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9章 1347你跟你的棋過去35
作者:步步為吟      更新:2021-02-03 23:34      字數:4880
  門外爭吵灌入耳中時,弗陵正躺在病房裝柔弱。

  一旁的大夫訥訥地抬高腦袋,望著她的方向看了兩眼,又不自覺撚了撚自己兩手指頭。

  方才碰到毒了,也不知道她能否高抬貴手,將毒藥給自己,他定然保證守口如瓶,一句話也不對外講。

  他還年輕,犯不著跟這群流氓土匪拚命。

  正思忖間,忽聽那人道:“大夫,再幫我做一件事,我便將解藥贈與你。”

  大夫心想自己還沒娶妻生子,家裏還要父母需照養,忙不迭應下。

  “英雄請說。”

  頭一回被當成英雄,怪誕之餘不免覺得好笑。

  吩咐了他幾句話後,便擺手讓人出去,她依舊是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將要死不活演繹到底。

  看著日夜守在門外的男人,大夫隻覺自己有眼無珠道:“你在這裏守著還不如及早回去準備後事。”

  朱秀才臉色惱然,拽過大夫的手道:“你說的是什麽話,人還沒死呢。”

  大夫背著藥箱離開,習以為常地道:“不過是早晚的事,該準備的還是準備起來。”

  朱秀才臉色微微一變:“真的沒有辦法?”

  大夫推開他的手,歉意地拱手離開。

  朱秀才心中如秋風掃過落葉,荒涼頹敗,透過開合的門縫看著屋內破敗的身體,到底是沒有勇氣去到她麵前,壓抑著胸腔悲憤,攥著拳轉身離開。

  出乎弗陵意料,那人竟然沒有近前來表演一番肝腸裂斷,不過他史無前例地與朱小小爭吵的消息卻闖入自己耳中。

  躺在病榻上的人悠悠哉哉地吃了一晌午的瓜,弗陵無聊地眨了眨眼,確定沒人來照顧她後,才掀開被子起身,給自己倒了盞茶潤喉。

  這些人也真是的,眼瞧著自己快要死了,覺得賞金拿不到,便連給她送飯都興致缺缺。

  這些土匪啊,還真是兩麵雙凹,沒得到前將她當成寶貝似地看護著,眼見著什麽都沒能得到後便將自己棄若草芥。

  直到聽見窸窣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弗陵嚇得將水杯一摔,火急火燎地將杯子放好後忙不迭往床上撲去,掀開被褥滑溜溜地滾進去。

  她緊閉著眼,不知道究竟是誰進了屋子,更不敢輕易睜眼去瞧。

  熟悉的腳步聲漸漸放輕,眼前似是有什麽濃色的陰影擋住了。

  那個聲音道:“不用裝了。”

  突如其來的熟悉感,近在遲尺的距離,久違的聲音,分外讓人想要感激涕零。

  弗陵泛著淚花的雙眸眨了眨,雙手伸出被褥外朝她:“圓圓,你總算是來了。”

  圓圓無情地拿起手中劍鞘將她伸過來的手擋開:“你倒好,我找了你那麽久,你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睡大覺。”

  弗陵忙抬手抵在她唇角,壓著嗓音道:“小點聲,隔牆有耳。”

  圓圓不知道她這又是做什麽妖,不過看著這人麵色蒼白得可以,想來這段路上難免受到些許波折。

  倒也是為難她了。

  不過誰讓她要自作主張,背著自己策劃這一連串的事。

  如今她所受的磨難就當是小懲大誡,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肆意妄為。

  弗陵可不知道她心底已然想到了那麽多,將人拉到床邊坐下後,自己便掀被起身,踩著鞋襪往門邊過去。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門外的動靜,發現根本沒有小崗寨中的人後,她這才鬆了口氣。

  圓圓不解:“你搞什麽鬼?”

  將門栓小心謹慎地栓上,弗陵這才鬼祟地轉過頭。

  “來之前沒有被人看到吧?”

  圓圓秀眉緊蹙:“沒。”

  弗陵唇角微抿,著實不太相信她這話。

  畢竟此人做事風風火火的,要是沒鬧出點小風小浪的話,又是怎麽找到的自己?

  可現在也沒有心思去琢磨這些,趕緊地將自己的處境言簡意賅地同她一說。

  “我現在的處境大抵便是如此,那日不慎被小崗寨的人抓來後,為了離開製造中毒跡象。這寨中的朱小小便是被我設計冤害的人,如今小崗寨的寨主已認定是自己的妹妹做的這一切。”

  “眼下這朱小小有苦說不出,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了,我利用朱秀才對我的情意,讓朱小小心生妒忌,又暗地裏讓給我治病的大夫將我在這裏的消息散播出去。”

  “我知道,除了小崗寨外還有不少人為了高額的懸賞要來抓我,其中就包括那日從小崗寨手中將我搶走的另一夥匪徒。到時候人一多,難免會打起來,趁亂時見機逃走。”

  圓圓猛地一抬眼,目光在她身上打著轉。

  “所以你這病是假的?”

