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0章 你跟你的棋過去28
作者:
步步為吟 更新:2021-02-03 23:34 字數:4477
璋憲公主的聲音清脆,眼神淡然,可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覺得她一如往昔的不近人情。
高句麗王子心底驟然起了一瞬的失落。
都這麽些天了還是不能將人心暖化,也難怪她數十年的情分就轉眼就化作一片浮雲。
“當初是有人逼你和親嗎?”
弗陵將魚往竹簍子裏,搖頭:“沒有。”
高句麗王子道:“可你不開心,是不是還因為記掛著謝世子。”
弗陵忍不住抬眼看他,有些不耐煩。
可能便是因為聽到他提起謝玄道吧,心底忽然又開始了惡意滿滿。
“說與你聽也沒什麽不好,其實呢,嫁給誰我都不開心,如果不是為了某個原因,我也不會答應和親。”
高句麗王子臉色發白:“你,你有苦衷?”
弗陵抱怨似地望天長歎:“是啊,天大的苦衷,說起來,還得多虧我們敬愛的好皇帝。”
果不其然,之前便有風聲興起。
說元詔帝之所以選她來做這個和親對象,無非是她那未婚夫,是隋玉公主所愛。
高句麗王子心底一陣惶恐漾起,忙去抓她的手,緊緊地扣著,似乎覺得眼前這人太過飄忽不定,好像自己不及時將人握著她便會悄無聲息地離開,便徑直將人拉了過來困在胸前。
“你,就算不樂意現在也遲了,聖旨已下,普天之下都知道你是我們高句麗的王妃。”
弗陵莞爾一笑,掌心輕輕搭在那人胸前,五指漸漸扣攏:“不遲的,隻要我想......”
······
圓圓一路順風順水,毫無阻攔。
可越是這樣的風平浪靜,她越是擔心還滯留在身後的那人。
究竟能否平安甩開高句麗王子離開。
又或者,她自己提前離開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從始至終她就是真心要嫁到高句麗那個鬼地方去的。
思及此,圓圓感覺到自己愚蠢的小腦袋瓜又被那個狐狸精似的人給騙了。
該死。
那王八蛋還是想著要嫁人。
她不再猶豫調轉馬頭,想要折返回去那人好好問問。
可身後那些人一個一個盯著自己,虎視眈眈的,好像自己有任何一舉一動,就會群起而攻之。
“你們去往兗州城,我回去找找他。”
話音方落,身邊的護衛將自己團團圍住,不然通行。
圓圓錯愕盯著眾人:“你們什麽意思?”
四下一片喧囂,無人聲回應。
圓圓發了怒:“滾開,若不然別開我不客氣。”
見她已然拿出兵器抵禦身前,護衛唰地一聲,將身後的兵器拿出,無奈將人攔下。
“這是公主的命令。”
圓圓扯了一聲唇,道:“你們這是想要幹什麽?”
“老大,公主可是交待過了,如果你想跑回去找她的話,她讓我們一定要將你攬著。”
“她都交待你們什麽了?”
“公主說了,讓我們先安全將這些嫁妝送達目的地,以後這可全是咱們安家立戶的根本。”
圓圓勃然大怒:“她自己都沒過來。你們憑什麽相信她不是去嫁人了?”
