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1章 守寡的表小姐97
作者:步步為吟      更新:2021-01-01 00:42      字數:4648
  且不說弗陵的威脅究竟能取到多少作用,但聽到太子尚且活著的消息,周皇後幾乎掩不住臉上的喜色。

  她攥緊了那份書信,認真且細致地將那信函看了又看,確認是李琮的字跡無疑,才總算放下心來。

  多日緊繃著的弦總算得到了鬆緩。

  隻有人還活著就一定能有機會。

  之前她神智渙散總以為太子身故,自己唯一的依仗沒了,又何需提得起精神來?

  皇帝早就好恨不得殺了他為他心尖上的女子報仇雪恨。

  若不是顧忌到自己身後的家世,怕是早在當年就隨著那個低賤的狐媚子殉葬去了。

  他恨不得殺死自己,又不甘心她輕輕鬆鬆地離開。

  他不讓她這麽便宜地死去,他偏要看她受盡一切屈辱折磨。

  讓世人知道,她坐在全天底下女人無不羨慕的母儀天下的位置,私底下卻是難逃丈夫的冷言冷語,嘲諷謾罵。

  若隻是這些倒沒什麽,隻不過關起門來的那些拳打腳踢,幾乎是要讓她顏麵盡喪,尊嚴全無。

  這些事她從不敢告訴任何人。

  一來關乎皇後尊嚴。

  二來他若是知道她敢當聲張半分,事後加諸在自己身上的鞭打隻會更重。

  時隔多年,原以為這些年他能夠漸漸忘掉那個女人。

  可誰也不曾想到,他竟追求起了修仙問道的大業。

  難不成當初那個女人死去時頭天邊紅光大盛,彩霞萬丈,他就真當那個女人是升仙了?

  都這麽多年了,還是舍不得,還是要追隨那人嗎?

  那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算什麽?

  他的江山大業又算什麽?

  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敢問過,但心底已然有了答案。

  周皇後但覺可笑。

  且不說修仙問道這樣的事神乎其神,他骨子裏殘暴不仁的本性還想著要修仙?

  也太侮辱神仙了。

  那日宮宴,得知他早有計劃,她心底還是有些悲哀落寞。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未曾想自己的結局竟是要渡他成仙之路上的一個棋。

  若非自己早有準備,恐怕今時今日的結果就非如此。

  然事實難料。

  即便如何太子尚存,可她並未能就此徹底放下心來。

  臨江王妃南姝的態度前後各異,行為乖張。

  一口一聲皇後、皇後地喊,卻聽不到半點尊重。

  她並不認為,那一瞬間她的弓弩不是射不中她,而是不能在這種時候射向她。

  那時的不甘,悲憤,她甚至以為是來奪命的惡鬼。

  她甚至以為她已然知道李恪的死與自己逃不開的幹係。

  然而,卻忽然放了自己。

  她相信不了她那時候是真心放開自己的。

  而更讓自己懷疑的是,那老宮女緣何會將她當做故人?

  當時她走前,看似溫聲軟語,實則不過是在警告自己,若那宮女她照顧不好,她會將責任歸罪到她身上?

  周皇後當時隻是被她嚇出了一陣冷汗,可事後想想,自己真是一朝勢落,愚蠢至極,竟然連她的話也能信。

  話雖這樣說,可她到底也不敢懈怠。

  那個老宮女於她而言定然十分重要。

  就好比那天晚上她離開不久,老宮女原本躺在榻上昏睡不起。

  她當時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尋思著南姝的事情。

  可不知道為什麽,連睡過去了都不清楚,渾渾噩噩之間,卻聽到一個沙啞的男聲。

  冷宮之中怎麽可能會有男人進來?

  何況這個男人竟還是同老宮女說話的男人。

  周皇後幾乎難掩心中詫異。

  她不敢將自己的情緒外露出來,緊閉著眼,屏住呼吸,繃著精神,仔細去聽他們的對話。

  “小姐好像沒有認出奴來。”

  “那不是她。”

  “分明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怎麽不是?”

  “婆婆且養好身體,以後當麵問她原因便是。”

  “奴這幅身體殘破至此,時日有限,又何嚐能撐到日後?奴隻想問一句,昨夜奴所見那人,是小姐的孩子?”

  “她今日能找到這裏來,對您已起了疑心,想必不解開這個疑惑定有不甘。婆婆還需養好身體,替我照顧好她。”

  周皇後臉色惶惶而變。

  她便知道,臨江王妃南姝的身份定然古怪。

  能讓這冷宮中瀕死的老宮女認主的,難道之前她母親是後宮中的誰?

