，若是用嘴吹一下，會不會像雲彩那樣，風吹雲散呢？

  張了張嘴，還是沒能“下口”，雲諫忽然有點舍不得吹開這朵蒲齡花，畢竟自己要是吹出口，它們就不知要飛向何方了。

  “呼——”，在雲諫愕然的表情下，蒲齡花像是撐起了一把把小傘，種子飛向了四麵八方。

  他回過頭，看著南錦屏那變成“o”形狀的嘴巴，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

  “切，以前看你跟那猴子打架那麽快，又是雷又是電的，本門主現在才吹一口氣，就能把你定身了不成”。

  “沒有”。

  “你說什麽？”

  “我說沒有”，雲諫想了想又補充道：“你沒有定住我”。

  “你個呆子！”南錦屏簡直被氣笑了，不過也沒辦法，這家夥就是這麽個脾氣，偏偏自己又沒得選。

  她身為這裏的門主，便隻能在此處附近活動……

  就像先前所說的，天界之大，無奇不有，在這偌大的天界裏，就有一個門派在，並非杜撰，而是花名冊上確有此事，名為“南天門”。

  這個門派很特殊，與其說是門派，倒不如說是族群，他們就是生活在南天門所處仙山的原住民們。

  以南氏為首，整個門派明明有數百個仙人，然而每一代，南氏隻生出一個獨苗，這個新生一代就是當仁不讓的“南天門門主”。

  這些都是天庭定下的規矩，相當於天條玉律，是生來便有的道理，事實上，仙人壽命悠長，除非有什麽意外之故導致隕落。

  所以南天門這一脈，南錦屏還隻是第二任門主，前任則是她的父親，在南錦屏出生前便已戰死沙場。

  然而戰爭之事乃是天庭絕密，千萬年來別說仙人隕落了，就連誰家仙人受點小傷，那也都是一等一的稀罕事。

  不過好在南錦屏早已習慣了這些，要說在天界中，他們這種小家族的形式，也是極少見的。

  門主久居南天門中，其他人則是居住在北方天界的仙山裏，要不是南天門代表的無上榮耀，南錦屏的狀態倒像是個質子。

  不過時間長了，也難免傷春悲秋，比如花兒為什麽那樣紅？根據雲諫的經驗，這種話題，一般出現在有客人前來時。

  有采花仙子的造訪，正是眼下。

  果然，他悄悄看了一眼，南錦屏已經坐在門口，撐著下巴看那些花花草草了。

  ……

  “雲諫，你說要是再過一萬年，這裏會不會還是這副模樣？”

  雲諫靜靜的閉上眼睛，他真不想回答，但根據經驗，此時不回答，就會有三到兩百個問題在後麵等著自己。

  “天界亙古長存，既然天界在，南天門自然也在，當然不會變”，雲諫字正腔圓，這些話也像他的腔調一樣，都是官話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