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點錢
作者:荔枝很甜      更新:2020-12-27 19:23      字數:3440
  《芙蓉帳》36

  曲折雅致的長廊下, 尹忠引著賀凜往主屋去。就見一個淺色人影相對而行,她低頭讓了道,靜靜立在一旁, 賀凜餘光掃了一眼, 腳步未停,直往盡頭。

  尹忠推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賀都督, 我們主子就在裏頭了。”

  賀凜頷首, 負手踏進。

  他微一抬眸,便見緋衣男子坐在紅木圓桌前, 麵前擺著三兩道精致的點心和羹湯。角落的長幾上擱置著一頂紫檀香爐, 那盤桓繚繞的熏香,一聞便知,是頂頂上好的香。

  高架鑲碧玉,壁爐點金絲。

  整個院子乃至屋中,雕梁畫棟,就如陸九霄這個人一樣, 從頭到腳,全是金子堆出來的。

  賀凜坐下,不言不語,靜靜打量他。

  陸九霄低頭攪著銀耳湯,時不時往嘴裏送上一口,如此半響, 屋內靜得隻剩湯匙撞碗的“嘚唥”聲。

  他二人像是較勁似的, 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一息, 又一息……

  終於, “噔”地一聲,陸九霄眉頭微擰,將湯匙丟進碗裏,濃稠的湯潑了兩滴出來。

  他不耐煩道:“有話說沒話滾。”

  賀凜低頭抿唇,眉尾生出點笑意。他從懷中拿出一張借據,推到陸九霄麵前,嗓音清冽道:“借點銀子。”

  陸九霄一頓,稀罕地瞥了一眼那張紙上的字。

  “你管這叫一點?”陸九霄嘴角微抽,譏誚道:“你堂堂都督,管我借錢?”

  賀凜端著身子,絲毫未因他的話而感窘迫,反而理直氣壯地點點頭道:“窮。”

  陸九霄正眼看他,須臾後收了笑意,佯裝漫不經心地問:“說說,你犯了何事?”

  靜默半響,他緩緩道:“你宅子外的那幾個鬼祟,跟了你多久?”

  聞言,陸九霄麵上的神色凝了一瞬,這才正兒八經地抬起頭,手頭的動作都不由停住。

  “那日迎安大道上縱馬之事,你命大,沒死,這月之內,他們暗裏幾次想動手,你早有防備,加派人手,都避了過去,就是捉不到活人,查不到來頭,甩不掉身後的尾巴。”

  賀凜一麵說,一麵看著他,一刻不錯地打量他的神色。

  四目相對中,兩雙濃墨似的眸子似是印出一顆巨大的山石,在平靜的渾水中軋出一灘渾濁的淤泥。

  陸九霄抬了抬眉梢,“怎麽,你查我?”

  “我查的是李家。”

  又是靜默一瞬,陸九霄扣在扇柄處的指尖下意識跳了一下,他嗤道:“你什麽意思?李家的誰,李二?就他那個草包,他能掀——”

  “國公爺。”賀凜麵無神色道。

  陸九霄剩下的話咽了回去,盯了他數刻,“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賀凜道:“戶部侍郎謝甫之,其妻乃青州知府秦斌長女,國公府世子李擎有一妻一妾,妾室姓蘭,乃秦家二姑娘所出,正是謝夫人的親外甥女,秦斌的親外孫女。這層關係繞得遠,沒幾個人知曉,但總而言之,謝家與李家,怎麽也算姻親關係。”

  而謝甫之,正是領頭參陸九霄之人。

  陸九霄凝神,“我與國公爺素來無怨,他何至於要我的命?”

  賀凜目光移開,握了握空空如也的茶盞,道:“誰知道呢,你得罪人的事幹的還少麽,忘了哪樁也說不準。”

  嗬。

  陸九霄扯了扯嘴角。

  正此時,“吱呀”一聲,屋門被推開。

  沈時葶捧著金絲楠木茶盤,垂頭走來。她動作放得極輕,將兩隻青柚茶盞擱在他二人麵前,小心翼翼地捧起茶壺斟茶。

  動作嫻熟,一看就沒少幹這種活。

  賀凜不禁抬頭細看了一眼,他頭一回這樣近地打量她。

  眼前的姑娘,鵝蛋臉,杏仁眼,眉尾微微有些上揚,鼻尖右側一顆紅痣很是矚目。

  麵上的神情十分如履薄冰,握著茶壺的手連顫都不敢顫,能看出,她是怕陸九霄的。

  一盞茶,賀凜收回目光。

  陸九霄朝她道:“下去吧。”

  小姑娘點點頭,很聽話地就退下了。

  賀凜素來不愛管陸九霄的閑事,這回卻忍不住道:“你給她贖身,侯夫人知道?”

  眼前的男人不屑地勾了勾唇,“花錢買個人而已,我還得敲鑼打鼓?”

