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4章 守寡的表小姐60
作者:步步為吟      更新:2021-01-01 00:41      字數:5085
  這一夜依舊睡不安寢。

  盡管昨晚弗陵還將雞給跑進屋子裏,繩拴在床腳邊。

  床上簾帳四角都係著驅邪的紅繩。

  原本指望能夠出於某種神秘力量的指引,讓其逼著李恪現身。

  熬不過三更天,自己便昏昏沉沉地會周公去了。

  夜裏還夢見李恪,他因為自己欺騙王府眾人謀來這個正妃之位,氣急敗壞得上來就掐自己,折磨她。

  更甚至還要欺負她,要跟她做實這個夫妻之名,因為氣不過自己在嬤嬤麵前愚弄他。

  弗陵深陷在夢中,爬不出來。

  李恪側身躺在床外側,見她臉色蒼白,黛眉緊蹙,好像做什麽不好的噩夢。

  他有些擔心,手背貼著她的臉側,微涼的肌膚刺得他全身繃緊。

  他一時怔住,鬆開手,為自己的發現茫然許久。

  怎麽會?

  冰肌玉骨,白玉無瑕,美好的容顏便側躺在自己身邊。

  他是自己的妻子,即便碰一碰,也無不對。

  妻子。

  說起來他心底一直沒有這樣的一個概念。

  在這之前自己一直不曾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即便在軍營裏總能聽到長輩不時問起自己的人生大事,他也無甚感覺。

  老兵又常提起一旦成家立業,離開家要是久了,就會不自覺地想起女人和孩子,然那時的自己也沒有多大的感觸,即便和她那時候已經定了婚。

  他並沒有對她不滿。

  隻是這段賜婚,更多的是設計她在先。

  可在這之後,自己對妻子所有的印象,好像都是以她為依據。

  除了不喜歡自己之外,挑不出別的錯處。

  指尖沿著臉頰線條落下,輕擦而過,冰冷的手心摩挲著她的脖頸,頸側可以見明顯青筋,那裏是人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此刻被他一手握住。

  “李恪,你不得好死。”

  李恪眨了眨眼,突然聽到她睡夢中來了這麽一句,以為是自己的行為暴露在她眼底,頓時心慌氣短地鬆開了手。

  “抱歉......”

  然並沒有。

  自己的猜測不曾發生。

  她沒有看得見自己,依然闔著眼,額上布滿細汗,呼吸緊促,胸膛起伏,雪白的褻衣隨著起伏的胸口,微微敞開。

  隻是在做夢,做一場噩夢,而噩夢中作惡的人便是自己。

  她就連睡覺都一直罵著自己,一聲狠過一聲。

  李恪嘴角氣得抽了抽,翻了個身,麵對著外側躺著。

  有必要因為自己不小心嚇過她一次就如此怨恨自己?

  他又不是故意的。

  再說,當時的情況,他能什麽都不做?

  ······

  經過一整夜的思想鬥爭再加上孟汀像個打不死的蒼蠅一樣跟在耳邊嘮嘮叨叨,淳於楹心不甘情不願地將牌位給她拿出來親自送過去。

  雖說自己同意暫時還給她,但心底還是有另外一番計較。

  “你不是要牌位嗎?可以,我可以給你,但我們必須做個交易。”

  弗陵語氣冷漠:“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怎麽稀罕了。”

  淳於楹不接地挑了挑眉問:“你什麽意思?”

  其實從進來她屋就發現她情緒不太多,可也隻當她是還在因昨天沒爭過牌位在生氣、

  弗陵笑微微道:“別在我麵前提李恪。”

  她就算再將聲音放得輕和柔緩,依舊改變不了語氣的冷漠。

  淳於楹一陣莫名,道:“你有毛病吧?”

  “昨天說要回這牌位的也是你,我今天好心給你送回來,你又不要。”

  “還有什麽叫別在你麵前提起李恪?你把話給我說清楚,王爺到底哪裏招你惹你了?”

  弗陵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晚竟夢見那麽荒唐的事情,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可還不待弗陵質問她這裏是哪來的底氣敢這般質問自己,孟汀便已然疾步上前過來捂住淳於楹的嘴,順道將人雙手束住往後拖去。

  “淳於楹,在王妃麵前不得放肆。”

  “你給我放手。”

  淳於楹真的是被氣壞了,捋起袖口道:“我今天就要教訓教訓這個野丫頭,我要讓她知道什麽叫得了便宜還沒乖。”

  她辛辛苦苦想要讓李恪隻屬於她一個人,可這件事簡直難如登天。

  偏偏眼前某個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霸占李恪身邊的位置,卻一點都不懂得珍惜。

  淳於楹沒幾下就從他手中掙脫開來,還順道將孟汀給撂在地上。

  還沒等弗陵被她這突然精進的武力值中回過神來,對方已然大步走往弗陵麵前,氣勢騰騰的樣子活脫脫似要將她給生吞活剝了。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繃著身子在這靠背椅子上坐著。

  “你聽聽她說的這是什麽?”