“公主也說了,若是她途中發生意外,無法順利和我們回合,東西就我們分了算了。”
圓圓周身驟然一涼:“她倒是將你們的一切退路都想得好好。”
······
不到一日時間內,璋憲公主送嫁車隊遭遇山賊劫擼的事情已然傳遍了全京城上下。
不說嫁妝消失無蹤,便是那璋憲公主也因逃難,不慎落水,生死未卜。
高句麗王子被救上岸後,下令全軍搜救璋憲公主,找不到人誓死不回,有情有義更堪稱舉世之範。
而此時的京城也是一片喧囂。
和親公主此處帶過去的嫁妝豐厚,就這樣被山賊捋了去了,換誰誰能高興的起來。
朝臣更是叫囂著定要朝廷出兵,殲滅那山賊,挽回朝廷顏麵。
南安郡王府。
自從宣布璋憲被封為公主和親高句麗,南安郡王就被家裏人給關了起來。
每日三餐都加了蒙汗藥,以防那小兔崽子一用力氣就想逞勇。
好在那兔崽子腦子不好使,等到出降那天才發現自己沒有力氣是吃了加了料的飯菜。
就算追過去已經為時已晚,就算他不吃不喝,連日以來的用藥也讓他手腳使不上力。
家中幾位姐姐也不忍心真看他挨餓受凍,隻好將人放出來,恢複飲食,嚴加看管。
隻是隔絕了他和外界的所有信息,直到他意外得知璋憲遇險的消息,再也坐不住的人開始硬闖。
大小姐早早地便聽到動靜,命人抬著椅子擋在家門口。
瞧見那橫衝直撞的家夥過來,府中侍衛攔也攔不住,更是不敢對這小祖宗下狠手,一時間頭疼不已。
就是讓他吃得太飽了,才會讓他還有力氣繼續折騰人。
隻是這人如今也識得討巧,不跟你正麵肝,而是走著迂回路線。
這不,一見到親姐姐坐在太師椅上擋著後麵的府門,便舔著臉上來。
“姐。”
這殷勤的態度令人肉麻,大小姐頗覺頭疼。
“當初不知道是誰跟我說要跟我斷絕姐弟關係。”
南安郡王扭頭望天,支支吾吾道:“誰讓你們在我的飯菜裏下蒙汗藥的。”
“這不是......”
話音未落便已然被打斷。
“這不是為了我好,這要是有人心懷不軌在裏麵下毒,我死了你們都沒處喊冤去。”
大小姐也知道這件事是自己理虧,可當時不是沒有辦法嘛,幾個姐妹商量之下,隻能用這種不是辦法的辦法。
“這不是沒事嗎?”
“事後說風涼話。”見她對自己尚且存有一絲虧欠,南安郡王卻是故意擺起了譜。
“其實要我原諒你們的所做所為也不是很困難,不要再束縛住我的行動便好了。”
說得那是義正言辭。
大小姐微微一笑,卻不言語,他尾巴一揚,自己這個當姐姐的就知道要拉什麽屎。
南安郡王抬手抵了抵唇角:“那我出門走走。”
彎了彎腰就打算從她身後的大門離開。
還沒碰到門栓呢便聽到她喚了聲。
“遲遲啊,你想去幹什麽?”
南安郡王一世英名,怕是就要在這一聲“遲遲”中灰飛煙滅。
說過不要喚他“遲遲”,可這些姐姐們,仗著年紀在他自身,全然將自己當成小姑娘對待。
他惱紅了臉:“我,我出門逛逛。”
大小姐難得得收起了笑容:“給我滾回去。”
“大姐。”
大小姐清清冷冷地回:“你叫我爹都沒用。”
南安郡王咬了咬舌,頭皮發麻地轉過身去。
想說好好說勸她們放自己出去,要不然就跪下去求,無論如何都得讓他做點什麽,不能再在府中等待了。
可他知道,如若自己提起璋憲一分半句,都會被她們無情得打斷。
就像天上的牛郎織女,不總得有那麽一個礙事的王母存在。
他的愛情注定要遭受千難萬險,最大的難關莫過於家人的阻攔。
是以,並不敢將真實情況提及,隻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可我沒打算去找璋憲,這不是好些天沒跟我那群兄弟們一起混了,有些想他們。”
大小姐挽了下唇,學著他的口吻道:“你沒打算去找璋憲。”
“這話說得可真好聽。”
“不說璋憲是在哪裏墜河的,就算是你去找,那麽多天了人都不知道飄到哪裏去,陛下發動了軍隊去找都沒能找到屍骨,你又能做什麽?”
南安郡王臉色發白。
墜河多日,能不能找到都是天方夜譚,再說了,人找到後,是生是死,都是一樁懸念。
南安郡王握了握玄衣袖口的金邊,啞聲道:“我不能什麽都不做。”
大小姐看了看他臉上隱忍的怒容:“那你覺得你能做什麽?”
“怎麽會無緣無故墜河,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麽緣故。”他不能坐視不管,他不能再在府中等消息,要不然他會瘋的。
“就算是有什麽緣故都抵不得如今先將人找到再說。”
南安郡王抬手抵在門上,眼神冷厲:“那我就去找人,無論如何,你擋不住我。”
大小姐難得被他臉上的決心所“璋憲到底給你吃了什麽**藥,惹得你這般掛心於她,這要不是狐狸精轉世......”
