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到日升中天，冬天的陽光總是來得很晚才斜映進房間裏。

  “什麽時辰了？”

  小易掀簾去看她，微蹙眉頭。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現在都可以吃中午飯了，您覺得您還合適一直在床上癱著嗎？”

  弗陵翻了翻身，將背麵對她，喃喃著又將眼睛給閉上去。

  她其實已經想來了，介意在清醒和懵然間徘徊，又不肯離開這個溫暖的被窩，便多賴一點。

  反正自己也不用去給婆母晨昏定省，弗陵但凡想想便樂不可支。

  可小易卻不讚同這行為了，見太陽都已經曬屁股了，她還沉迷於芙蓉帳暖之中，隻默默地哀歎了一聲。

  “每天睡這般晚，嬤嬤都擔心您身體是不是有恙。”

  弗陵忽然睜開一隻眼睛看向她：“怎麽？嬤嬤問起我來了？”

  腦子裏一瞬間就清醒過來了。

  雖說沒有婆母，但嬤嬤也算是看著王爺長大的，還是王爺乳母，應該也算是半個婆婆吧。

  可自己這要總是這個樣子，她會不會很生氣？

  小易半俯下身來說道：“早上過來一次，但見您還睡著，就讓我不要叫醒你，但她也沒說是有什麽事。”

  弗陵心底忖了忖，翻身而起，麵色嚴肅道：“以後，嬤嬤找我，不管有沒有什麽正事，直接將我喊醒。”

  小易被她這一副緊張萬分的樣子給怔住了，可到底是有些高興。

  手裏卷著被她踢開到床腳下的被褥折疊好，一邊對她笑說：“您在這個家裏總算有怵的人了。”

  弗陵打著哈欠，緩緩抻著腰下了床榻。

  “不是怵，是尊敬，嬤嬤費心盡力將王爺養育到這般大，我自然是要尊重一些的。”

  洗漱換衣後，弗陵坐下用膳。

  小易心底想這著事，說話間聲音便帶著幾分埋怨。

  “可小姐總是那麽為別人著想，明明昨天嬤嬤都沒為你說過一句話。”

  弗陵納悶，撿了一筷子素日最喜歡的茄子添在粥上，問道：“說什麽話？”

  “還能說什麽，你莫不是忘了昨天家裏進了誰了，嬤嬤可是一句話都沒有站在您的角度為您說過。”

  弗陵輕笑道：“差點給忘記，睡糊塗了。”

  “那個女人還霸著牌位不放？”

  她嘴裏還嚼著米粥，說話的語氣也給人莫不關心的感覺。

  “嗯。”

  小易告狀似地點點頭。

  “嬤嬤昨晚就知道，也沒說什麽。”

  弗陵好笑不已：“能說什麽，這大晚上的，就算做什麽，也沒時間和精力再繼續跟她耗。”

  小易氣急，胸口處似有什麽堅硬的石塊給堵著，同時，更是因為小姐這無所謂的態度。

  “您就睡覺好了，王爺外頭的女人都堂而皇之跑到家裏來搶牌位，虧得您一整個晚上還能睡安穩覺的話，要換成奴婢，可都要被氣死了。”

  昨晚甚至氣得直接就想替小姐去將王爺的牌位給她搶回來。

  可後來仔細想想，自己搶了又有什麽用，小姐自己都不在意，她搶來了塞到她手裏，小姐能高興嗎？

  小姐非但不高興，還會覺得自己沒事找事。

  弗陵實在想不通她這有什麽好糾結的，“一個牌位而已，至於這麽氣的？”

  看看，這就是小姐永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她想要你就讓她拿著，不過一個牌位而已，又代表不了什麽。”

  “何況她若不是那麽喜歡王爺的話，也不會非得將一個牌位據為己有。”

  不自覺地忽然想起了太子妃周微，弗陵饒有所思地說道：“估計是愛慘了吧，有些魔怔行為，也不無可能。”

