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5章 你跟你的棋過去43
作者:步步為吟      更新:2021-02-11 02:40      字數:4554
  雖然不是很明白她說的這一句到底什麽意思,但想到璋憲郡主方才那眼神,委實也讓人心生憐憫。

  然自家世子嘴角泛起譏誚的弧度,一時間讓人琢磨不清他這態度到底什麽意思。

  “她真得覺得對不起我了?”

  聽到他放下棋子這樣問,富貴忙不迭點了點頭,回道:“方才看郡主眼底蓄著淚,多半有後悔吧。而且說到對您遭的苦......”

  話音突至,目光落在他雙膝之上,語氣莫名發虛。

  “郡主興許真以為,心底難免自責難受......世子,咱要不要告訴她實情,或許,有些話說清楚,對你們之間的誤解可能會有所.......”

  謝玄道直接衝他腦門擲了一個棋子過去:“你再敢跟她廢話一句你試試。”

  ······

  自富貴回去後,弗陵一直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以一個萬年不變的姿勢。

  她在想該怎麽重新麵對謝玄道的事情。

  即便那人如今已經不願意再見自己一眼,但心地總覺得至少該說一句對不起吧。

  他遭受的那些苦難到底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這就算是今後老死不相往來了,可一句對不起,總是要還給他的。

  要不然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安生。

  可這種道歉的話,要讓她怎麽開口提?

  她這一輩子虛情假意的時候海了去了,可就是從沒真心實意地跟人道過謙。

  如今麵對謝玄道這茬,她是真的覺得糾結又難堪。

  人就在對麵屋子裏頭了,即便富貴一直說不是尾隨自己而來的,可她還是認定,謝玄道壓根就不會那麽有寬廣的胸懷和容人的肚量,對於當日那件事遺忘得那麽快。

  一陣破空聲突如其來,穿雲破霧一般,豁然將她的思緒打斷。

  弗陵愣怔怔地看著被貫射進柱子中的弩箭,長噓了一口氣。

  該說是自己僥幸呢,還是這射出弩箭的主人瞎了狗眼。

  弗陵循著那弓弩來時的方向過去,正要拍桌打罵。

  “哪個......”瞎了狗眼的......

  弗陵微微眯了眯眼,盯著那熟悉的麵孔,目光微垂,落在她這一身淺色羅裙繚姿鑲銀絲邊際,水芙色紗帶曼佻腰際,著了一件紫羅蘭色彩繪芙蓉拖尾拽地對襟收腰振袖的長裙,雙臂帶來水玉色的翡翠手鐲,耳璫隨著走動發出碎玉般清脆的聲響,發髻簪滿珠翠。

  好有錢的小姐,隻是品味這般差。

  怕是暴發戶才會這般將全身家底都往身上兜。

  不過這小姐著實眼熟,一時間讓她想起某些不是很美好的回憶。

  “怎麽,見到我卻不認得了?這才多久而已。”

  聽到她的說話聲,弗陵再怎麽糊塗也該想起來了。

  “怎麽是你?”

  她哂笑地打量了下她周身氣派到極致的穿著,目光隨之落在朱小小身後搖動折扇的華服公子身上。

  尋思著在自己離開後,小崗寨好似也過得不好。

  除卻謝玄道之外,她對不起的第二個人怕是小崗寨的朱秀才了。

  雖然不排除他們一開始就是為了富貴險中求,借著靠自己攀附金錢和權貴,最後卻斷送了性命。

  可朱秀才那日冒著風險放自己離開,如今卻因為自己而死去,他的離世終究在她心底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道德枷鎖。

  有時候,臨近深夜,夜深人靜,悄然無聲,她躺著床上總會莫名地想到,若當日自己不選擇走逃婚這一條路的話,興許就不會牽扯到那麽多的人?

  而今朱小小不在獄中反而出現在了這裏,也不知是因為馬上際遇,唯一的可能怕是她選擇依附於眼前這人。

  挺囂張的,連白日殺人都毫無忌諱。

  朱小小見她這種時候竟還呆滯地看著自己,冷笑道:“怎麽,看到我很驚訝?”

  弗陵抿了抿唇,目光微頓道:“你們現在怎麽樣了?”

  朱小小像是聽了不得了的笑話。

  “你還好意思問?”

  弗陵斂眉垂眸,一時間突覺喉嚨發噎。

  是啊,她明知道小崗寨的男人和女人因為自己的事都遭到不好的結果。

  明知道朱秀才現在的屍身都不知道放在那裏被風幹去了,她還好意思問出這個問題?