南安郡王眸光微紅,冷聲道:“不許你這樣說她。”
“就算你是我長姐,也不許你這般汙蔑她。”
“你......”
大小姐莫名被嗆了一句,怔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忽然陌生的弟弟,從未見過他此時此刻這般模樣,陰狠,冷戾,像是從地獄裏來的惡鬼。
“你也瘋了,你們一個一個的,沾上璋憲就沒有半點理智。”
她說的是也。
另外一個沒有半點理智的人,除了那位,又剩下誰。
自從京中流傳謝世子拒絕元詔帝的賜婚,毫不憐惜隋玉公主女孩子薄弱的臉麵,盛怒之下的天子便將那人去了勢,毀了容。
簪纓世家,門第顯貴,一族的希望。
就這樣成了宮中最最低賤的宦官,麵容盡毀,去伺候他寧死也不願娶的隋玉公主。
甚至都不顧念一下其父還在為了大宋鎮守國土。
謝家世子好歹也是謝家這一支唯一的血脈承襲。
私下裏都說帝王心狠手辣,卻又有多少文臣武將敢為謝家言一聲不公。
私下裏又有說是謝家家主擁兵自重,功高震主,帝王有此舉止,怕是早已有此打擊警告謝家的打算。
可這件事事發後,宮中唯一一個為謝玄道不公的怕是隻有隋玉公主。
隋玉公主日日在殿中以淚洗臉。
即便知道那人被父皇發號施令到自己宮邸中來伺候,始終不敢去見。
是愧疚,不安,日日夜夜折磨著她,令她無言以對再對心上人。
“是我對不起他。”
她對自己的母後這樣說道。
“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讓父皇逼著他娶我了。”
高皇後到底於心不忍自己的女兒為了謝玄道這件事已然幾天幾夜睡不好覺,飯也吃不上幾口,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
隋玉公主也希望這件事真的跟自己無關,可當初若不是自己故意在父皇麵前提及,清白已失。
父皇也不會因為他不想發責任而遷怒於他。
如今這種局麵,也有她自己一半的錯。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嫁給謝玄道作為補償,一輩子對他好,不離不棄。
可這個想法一有就被母後狠狠地打沒了。
一巴掌落在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
母後罵她,蠢貨。
一朝公主,金枝玉葉,要什麽沒什麽,心心念念著一個已經被去了勢的宦官,她不要臉,宋朝國母還要這個臉麵。
而自從那日一巴掌過後,高皇後已然打算好了,將自己母族的一個尚且還入得了眼的青年學子欽點為駙馬,擇吉日便讓公主嫁過去,免得她早有這種荒唐行為。
隋玉公主自此心如土灰。
······
隋玉公主擇婿當日,高皇後辦了一場賞花宴。
雖說心中再有駙馬的打算,但到底是該讓自己的女兒見一見人,是以皇後才在後宮中辦了一場賞花宴。
此時離著璋憲公主失蹤一事過去不到半月。
元詔帝並未出席,他很忙,腳不沾地。
前朝最近有傳言傳出,劫持璋憲公主的那夥山賊已在?州邊境出沒。
高皇後雖然覺得丈夫在女兒婚事上頻繁缺席很惱火,畢竟之前他可是為了璋憲那個小賤人的婚事忙前忙後,這樣一對比下來,在自己親生女兒的婚事上卻不露臉,不出麵,更不曾過問過人選有誰,很難不讓人感到幾分失落。
可國事繁重,她也無可奈何。
此時此刻前朝的元詔帝正決定人選,派兵點將,勢必要讓那夥山賊為此事付出代價。
想來離著璋憲公主是死是活的消息,也不日會被宣布。
思及此,高皇後不禁想到了那人。
從被去了勢,做了最最下等的奴才後,被要求必須留在隋玉身邊伺候後,那人麵上便一直掛著一副鐵甲麵具,遮擋住臉上殘敗不堪的麵容,長時間站在殿中一角,不聲不吭,也是怕他的容貌嚇到顯貴。
那人,應該也是最為關心那小賤人的下落的。
也不知道,被那小賤人拖累成如今這個局麵,他是否心中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