  一個求神拜佛，一個將思念寄托於牌位之上。

  終究是有什麽東西懸著她們，若不是因為這一點執念，或許早就隨著他們去了也不一定。

  思及此，弗陵才恍然覺得，自己的態度可謂是冷漠到極致，更是一點掩飾都不耐煩再做。

  她笑笑著說道：“若是沒有我的存在，或許她才應該住在這個房間，用著這裏的東西，享受嬤嬤對她的照顧，也不會有孟汀時不時地對我產生懷疑。”

  王府內的人對自己好，讓她享受如今的這一切待遇，是因為她已經是李恪的王妃。

  可這人要是換成淳於楹，他們也一定會以相同的待遇對她。

  而且，孟汀也不會對淳於楹疑神疑鬼，懷疑是高相派來的內應。

  或許嬤嬤也會比起自己更喜歡她。

  因為淳於楹對李恪的感情，是實打實的，不帶虛假。

  “哎。”

  弗陵歎了一口氣，執著筷子的手停下動作，喃喃自語地說道：“我想那麽多沒用的做什麽？”

  真是閑得發慌了，才會在這裏感時傷春。

  小易卻擦了擦眼眶，聲音微微的啞：“小姐，你那麽好，要不是因為那些煩心事，也不無需嫁到這裏來。”

  弗陵斜睨一眼過去：“說這些做什麽，不許給我哭。”

  下意識地，小易吸了吸鼻子，抿了抿唇，因為小姐這強勢的決定心生委屈。

  “奴婢隻是覺得您那麽好，就應該得到最好的，就連夫婿，也應該是得天獨厚的。可如今嫁到這個王府來，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一個頹敗落寞的府邸，一段王爺留下來的桃花債，這些都是在讓您受委屈。”

  弗陵道：“怎麽，你還瞧不起王爺？別忘記咱們也是將臨江王府當成踏板，才能從高家那一條船跳到這一條船上。”

  道理她都懂，可小易也不覺得自己理虧。

  “若是沒有淳於楹那事，王爺也還算不錯。隻是現在，奴婢覺得，這個世間的男人，好像也都差不多。”

  可小易也是想得清楚後，吸了吸鼻子後道：“咱們這也算是從矮個子裏麵挑將軍了。”

  弗陵忍俊不禁，又覺得她這句話說得分外貼切。

  這個世間上的男子又有幾個是好的，嫁給一個死人可不比嫁給那些個活蹦亂跳的要差。

  “我在你眼底就那麽好？”

  “當然。”

  “當初要是沒有賜婚多好，要想娶您的世家公子肯定踏破那個門檻。”

  當然，這要是在沒有被高相故意藏在深閨中，沒有被高相當做利益交換的禮物，那個該多好。

  小易忍不住遐想。

  一道聲音卻突兀地將她的冥思苦想給打破。

  “又來了。”

  她咬了咬唇角，眉心跳動地聽著門外的動靜。

  “那個聲音又來了。”

  是那個女人。

  昨天聽得她的哭聲，已經將她那聲音熟記於心。

  弗陵詫異地吞了一口粥，思忖著今天不會又用哭吧。

  小易說：“小姐，您放心，我一定將她趕走。”

  弗陵搖頭：“別了，她現在來肯定是有什麽事的，把她叫進來陪我吃飯。”

  雖是不甘，卻也念著小姐不會無緣無故行事，像第一次半夜來王府看王爺，看似荒唐的行為下，不也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小易出門去迎淳於楹，哪知道好聲好氣地去請人，對方卻一臉不屑地回應自己，真讓她心底窩火。

  也不著王爺喜歡這個女人什麽地方，論樣貌，雖說是有幾分美豔吧，但同自家小姐相較起來，可真是一點優勢都沒有。

  要論才情的話更沒有了，在她眼底，小姐懂的事情可要比大少爺還要多，這其中就不止於書本上所描述的。

  唯一有些缺憾的，是自家小姐有些，有些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