  朱小小並未想到這麽快就會重新見麵,之前故意委曲求全留在謝玄道麵前,都隻是為了能有朝一日再見到她,再發泄心中仇恨。

  此時此刻,突兀的會麵確實出乎自己的意料,可她心中被嫉恨充斥,根本不想再計劃什麽來日方長,恨不得當即將她殺了,為自己父親兄長報仇。

  可剛拔出匕首朝她而去,一股力道從她腕骨上傳了過來,桎梏住她所有行動。

  朱小小憤怒地盯著身後擒住她的男人,咬下牙關,卻忍不住對他挽了下唇。

  “美人,還沒告訴我什麽情況呢就動手,是不是太著急了?”

  朱小小看著他臉上戲謔的表情,擔心這個紈絝見色起意道:“少爺,你可是答應過我的,我想做什麽都可以做什麽的,就算是殺人,你都承諾過,會幫我兜底。”

  華服少爺握過小美人的手,輕輕將她手中閃著寒芒的匕首抽開。

  “我這不是還沒了解你到底為何要殺,這位?”

  他說起這位時語音微轉,目光落在這位身上,手中的折扇搖得越發歡快,便連看弗陵的眼神都帶了幾分熱忱。

  弗陵正被看得不耐煩,瞟了一記白眼過去,突然便聽到他說:“郡主,原來是你啊。”

  弗陵麵色微頓,微閃了下眼神,見那人疾步走了過來,對著她上下打量著,再裝不是本人也沒了意思。

  若非現在圓圓不在,自己身上也沒帶什麽毒藥啞藥什麽的,今兒這兩人便別想給自己豎著走出去。

  弗陵一記眼刀子嗖嗖地瞥了過去。

  “滾遠點。”

  華服公子竟是識趣地停住了腳,而後折扇撫了撫手,哈哈大笑了一聲:“璋憲郡主,果然是璋憲郡主。”

  “不對,現在應該叫你公主才是,隻是,京城不都傳你已經下葬皇陵了,如今你這又是怎麽回事?”

  見她還杏眸圓瞪,暗含怒火,可這眼神到底還帶著幾分懵懂小鹿般的清澈澄淨,顯然是沒弄清楚他究竟是何人。

  華服公子心中未免感慨:“璋憲郡主,我當年可是在京城與你有過一麵之緣的,就在隋玉公主的簪花宴上,雖然我想擠破天到前頭去看你,但皇家侍衛一籮筐,你身邊的宮女們又直將你護得緊緊。”

  弗陵愣是沒想起來是誰,他到底誰啊,能在隋玉公主的讚花宴上出現,定然也是京中顯貴,可縱觀她腦海中所有有用記憶,還是沒想起來這張陌生的臉後對應的是哪家,直到那人自報門戶。

  “高佑祖。”

  “真他娘的晦氣。”遇到的竟然是的高繼後的娘家侄子。

  八百裏打不著邊的親戚,正好遇上他父禦邊有功,升遷上京赴任,而當日隋玉公主的讚花宴上,隨同他母赴宴。

  當日他的確是在讚花宴上大展身後,不過是因為酒後失德,將一個宮女給辱了,還沒到開宴時刻就被高繼後給趕出了皇宮。

  而他爹剛剛捧著沒多久的官帽也被奪了,功勞勳爵也被收回,重新扔回回地,繼續看不到頭去禦邊。

  不曾想,今日會在?州城內遇見。

  真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人還是這般紈絝。

  朱小小也知道這人極為好色,若是被他看中了璋憲的容貌,今後怕是很難有機會手刃仇人。

  “少爺,您怕是糊塗了,當日那位和親高句麗的璋憲公主已經死了。”

  高佑祖撫了一下折扇道:“也是,是我嘴誤,說錯了。”

  朱小小道:“既然如此,這人就留給我,您之前也是說好的。”

  弗陵:“......”

  狗男女這麽快就決定她的處置了?

  哎,圓圓怎地還不回來?

  這要是再不回來自己怕是要給別人千刀萬剮了。

  哪知道這高佑祖竟是哀歎一聲說道:“哎,美人啊,你之前隻是說你有一個恨不得千刀萬剮的仇家,可沒說過這仇家便是她啊。”

  朱小小臉色惱然:“是她又怎麽了?”

