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

  弗陵急急叫停，納悶又不解：“為什麽他一開始沒跟我說過這些情況？”

  薛衡瞟了她一眼，忽然端著碗，手肘也離了桌沿，說：“你又要開始不信我了是不是？”

  不待她說什麽，他便已低頭吃著飯自言自語：“也對，你從來就信任過任何人，當然，我也清楚，這肯定也包括他。也請你公正公平一點，既然要存疑就一塊存疑。”

  弗陵聽他這話，頭皮逐漸發麻道：“大哥，不是我……”

  薛衡：“不要喊我哥，我沒有妹妹。”

  弗陵抿了抿唇：“大爺......不，薛律師，薛大律師，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剛剛想到，刑商自己可並沒有承認過與你家有任何關係。”

  “他若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為什麽他自己不跟我說？”

  弗陵斟字酌句道：“可他隻是說他母親以前是你母親的下屬，還說他母親在你母親手下工作的時候，生了病，被托付給你們薛家看護。”

  她盯著薛衡眼睛瞧，企圖看清所有他可能說謊的可能，不露任何細節。

  薛衡道：“他母親是我母親下屬沒錯，不過他母親與我父親在一起的時候，沒有結婚。”

  “我父親年輕的時候是花花公子，不少小女生喜歡，雖說當年和我母親有過婚約在，但也從不妨礙著他在外邊。”

  他用了一個詞來形容。

  “風花雪月。”

  弗陵嘴角抽了抽：“你母親能忍得下？”

  薛衡漫不經心地吃著飯，並未回答什麽。

  弗陵隻當他這也是想到父母關係不好而鬱鬱寡歡，畢竟在她看來，所有的商業聯姻，不外是相敬如賓最好。

  但要做到夫妻兩人恩愛兩不疑，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是以，她心底很抵觸聯姻這些東西，與原主一樣，不過於她自身而言，恐懼的是所有婚姻。

  “他們是商業聯姻，我母親還沒大學畢業前，兩人隻處於訂婚狀態，我父親在外怎麽做事，她也管控不了，為了家族利益，日後隻要將前程往事情斷幹淨，並沒有什麽大不了。”

  “隻不過，誰也不知道，會忽然冒出了個孩子。”

  弗陵道：“都有孩子了，怎麽你爸媽還要結婚......”

  薛衡道：“孩子的出現是個意外，隻不過還沒大到能讓當時我父母兩家人取消婚約的打算。”

  弗陵嗬嗬地笑了笑：“大戶人家大局觀就是與眾不同，時時刻刻都是家族利益在前，想當年我爸有錢了，都直接霍霍到他小姨子身上。”

  想到這些她忍不住發笑，心底覺得惡心。

  “無可厚非，咱都是可憐人，同病相憐的可憐人。”弗陵安慰了幾句卻發現那人似乎並未與自己感同身受。

  她不清楚，以為他隻是不肯接受這個現實，遂也沒有多說什麽。

  薛衡倒不是頭一次聽人說前起他父母的事，隻不過頭一次聽她用這種混不吝的語氣。

  以前就總隱約有這種感覺，她對父母的感情並不深厚。

  看來的確如此。

  但自己則不一樣了。

  雖然他父母的婚姻是有曲折，可他們自從結婚後，一直以來都恩愛非常，他看在眼底記在心底，從未發現有過任何作假。

  可是，這點事就不需要與她多說，怕她覺得自己在炫耀什麽。

  “孩子出生後，便隨他母親姓，但養在薛家。”

  “你們薛家認了？”

  “為什麽不認？他是薛家的骨血，自然是不能放任在外。”

  弗陵皺了下眉：“我看他比你大了挺多的。”

  薛衡道：“因為他的存在，我母親有意取消兩家人之間訂婚，我母親拗不過兩家老人的堅持，又出國了幾年，後來回來便去工作，在那裏，遇到了邢商母親。”

  說到這裏，他神色一黯：“若不然，我母親也不知道在我出身好幾年前，他已經存在了。”

  弗陵垂了垂眸，似笑似哂：“可你母親還是結婚了。”

  薛衡低聲笑笑。

  “邢商一直認為，他母親的死，是我母親的原因。”

  弗陵皺了下眉頭問：“他母親是怎麽死的？”

  薛衡：“肺結核。”

  “他一直以為是我母親給他母親安排工作導致她操勞過度而死。”

  弗陵又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道：“無可厚非，無可厚非。”

  薛衡挑了下眉：“怎麽你又是這一句，就沒別的話好說了嗎？”

  弗陵低聲，囁喏地動了動唇角：“要換成我是邢商我也會這麽想。”

  丈夫在結婚前搞出人命，孩子還繼續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孩子的母親還在自己手底下做事。

  成天在眼跟前飄著，不就是想讓人忘也忘不了那件膈應人心的事，

  這全天底下，換成哪個女人能做得這般大度？

  要換成自己，男人女人都剁了，芝麻碎的那種。

  “還是說你真以為我母親會去動她？”

  弗陵搖搖頭，識相地不能再識相了。

  薛衡說道：“我母親不會做這種事，要不然他這些年就長不到這麽大了。”

  弗陵配合地點點頭。

  薛衡：“你敷衍。”

  “......”你還要我怎樣？

  弗陵到底有些心累，訕訕道：“我又沒見過令慈大人，我怎麽知道，我也不好說。”

  薛衡道：“要是我母親會去動他，就不會生下我。”

  弗陵愣住：“什麽意思？”

  薛衡聲音平靜道：“他七歲那年得了白血病，血型特殊，骨髓配型也困難。”

  弗陵下意識想到了什麽。

  “我們家裏的小孩血型都遺傳自父輩這一方，沒有遺漏，有醫生便告訴我母親，如果再生一個小孩，孩子的骨髓或許能夠與哥哥一樣，或許能救他。”

  弗陵小腦袋瓜忽然有些不夠用，說：“可你們不是不同的母親。”

  “嗯。”

  薛衡隻覺可笑：“我母親當年也是傻，抱著試一試的可能，何況他們那時候一句結婚了，熬不住雙方父母的催促。”

  “她也確確實實需要一個孩子，不管這個孩子是出於什麽原因。”

  “隻不過最後功虧一簣。”

  薛衡看向她，黑眸深肅：“要不然當年也不會找到你。”

  弗陵抬了抬手，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怔愣道：“所以，他，我救下的？”