  淳於楹應是氣急,更多的是為李恪感到不公和同情。

  “別在她麵前提起李恪,要不是因為你是李恪王妃,你以為我願意今天過來給你送這東西。”

  弗陵哂道:“你這個人好不野蠻,再怎麽說,李恪是我丈夫,你巧取豪奪,把他的東西占為己有,我之前念在你剛得知他的死訊,悲從中來,是以對你一忍再忍,並不代表我真的能容你為所欲為。再說,我對李恪如何那都是我與他夫妻間的事,與你何幹?”

  淳於楹道:“之前都能忍著,為什麽就不繼續多忍一下?”

  弗陵嘴角抽了抽,道:“你還真是......老虎不發威,你當我病貓,要不是昨天我跟你借,你不肯,或許我還就能多忍你一下,現在我就是不要了,白送我都不要。”

  “我可不敢當你病貓,你現在身上仗著自己王妃的身份多威風啊?這府上誰也越不過你去”

  淳於楹硬是將牌位給她懷中塞過去,死死地盯著她。

  “今天你這東西要也得要,不要也得給我受著,要是被我看到你再有侮辱王爺一句,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下去陪他。”

  弗陵嘴角抽了兩下。

  見過蠻橫無理的,沒見過這般橫的。

  她可是正室,是正室,就算他們曾經一起出生入死又怎樣?

  好像,自己和李恪相處的經曆可是一張白紙,在這一點上就輸得一塌塗地。

  見她啞口無言,總算是犯了怵。

  淳於楹心底總算是愉悅了許多。

  “你不就是暫時要用一下,你拿去用,用完後還給我。”

  “我也不計較你說過什麽。”

  淳於楹就在這裏站著等她,看她昨日那麽迫不及待地要這東西,隻當她這是無中生要,想要找事。

  弗陵氣得眉頭一跳,看著這手上燙手的東西,又惱又恨,將東西塞回還她。

  “我現在就是不要了,李恪給你,我不要他了,你既然那麽寶貝他,那就該緊緊地捂著,不給任何人才對。”

  淳於楹惱上心頭:“那你寫和離書。”

  ······

  孟汀頗為無語地看著不遠處那兩女爭一夫的一幕的場麵,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

  照理說,王妃應該很成熟才是,怎麽也陪著淳於楹一塊幼稚了起來?

  “你說這兩個人吵架,有必要嗎?”

  “為什麽沒必要?”

  小易貓著腦袋往那處瞧了又瞧,極為嚴肅認真地說:“你那兄弟是想搶我家小姐的丈夫。”

  “可王妃好像也沒多在意我家王爺。”孟汀也不是很想拆穿這個現實,但事實就擺在了那。

  小易一時語噎:“可王爺就是我家小姐丈夫這一點永遠都不能變,所以她不能搶就是不能搶,我家小姐都為了王爺從一而終,你家王爺為什麽就不能獨屬於一人所有?”

  孟汀摸了摸下頜,就自家王爺那認死理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

  ······

  弗陵驟然一頓,瞬間冷靜下來。

  “和離書。”

  肩頭被一隻手抵著,她已然逼進眼前。

  “不喜歡就不要互相糾纏了,為了你好,也是為了他好。”

  “我會給你準備一筆錢,讓你遠走高飛。”

  弗陵笑盈盈道:“我們可是聖上賜的婚,金口玉言。”

  淳於楹眼神微變:“你看你就是死也要賴著他。”

  弗陵懶洋洋地道:“到底是誰先賴上誰啊?這賜婚到底是誰最先提出的?”

  淳於楹臉色一頓,踟躕地張了張口,卻不見她說話,垂在兩側的手攥緊成拳。

  ······

  孟汀見狀不對,欲過來勸架,被弗陵瞪了一眼,便不敢上來。

  “你下去,這件事是我跟她之間的矛盾,你別插手。”

  小易急忙過來將這試圖勸架的人給擋了回去。

  “小孟將軍,你還是走吧。”

  孟汀緊張地看著眼前這局麵,愣道:“你不怕你家小姐吃虧?”淳於楹那殺氣外露,說不定是真的有可能動手。

  小易隻擔心這家夥從旁動手腳,瞟了他一白眼道:“我家小姐是不會吃虧的,可你要是在現場,保不齊你要幫你那兄弟。”

  是以她必須毫不猶豫又堅決地將人拽走。

  ······

  淳於楹將牌位收起,妥善地放在一側匣中。

  “不要白不要,以後休想再跟我提這東西的歸屬。”

  弗陵看她這小心翼翼的動作,心底到底有一絲不忍。

  可想起昨晚那噩夢,心底就恨得咬牙,一開始那閃爍過的不忍也都逐漸被恨意趕超過去。

  “你同意將這東西給我,不也是為了跟我提條件嗎?”