  可宮中嬪妃若是誰誕育皇子公主,絕對都是有玉牒記載的,不至於是皇室骨血流落在外。

  按理說,那個聲音分明很熟悉,為何,為何卻忽然像不起來是誰?

  周皇後氣急,雖說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對外宣稱是養病。

  但事實也確實如此,她的確是病了。

  那日的宮宴說到底是為自己準備的。

  她早知道皇帝的冷情,卻不料那一日來得如此之快。

  她提前設局,妄圖逆天改命。

  她是改了命,但落在身上的劍傷卻足足讓她修養了皇帝沒能如願,卻誤傷了他心中人的孩子。

  即便他麵上冷厲,從不表現出對那個孩子的喜愛,可自那夜起,精神明顯一蹶不振。

  他從不會認定自己的行為是錯的,即便所有人指摘落在他頭上,早已練就了無動於衷。

  但是卻會將所有的怒氣撒到自己身上,就像每一回聽到那個孩子又在掖幽庭裏受人欺辱,過得不好,最終挨下那懲罰的終會是她。

  她對那個孩子,從最初的同情到滿腔的憤恨,也不過一夜之間。

  那日,李恪死後,她幾乎是難以控製臉上的欣喜若狂。

  他死了,皇帝定然傷心難過,他近年來身體已逐漸衰微,妄圖食過那所謂的丹藥延年益壽。

  可自己撬開了太醫院太醫的嘴後,才得知,那些丹藥隻不過暫時供給精神,但並不能治本,延年益壽的功效隻是誇大,丹毒的身體更會蠶食人體健康,如今的皇帝看似麵色紅潤的臉孔,背地裏早已是強弩之末。

  可皇帝竟是熬過來了。

  她都說不清楚,摘星閣的那個妖道到底在做什麽?

  之前分明是自己故意安排在皇帝,想利用他給皇帝的進食的丹藥裏暗中下了毒,毒素入骨,皇帝大行指日可待。

  到那時太子終將位極人臣,而她終究能夠擺脫那些侮辱,端坐在那太後寶座。

  事與願違,摘星閣日益勢大,如今反倒成了傷害自己的一根刺。

  此後,她每日都在惶恐不安中等待。

  皇帝回過味來,定然知道那日李恪的死因另有也蹊蹺。

  可那個瘋子,竟還是滿心滿眼求仙問道,聽說了尋一個絕佳的好日子殺死她,若不然他的登仙大道就會受阻,不得已才將她暫時養了起來。

  若不是今日遇見南姝,若不是她告知自己太子尚且還活著,她怕是早已挨不住這巨大的身份落差,而在這裏懸一根白綾,了斷殘生。

  可如今,她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不甘不憤地死去。

  她怎麽可能如他所願。

  她可是還要看著自己的兒子位極人臣,再將自己過去所受的屈辱,回敬那個可親可敬的丈夫。

  想起那個名義上的那個丈夫,不由控製地又想到了南姝。

  南姝的年紀不過十六。

  十六年前,十六年前的後宮中到底有哪些女人能進到皇帝身邊。

  那個女人已經死去多年。

  自那之後他不是都近乎潔身自好,隻為了求仙問道,遠離紅塵。

  又怎再會沾染上不明不白的女子?

  今天那個老宮女和那個男人所說的話也實在讓她心下惴惴不安。

  ······

  惴惴不安的何至周皇後一人,當天晚上她發現自己手串掉了,折返回去找時,不曾想竟是掉落在自己遇到老宮女的地方。

  她將失而複得的手串撿起後,聽到一陣詭異的輕功,然抬頭看上去時,未曾發覺什麽。

  原本擔心那是皇帝派來的刺客要殺周皇後的,擔心計劃被破壞,不得已留在原處,準備等那刺客行凶時讓李恪出手。

  可不曾想的是,便聽到那些話。

  老宮女和那個男人說的話無疑讓她心下不安。

  她口中的那個小姐到底是誰?

  難不成是她生母?