  “病雖是假,但也是想要製造假死之相,也好熄了朝廷找我的決心。”

  其實弗陵是怕她擔心,掩蓋了有些事情。

  生命垂危自然是假的。

  但為了製造些許中毒跡象,她的確是給自己喂服了不致命的藥再服下解藥。

  這要是被圓圓得知自己如此作踐原主身體,怕是得挨她幾個眼刀。

  圓圓暫且相信了她中毒隻是迷惑外人的計策,心底也鬆了一口氣。

  “這倒是巧了,你散播消息引誘土匪過來找你,而我就是跟著那群來抓你換取賞金的人而來的。”

  “而且,我跟著的這夥人還極有可能便是那日和小崗寨交手的山賊。”

  弗陵輕輕地嗬了一口涼氣,帶著些許涼笑地看著她。

  “那不是因為你一直沒來我才想到的這計劃,現在你來了,還需要什麽山賊土匪,你直接將我救出去不就好了。”

  “也是。”圓圓話雖這樣說,卻頗顯苦惱地搖搖頭。

  “可晚了,我跟著的那夥人中的老大就在樓下吃茶,現在正命手下的兄弟一間一間地搜呢。”

  “沒辦法了,如今隻能照著我的計劃來。”

  正說話間,外頭傳來朱寨主和朱秀才的說話聲,而從他們急促的腳步判斷,已然咱房間外。

  圓圓已然走不了。

  弗陵趕忙衝她使眼色,啞著嗓音道:“劫持我。”

  圓圓不解地瞪大眼珠子看她。

  弗陵掀了一白眼,心底直吐槽怎麽自己就和她這般沒有默契。

  門一從外推開,朱寨主便看到這樣的一幕,自己好不容易費盡心力找來的人此刻卻淪到另外一陌生女子手中。

  雖說不清楚這人身份,可方才在樓下看到劉阿牛逼哄哄的陣仗,想來這人便是那姓劉的手下。

  “把人給我放下。”

  朱秀才眼擔擔憂地看向那人手中的和親公主,隻見她眼眸微睜,氣息虛弱,慘白的臉色,頹敗的身軀,時不時輕喘的呼叫之聲,被那人牢牢地箍在身前的她,毫無反抗之力。

  “放開公主。”

  圓圓見房門大開著,劉阿大和他的兄弟們正在對麵房間搜查,遂衝那頭的人扯了一嗓子:“大哥,我找到和親公主了,我找到......”

  話音未落,眼見朱寨主大喝一聲,拔刀相向,一個猛子朝她撲殺過來。

  這所謂的山寨寨主看著威風十足,五大三粗,可這使刀的手法明顯就是胡亂地砍,毫無章法,漏洞百出。

  也忒是有勇氣和運氣,要不然他能安穩當了好幾年的土匪。

  不過這也跟地方官吏官匪勾結,當地父母官沒有真正將心思落在剿匪這件事上。

  若不然這草包也活不到站在自己麵前。

  圓圓絲毫沒有興致同對方來上一場高下立見的較量,而是選擇一把將人拉到身前,威脅地警告對方。

  而那朱寨主果不其然將寬刀收回,擰著怒眉看她。

  圓圓輕聲一笑:“你最好別傷到公主,要不然人死了,誰也拿不到賞金。”

  閉著眼睛卻知道圓圓將她作為擋箭牌的弗陵好像睜眼看看這身後的人。

  什麽時候她也學壞了。

  朱秀才啐罵一聲:“卑鄙小人。”

  圓圓是女子,又慣是那不拘小節的俠士,哪裏在乎他的這些怒罵聲聲。

  朱寨主手中有刀,卻形同虛設,而此時此刻,劉阿大一行土匪已然闖入到房間中來。

  狹小的房間裏立馬分成兩大幫派,拿刀的拿刀,執斧的執斧,綠油油的目光盡數落在圓圓手中鉗製的人質身上。

  劉阿大欣喜若狂地看著圓圓手中的人,“妹子,你找到公主了。”

  圓圓道:“如假包換,我都親眼聽到他們喊她璋憲公主了。”

  劉阿大隻看過一眼畫像,畫像中的人恍若神女,令人難以忘懷,寤寐思之。

  那日他手下的人說抓到了疑似璋憲公主的人,可那幾個小的與小崗寨的人碰上,公主也被他們搶了回去。

  他並沒有親眼瞧見過公主真容,不過看眼前這遠山芙蓉一樣的人兒,三千鴉絲垂落在那嬌豔欲滴的麵龐上,那微微睜著的雙眸泛著細碎的淚光,像是懵懂的小鹿橫衝直撞到了人世間陷入困局,楚楚可憐,好不讓人憐惜。

  邁開大步就要上前,忽見一把寬刀橫亙身前,擋住了他的去向。

  劉阿大斜眼看向那手握寬刀的仇家身上。

  “又是你這個殺千刀的。”