  太陽有些曬,弗陵揚著眉頭,微眯著眼。

  “怎麽?是什麽條件?你先別說,讓我自己猜猜,鐵定是讓我幫李恪報仇吧?”

  “說來也奇怪,你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認為我能夠做到這種事。”

  淳於楹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太子妃將虎符給了你,你手上有兵權。”

  她回過神,漆黑的眸子緊盯著她:“那天晚上你和她談的事,我都聽到了。”

  弗陵但覺好笑,並不覺得這件事被她給聽到了就意味著威脅,道:“沒有皇帝的旨令,那玩意能被我所用?”

  淳於楹說:“你怕是不知道,那些兵是王爺曾經的下屬,王爺死後他們就被重組到羽林衛中去,曾經的戰友也被四分五裂,孰不住這才是炸藥桶。

  你永遠都無法想象他們對王爺是如何忠心耿耿,如果被他們知道王爺是死在當今聖上之手,知道王爺是因為想護著他們才赴死,你覺得他們會如何?”

  憤怒、生氣、恨意,層層裹挾,誰能預料到底會發生什麽。

  “隻要好好利用......”

  弗陵挑了挑眉,意識到她眼底陰鷙發紅的一片,當即道:“打住。”

  她這遇到的都是寫什麽人,一個一個,怕是為了複仇,眼底就再也裝不下什麽了。

  ·····

  “小姐,她人走了?”

  “嗯。”

  小易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走了,瘋瘋癲癲的一個人。”

  “她沒瘋。”

  弗陵道:“她就隻是想報仇,拚盡全力,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無所謂。”

  小易這才發現她原本正抱著膝蹲在地上,眼神幽幽,古井無波,遂也提裙蹲了下來。

  “那咱怎麽辦?”

  “要不,咱收拾包袱走人吧,不跟這群隨時隨地準備造反的人在一起。”

  弗陵搖搖頭:“走去哪?你家小姐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這裏好吃好喝的,總好過出去外頭流浪。”

  李恪一頓,側過頭來看她,嘴角輕扯。

  “你倒是想得明白。”

  小易心底也愁,道:“那他們日後要是真造反.......”

  弗陵眼神幽幽地望著她:“這不是遲早的事。”

  小易道:“那咱們勸勸他們。”

  “勸?”弗陵笑:“這是大勢所趨。”

  皇帝沉迷修道,不問朝政,本來作為攝政的太子如今卻病重,朝政又歸於幾個大臣手中。

  而朝廷黨派之前爭奪激烈,所謂的早朝議事不過是互相踢皮球,世家大族隻想保住自己的利益,百姓早已民不聊生。

  別看李恪才將西涼的進犯給打回去,可自從李恪班師回朝後,朝廷主張休養生息,可那場戰役太過慘重,經濟便一直未見複蘇。

  “咱們現在不單不能勸,還得選擇站隊。”

  “那咱們這是要站誰?”

  弗陵哼了一聲,道:“我要是不想站李恪怎麽辦?”

  小易一臉震驚,還沒從這句話中消耗出來辯友聽她說道:“我要爬牆。”

  小易後脖子一冷,急急忙忙上前捂著她的嘴:“您要什麽不好,為什麽要想不通去,去......”

  弗陵一臉認真,眼神卻是空洞:“我說真的。”

  “李恪死了,他也做不了什麽,我也不想一個死人能讓那麽多人為之前撲後繼赴死。淳於楹想得到底太簡單,現在是太子還活著,應該找到他。”

  她近乎低聲地喃喃自語著,聲音低不可聞。

  “對了,是太子。李恪可以是導火索,但真正能引領的卻是那皇室正統,這才是太子妃將東西給我的原因。”

  弗陵似是打定了主意一般:“對,找到人,找到人也能知道李恪在那個晚上究竟是因為什麽事。”

  小易後脖頸一陣涼過一陣,周遭忽然就起了風,涼颼颼的。

  “您說的都是什麽啊?”

  “您從今天早上起來精神狀態就不怎麽好,是昨晚沒睡好嗎?”

  弗陵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小易道:“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給您看看。”

  弗陵擺擺手:“無礙。”

  小易說:“那您至少吃點東西。”

  早上沒吃幾口,那淳於楹就來找麻煩,誰知道她那麽會折騰,硬是纏著自家小姐說事,午飯時間都過了。

  弗陵怏怏不樂,撇開頭:“不吃了,我想去,找個大師問問,要不然晚上還是睡不好覺。”

  小易看她眼瞼下難掩的青色:“小姐,您是不是又見到什麽不好的東西了?”

  “見到倒是沒見到,隻不過......”

  弗陵近乎咬牙:“隻不過那個惡鬼糾纏不休,在夢中。”

  她轉身,往院外過去,煙羅裳從眼前掠過一片淡青色的光影。

  李恪被指責得一陣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