  於他而言,買下一個小姑娘和買下一塊玉,其實並無甚區別,不過都是他世子爺消遣的玩意兒罷了。

  賀凜轉了轉手中的杯盞,並未多問。

  他遞上一遝抄錄的卷宗,拉回正事:“這是近半年錦州樊安山山崩致死的卷宗,實際數目隻會更多,不會少,恰是從李擎接管監察修築錦州柏河河堤起,且他行蹤詭譎,我懷疑李家私開礦山,斂財。”

  不得不說,賀凜這番話足夠震耳欲聾。

  私開礦山,山崩致死。

  這前後兩條,哪一條都是大罪。且依驪國律例,私開礦山,輕則罷官貶黜,重則可治死罪。

  更莫說堂堂一個國公府,斂財作甚?這便引人遐想了……

  “你證據呢?”陸九霄指腹摁住杯盞邊沿。

  “沒有,在查。”末了,他道:“錦州地生,上下皆要打點。”

  言下之意,缺銀子。

  陸九霄一句“你沒證據你跟老子這掰扯半天”下意識便要脫口而出,可話到嘴邊,生生咽了回去。

  雖然不願承認,可他不得不認,賀凜說的每一句,他都信。

  但顯然,賀凜查李家不是一日兩日。他連謝家與李家這般隱秘的姻親關係都知曉得一清二楚。

  “你查李家作甚?別告訴我你閑得慌。”

  就像陸九霄了解賀凜一樣,賀凜亦是了解他。

  他知曉,以陸九霄的性子,你不吐點真的,他是不可能安分借出這筆銀子的。

  賀凜放下杯盞,“你還記得韓餘嗎。”

  幾乎是“轟”地一聲,“韓餘”二字如雷貫耳,炸得陸九霄一個措手不及。

  他怎麽會不記得?

  就是那個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稱賀忱親手謊寫軍報的韓副尉。

  就是那個被他綁了,險些屈打成招,卻在他被陸行禁閉期間人間蒸發的韓副尉。

  賀凜繼續道:“當年,我親眼瞧見他進了李家後門,若我沒料錯,他應是李國公的人。”

  言下之意,他是因此事才查的李家。

  “噔”一聲,陸九霄手中的杯盞重重擱在桌幾上,他背脊挺直,眉眼隱隱蘊著怒氣,道:“那你當年裝什麽啞巴?”

  “我就是說了又如何,無憑無據,有人信嗎?陸九霄,當年有人信你嗎?聖上信嗎?”

  四目相瞪,二人心中皆是憋著一股鬱氣。

  賀凜靜下道:“李家打壓世家也不是一日兩日,尤其是手握兵權的世家,當年兄長鋒芒畢露,成了他眼中釘也不是沒可能。不過李家辦事謹慎,難留把柄,這麽幾年明麵上都幹幹淨淨,此次不過我賭一把,你就說,這錢借不借吧。”

  “……”

  陸九霄唇角緊抿,他好些年沒受過這種憋屈了。

  半響,他道:“最後一個。”

  賀凜抬眉,“你問。”

  “你早就知道,早就在查,這麽些年瞞得結結實實,怎麽這會兒肯告訴我了?”他眼尾輕挑,目光緊盯著眼前的人。

  賀凜一頓,低頭抿了口茶,道:“此事本與你無關,原也沒必要因你我的交情——”

  “我和你沒交情。”

  賀凜滯了一瞬,“……原也沒必要因此事卷入是非。”

  可既他已陷是非,此事就另當別論了。

  一來,他給陸九霄指了個方向,這小子不至連敵人在哪個方位都不知曉。

  二來,他確實手頭緊,而眼前這位世子爺,確實多金。

  頃刻,“多金”的世子爺起身,走至書案邊,拉開抽屜,將錢莊的錢印子丟了過來。

  “就算你所言皆對,那李家為何對付我,我又不是賀忱,既沒赫赫軍功,也無兵權在手,他為的什麽?”

  賀凜接住錢印子,凝了他一眼,移開目光道:“誰知道呢。”

  “許是你這人實在討人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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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避開李家耳目,賀凜還是從南麵的牆翻出去。

  陳暮於牆下候著,見他來,忙道:“大人,陸世子應了嗎?”

  賀凜握著手中的錢印子,“嗯”了聲。

  他心事重重地往小路走。

  陳暮打量他的神色,忍不住道:“大人,陸世子性子急,讓他知曉了,不會生事吧?”

  賀凜停下腳步,心下思忖,原以為他整日沉湎酒色,不務正業,皇後怎麽也不會動他,誰想還是……

  更沒料到,李家做事竟如此急切。

  思此,賀凜不得不憶起一樁事——

  正是五年前,陸九霄惹聖上震怒,被陸行用刀架在脖頸上,強行從宮中拎回去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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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等!劇情廢寫劇情就是要寫好久好久好久……累了寫不動,明天繼續TvT

  ps以後文案不標時間了,基本就是在晚上十點前更新,特殊情況更新晚會標文案。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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