  朱寨主:“人是我們的。”

  劉阿大:“誰搶到便是誰的。”

  論身材氣勢,武功招式,劉阿大儼然不是這人對手。然劉阿大心腸歹毒,慣會使奸計陰招。

  朱寨主將寬刀梗在他脖子之上,刀鋒淩厲,寒芒微閃:“有本事試試看。”

  劉阿大狹長的眸子如蛇信子一般微微眯起,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要論起輸贏,誰也說不準。

  他帶的人雖多,足足壓眼前這兩人一大頭,可這朱寨主砍起人來那可是不要命的,儼然跟個瘋子無甚差別。

  他不希望將這件事鬧大,畢竟引來官府的人更不好。

  忽然。

  圓圓出聲打破這一室的沉寂:“大哥,你先同他比試,我帶著公主去透口氣。”

  她推了推跟牽線木偶一樣的公主跟他解釋:“大哥,您看啊,這房間委實狹窄,你們又要比武難免需要我們來騰地方,這公主呢,我看她站都站不穩,我扶著也累,找個地方讓她靠著。”

  朱秀才眼中含刺,盯著她對璋憲公主毫無敬意的舉動,忙道:“她生病了,你別折騰她。”

  圓圓恍然,卻又一臉的明知故問。

  “人吃五穀雜糧當然會病啊,不過這又關你什麽事?”

  倒是劉阿大提了一嘴:“公主病了,那更得該好好將養,妹子,你力氣忒大,小心點,別將公主折騰出個好歹。”

  圓圓無奈,“好的,大哥。”語氣拖得幽幽長長,散漫的口氣應下,背著眼前這矜貴的小主離開。

  心底還真就納悶起來了,骨子裏到底不是真正的璋憲,可她怎麽到了什麽地方都這般吃香?

  朱寨主衝朱秀才使了一眼色。

  朱秀才當即跟了上去。

  劉阿大斜睨一眼,哼笑出聲:“朱寨主,你這什麽意思?”

  朱寨主:“不是說好誰搶到的歸誰,現在試未比,你派你的人看著公主,我不得讓我的人一塊盯著,你要是暗地裏將公主送走,我不就吃了這一悶虧。”

  ······

  那日的打鬥弗陵並不知道誰輸誰贏,更沒有那個閑情逸致去關注接下來的進展。

  此時的她早就與圓圓一人一騎,消失在綿延的山道上。

  “你說,他們打來打去又是為了什麽,還不是兩敗俱傷的局麵,要我說聰明一點的,幹脆就合作起來,抓了你到時候平分賞金難道不好嗎?”

  弗陵白了她一眼:“去,要是誰都像你這般想,我現在還能好好站著。”

  圓圓忍俊不禁:“也是。”

  那些人便是群傻的,隻看著眼前的利益,毫不懂得思考長遠。

  難怪會去當山賊,有這一身蠻力,還不如去參軍打戰,保家衛國多好。

  圓圓忽地看了她一眼:“對了,你那天又是怎麽說通那個蠢秀才,讓他幫你回去騙那兩個傻蛋你已經撒手人寰了?”

  圓圓揚了揚下頜,亮晶晶的眸子裏全是笑意:“他喜歡我啊。”

  圓圓嗤聲:“你能別自戀嗎?”

  弗陵瞥了她一眼,認真地說道:“當初我落水便是他救的我,他對我那是一見鍾情。”

  圓圓無語,看著她策馬的背影:“你可真是紅顏禍水。”

  弗陵一夾馬腹,望著不遠處的溫山軟水,想到日後無拘無束的生活不免心曠神怡,迎著拂麵的風笑了又笑:“也不是誰都能當這禍水紅顏。”

  ······

  璋憲公主身亡的消息傳遍大江南北,甚囂塵上,朝廷內外無不大為震驚。

  嫁妝嫁妝沒找到,人忽然被告知也死在了外頭,還是因為宋朝百姓為奪賞金將病重的公主給活生生熬死。

  元詔帝憤怒之下,貶謫了當日護送嫁隊伍的將軍。

  想起當初,因為桑齊還上呈過一封折子怒罵那送嫁將軍沒有盡忠職守,保護好公主,如今兩國聯姻這樣的機會便因此斷絕。

  元詔帝要泄火,自然就衝到當日失責的將軍身上。

  高句麗王子不肯接受這個消息,執拗地宣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然他滯留大宋太久太久了,以至於高句麗國王不得已傳召,要他歸去。

  尋找璋憲公主屍體一事,也隻能就此罷休。

  而此刻譚顯帶著的驍銳軍已然將老夫人給平平安安地護送到了西洲大營。

  路上沒什麽波折,隻是璋憲擅自離開一事到底是他心底一個坎。

  沿途收到傳信,聽說璋憲公主病逝,他第一時間不敢相信。

  那個鬼精靈一樣的丫頭定然又是使了什麽奸計。

  可再多番打聽後,被告知遺體已在送往京城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