  弗陵負了負手,唏噓一聲。

  朱小小未免也抬高看自己,就她這眼神,挑個別的依附不好,偏偏要選這種會淩虐女子的變態男人。

  高佑祖和弗陵對視了一眼,從後者的嫌棄聲中莫名感到幾分暢意。

  “她可不能死,這樣一個美人,要真死在你的手下那得多可惜。”

  上前一步,伸手就要來攏住她,被弗陵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你如今可不是什麽璋憲郡主和親公主了,要是想活著,最後知道什麽叫順應天命,若不然......”

  高佑祖逼近一步,折扇抬起她的下頜。

  她這回倒是乖乖巧巧,沒有掙紮,沒有閃躲,一雙剪水雙眸直直的落入他的眼底,看得人心中為之一憐。

  “之前傳你是落水失蹤,後又有人說你被山匪要挾,中毒而亡,就連京城都給修建了陵寢,可如今你卻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麵前,說說看,你是不是真如外界所說,是假死逃婚?”

  弗陵信手拂開他的折扇,淡然一笑:“我不是璋憲郡主,不知道你說的那些究竟是什麽意思,不過我倒是好奇,這外界真的都如你所說,璋憲郡主是假死逃婚的麽?”

  這邊四目相觸,高佑祖視若罔聞,一心一意都快要黏在弗陵身上去。

  “不管外界怎麽提怎麽說,我們也不去管了,反正你現在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子,那我們也不提舊事,從今以後隻往前看。”

  “你現在是怎麽回事?遇上困難了?要是沒有去的地方,你可願跟著我?”

  “我可以保證,雖然不能讓你過上過去精致的日子,但總好過你現在流亡的處境。”

  朱小小氣急,狠狠地跺了一下腳,就差給這高佑祖扇上兩巴掌,讓他好清醒清醒。

  弗陵:“......”

  淺淺漾起一個笑,就差羞澀萬分地點了點頭。

  高佑祖覺得有戲,更近一步地邀過弗陵的手,“那我們這便一起回去。”

  朱小小臉色一戾:“公子,你可別小瞧這人,我的父兄可是都死在這個女人手中,你現在別她的溫柔小意給蠱住了,今後她定然會讓你死無全屍。”

  高佑祖聽得不甚耐煩,一巴掌朝這胡說八道的女人臉上扇去。

  “都說了不提舊事,你嘴巴咕咕亂叫的說個沒玩做什麽。”

  朱小小一個猝不及防,被扇得頭暈腦脹,腦中嗡嗡嗡嗡的,耳鳴了一陣,如風雨中破敗的小船,被疾風驟雨打得跌跌撞撞。

  她踉蹌地跌坐在地,眼眶的淚簌簌地往下低垂。

  高佑祖哪裏顧及得上她,搭著璋憲郡主的手便要出門回府,關上府門好好享受這曾經金尊玉貴的小郡主。

  然腳下被一隻手緊緊地裹著,動彈不了幾分。

  “公子,她是一個禍害,你信我,她真的是一個禍害,我寨中的人因她死的死,傷的傷,但凡碰上她的人,就沒有一個有過好結果。”

  弗陵眼刀子嗖嗖地瞥過去,冷哂道:“高佑祖,這人嘴巴不懂得把關,有朝一日怕於你我而言會是個麻煩。”

  高佑祖自然清楚璋憲郡主這身份是不能被任何人知曉的,可讓他殺了這個女人,又未免太過絕情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雖說顏色是比不上璋憲郡主,但這女人伺候人的手段簡直讓人食髓知味。

  高佑祖訕訕一笑道:“好歹也是一條人命。”

  弗陵道:“你都有我了,還想再坐擁別的女人,未免有些對我不公。”

  不曾想,這璋憲郡主肚量竟如此之笑,連一個女人都忍不了,看著眼前這世無其二的麵龐,高佑祖咬了咬牙,扯了一個大笑出來。

  “算了,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即便日後隻有你有人,在下依舊甘之如飴。”

  隨後吩咐了下隨行侍衛,將朱小小的嘴巴堵住,扛在肩頭便要送走。

  目睹一切,弗陵嘴角輕扯了兩下:“那你可要長長久久地陪著我。”

  話音突然,餘光落在對麵那扇緊閉的房門。

  至此發生的一切,不信對麵的人毫無察覺。

  可他依舊無所回應,想來是真的不願摻和自己的事了。

  弗陵也不是非得靠他相救不可,隻是如今圓圓未至,得想一個低調一點的法子,讓這人永遠無法對看見自己這事開口。

  思忖之間,忽見對麵的房間走出來一人。

  富貴拱了拱手,麵色淡淡:“高公子,我家世子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