  這個想法一出,弗陵心底難掩的古怪。

  她並不糾結與是否要找出自己的身世,也並不在意自己的生身父母是否還在世。

  隻不過,若是離著這麽近這麽近。

  他們甚至還在背後緊緊地盯著她,這個念頭讓她心底發慌。

  她甚至在那個男人飛簷走壁離開後,想過追過去看看他到底是誰。

  然李恪卻在身邊吹冷風。

  “追不上的。”

  明知道什麽都做不了,身邊還有人不斷地給你說這些令人垂頭喪氣的話。

  大抵是自己真的脾氣太好,才將他縱得如今這般無法無天。

  弗陵腳步未停,甚至不在意在宮城內鬧出什麽動靜。

  她知道李恪會善後。

  她放心地將後背交給他去處置。

  隻一味地追著那人離去。

  可那人腳步生風,根本不是她軟腳蝦能應付得了的。

  早知道今晚就該講淳於楹給帶出來。

  弗陵腳上被不知道什麽橫生出來的東西擋住,身子驟然往前跌去,渾身筋骨酸軟。

  她氣狠得咬牙,朝李恪道:“你將那人弄暈。”

  李恪猝然一歎。

  “歎什麽氣?”

  她都快被氣死了,他還給自己吹冷風。

  李恪道:“可能是被你說中了,真的有反噬。”

  弗陵一頓,細聽他聲音的確有些不對勁,多了幾分孱弱的病態:“那你現在怎麽樣?”

  她差點忘記,自己這陣子總讓他勞心勞力,做這些,又做那些,以為他不是個活生生的人就有無限的精力。

  可這個世間,亡魂存於人世,本就會遭受天道反噬的。

  她怎麽能為了一己私利給忘了?

  李恪瞧見她臉色微白,眼下充斥著滿滿當當全是對自己的關心,心情梢愉,道:“還好,勉強能夠支撐著回到壽康宮。”

  回去?就這樣什麽都沒搞清楚?

  可弗陵抬頭看過去時,哪裏還能看到什麽影子,滿天滿地全是黑黢黢的一團墨色,看不見絲毫色彩。

  弗陵想撒氣,想到李恪可能已經被反噬了,氣又消了大半。

  “算了,回去。”

  跟一個死人置什麽氣?

  除非是能將他氣得從棺材板裏跳出來陪她勾心鬥角,要不然說啥都沒用。

  李恪問:“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弗陵心底暗忖著自己方才的想法,回答得便有些敷衍了:“可有可無。”

  李恪道:“也是,誰人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我......”

  弗陵剛一動了動口,欲言又止的。

  李恪說:“這並沒有不對。”

  弗陵隻覺得他很聒噪,他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秉持著事出反常即為有的想法,她心底思忖著李恪的行為。

  李恪道:“而他也知道你在這裏,卻明顯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認你,或許是他的身份不容許現在認你。”

  弗陵道:“那你覺得他想做什麽?”

  “我不覺得他會害你。”

  “可我怕他妨礙我們的計劃。”

  “看他樣子,不像是我們的敵人。”

  “如果是朋友的話就該坐下來結盟。”

  “或許人家已然強大到不需要一個聯盟,看不上我們這些小打小鬧。”

  他信誓旦旦的語氣,仿佛將那人的身份、性情、來曆、目的什麽的,都抓得一清二楚。

  可弗陵心底卻在想,李恪今晚不把她氣死是不打算閉嘴了。

  弗陵正要懷疑李恪今晚的行為是不是有些反常了,忽聽他道。

  “好比現在,他就跟在身後的不遠處,護著你回去。”

  弗陵想轉過身去看,不知為何又死死忍住了,硬撐著沒轉過身,隻是咬著牙對李恪道:“你倒是啥都門兒清。”

  ······

  十五那日本是弗陵出宮的日子。

  那天皇室依舊舉行一場宴席,似乎皇家人都特別愛將一大堆心思各異的人聚在一起。

  弗陵發現東宮的人依舊沒來。

  上一會除夕宮宴,太子妃的借口是生病了,高鶯鶯的借口便更幹脆,要照顧病人無法前來。

  也是好笑,一個身懷六甲的人反過來要去照顧一個精神狀態混亂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東宮沒人了。

  今天的借口也是古怪。

  高鶯鶯為照顧太子妃發了高熱,如今還在臥榻休養。

  太子妃倒是抱著愧疚之色,跪在皇帝,太皇太後麵前,肩膀一顫一顫地說著自己不該讓妹妹照顧自己,若不然也不至於引發起了高熱。

  那弱柳扶風,楚楚可憐的嬌態,一改前日對自己瘋瘋怔怔的樣子,還真讓人覺出了幾分可憐。

  弗陵都快懷疑,當日她魔怔的樣子,是不是故意裝出來糊她的。

  若真如此,緣何會將虎符那麽重要的東西交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